安殊绕过一道又一道的拐弯,希望甩掉后面的追逐者,可后面的脚步声从来没有远去过。
她拐到一个弯道,快速往前奔跑,在跑出去的那一个刹那,眼孔睁大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
前面黑暗处还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地上还躺着一个尸体!
她居然绕了一个圈子,跑回了起点。
她的运气居然这么好?
那个男人看到她,大长腿三步两步的往前奔了两步,捉住她的臂膀,大力一扭,她的手臂就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角度。
好痛!
她的嘴巴还没有发出声音,就被他的手掌捂住,只能发出沉闷的呜咽声,而后身后的两个男人也到了,喘着粗气,道,“这小娘们也太能跑了。”
安殊疼得热汗变成冷汗,整个身体都在发抖。
“大哥,这个女人怎么办?”
抓住她手臂的男人力气大的吓人,安殊的身体想动却动不了分毫,整个人像是捏在他手中的一只小虾米,任由他宰杀。
“大哥,这个女人……嘿嘿……”其中一个男人奸笑,脸上充满了邪气。
安殊整个人都被吓住了,身体抖个不停,她终于知道为什么翟宁会流泪了,因为她也控制不了,眼泪像水珠一般滴落个不停。
她想祈求他们,放过她吧,她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没有听到,她也什么都不会说出去的,只要能够让她活下来。
而抓住她的男人格外平静,道,“不行,天都快亮了,再过不久,就有人提前起来,我们不能久留,这个女人就按照老规矩处理了。”
安殊的眼睛在他的手掌上面眨啊眨,眨得眼泪流个不停,拼命的摇头,她想求饶,但是她说不出来,她想活命,却逃脱不能。
他抓着安殊,走向一边的水塘,动作毫不犹豫的就把安殊的头往水里按。
行动快速果决,显然是个老手。
“你们两个,把她的手脚按住。”
其余两人很听话,一人把安殊的脚拉住,一人把安殊的背脊按住,让她怎么挣扎都脱离不开水塘。
整个过程,似乎有半个世纪那么长,实际上还没有半分钟。
水塘被她弄得浑浊晕黄,安殊的眼睛透过水隐约可以看到死亡在朝她招手。
她的鼻子、耳朵、嘴巴都是水和泥,挣扎的动作越来越缓慢,脑袋越来越昏沉。
耳朵轰隆轰隆的都是水沉闷的声音,喉咙咳嗽着,但在水中闷咳,只能让越来越多的水进入她的身体里,越咳越难受,越咳神智越迷糊。
她快要死了!她居然快要死了!
为什么?她到底做了什么?她只是很平凡的一枚女人,就如同天底下千千万万的女人,一样的生活,一样的努力,一样的在磨难中坚韧不拔的活着,可是,为什么就让她碰到这种事情呢?
17岁那年她刚开始读高二,高一期末分科后,重新排班,她成为一名文科生,分到了翟宁的班上,正是妙曼天真的好时光。
体育课上,翟宁把排球递给她,笑着对她道,“喂,你掉的吧,拿着,笨手笨脚的!”
每次放学后,他推着自行车奔到她身旁,道,“喂,丫头,我送你回去。”
亲吻她的时候,敲她的头顶,道,“笨蛋,接吻的时候要闭眼,你不知道吗?”
