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珏讪讪笑着,有点没懂她意思:“司音姐,我自己回去吃没问题的,就是我们韩翻应该怎么办?”
韩征自己都是如坠云里雾里,完全摸不到司音此刻的套路,一眨不眨去看她,她表情淡然平和,仍旧看不出半点情绪。
司音说:“他胃一直都不好,吃不惯外面的东西,一会儿回去我给他做一点。这车由我来开,我先送你,你看这样能行吗?”
韩征一怔,沈珏也是大吃一惊,想这人反差太大,什么时候起这般体贴起来了。头顶一盏大灯此刻亮得刺眼,沈珏被压得直不起脖子,只好一个劲点头。
司音看起来沉稳,一开起车子完全像是电视里重点打造的反派——飙车党。油门一踩就深到最底,遇到情况便毫无过度的刹车。
沈珏原本还想保持克制,最后实在忍不住握住把手,无声地抗议。
扭头一看,韩征比她还怂,安全带系上不说,两只手紧紧抓着不肯放松,活像一只受惊就撩爪子的仓鼠。
送过人,买过菜,回到家的时候已近八点。
早上来过一回,再来的时候,司音已是轻车熟路,一直走在前头,地形掌握程度比韩征都好。
门前,她一伸手接过钥匙,谁想高档小区连门都带机关,一道保险不够还要一道,她对着那密码器问:“这什么东西?”
她已经打定主意把他当无法自理的伤残人士,韩征挤不进去,只能在后提示:“是你生日。”
司音扭头:“什么?”
韩征一