两人躺在床上,她疼痛难忍,不知所措的时候,他会皱眉问道,“疼吗?我为你敷药吧……”
她拿着验孕棒找他时,他闪烁着眼睛,不安道,“怎……怎么……我想想办法……”他所谓的办法就是离开学校,逃到了不见的地方,让朋友递给她一句分手。
他的兄弟在学校笑她,到处传闻她的不检点,笑话她的贫穷和自不量力,居然相信一个赌注。
翟宁和他的兄弟在学校打赌,赌翟宁能不能把安殊把上,骗上床去,而现在这个赌注无疑是翟宁赢了,曾经有过一段时间,安殊无比的恨翟宁,恨他的天真,恨他的莽撞,恨他的荒唐,更恨他把自己当成一个赌注和笑话。
当初是有多么甜蜜,后来便是有多么厌恶和憎恨。
后来,全校都知道她怀孕了,她的父母被班主任叫到了学校,当着所有老师的面,父母打她骂她,说她不是东西,是赔钱货,羞死人,她被勒令退学。
她的父母曾经想找翟宁,想着至少能够要着一些钱,原话是,“上了我的女儿,就这么不管不顾的吗?”可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翟宁,当时这个大男孩已经远走高飞,去找他的有钱爹。
这句话在学校里流传了很久很久,被当做一个笑话,笑话居然还有这种女孩,不要脸。
她被迫堕胎,在当地一家小诊所里,因为年龄太小,加上后期护理不当,孩子成了她的一个美梦。
当时的她不懂事,只是想着恋着恨着迷茫着,心里装的满满的都是翟宁。
但随着时间的走远,她再也没有力气去恨,只能无奈的跟着时间去随波逐流,踏着分分秒秒努力的为了一个家而奋斗。
☆、重回高中
安殊的母亲还有一个儿子,为了这个儿子,母亲可以奋不顾身,但身为她的女儿,母亲只有责怪和怠慢,她退学在家,母亲就整天无休止的骂着她,让她心里的伤疤好了坏,坏了又好,身体便是在那是毁了。
后来她一个村子的人去海边打工,她收拾了几件衣服,拿着三百元钱,和他们一起奔向了距家千里的外地,再也不敢相信任何人,和谁都保持着距离。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18岁的高中生能够下那么一个赌注?为什么能够做出如此可恶的事情?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她被骗怕了。
所以,七年来,她没有交一个朋友,却也不会有人欺骗她了,同村的姑娘有的受不了诱惑,在外地浮沉挣扎,唯有她做过服务员,做过手工活,在流水线上呆过,出过海,做过文员,在大公司做过兼职,漂泊无依,一人孤身行走着。
有人试着为她介绍过对象,得知她生育几率很小时,默默放弃了,这些介绍人后来在公司说她的闲言碎语,还因此在公司闹得风风雨雨的。领导和她谈话之后,被逼离职,她便再也不敢随口将这原因说出。后来也有富人看她顺眼,让她做情人,许她一生相安,舒舒服服,还是被她拒绝了。
不是她清高,而是她过不了自己的那一关。
她不能容许自己没有自尊的活着,像是玩物一般,任由他人把玩。
所以她仍旧辛辛苦苦的活着,踏踏实实的过着。
在看到别人家或乖巧、或聪慧、或淘气、或呆萌、或可爱的孩子渐渐成长时,她才渐渐明白那句不能有孕是什么意思,对她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以后都不会再有一个完整的家。
意味着她这一生终究孤孤单单。
她的父母也许对她不好,脾气也差,经常做些伤人的事,说些伤人的话,却在天下所有的人都遗弃她的时候,也不曾抛弃她,他们是她唯一的家人,她身上的钱财,除了能够给他们,还能够给谁?
她想过,也许在她30岁时还是现在这个样子,等他的弟弟结婚生子、养老赚钱后,她就找一家福利院工作,为那些可怜的孩子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但现在,她唯独没有想到,她会在这个陌生的地方遇到一个故人,然后把命留在这里。
她好累,真的好累,可她再累,她也想要活下去。
坚强的活下去,美好的活下去。
翟宁啊翟宁,为什么遇到你,总是会这般没好运呢?
在安殊死亡的最后一刻,她自我安慰的想到了这句话,如果没有遇到过翟宁,她的人生是不是会是另外一种状态?
确认安殊没有动静后,那个始终安静的男人把安殊的左脚咔嚓一声,移了位,见人还是没有任何的动静,而后把她扔进水塘里,道,“走吧。”
安殊慢慢的沉下到水塘里。
也许,过几天,这个水塘突然冒出一具女尸,经过警察确认,为失足摔落,掉入水中溺亡。
这几个男人起身,搬起翟宁的尸体,仍旧像是拖着醉酒的汉子,朝远方走去。
所有的一切,犹如云烟。
天空开始飘起雨,在地上滴滴洒洒,所有的痕迹都被这场雨销毁,而安殊也消失在这片天地中,仿佛不曾存在过。
又仿佛过了很久很久,一切重归原点。
安殊的头很疼,疼得耳朵发晕,耳边嗡嗡的响着,头重脚轻,似乎要晕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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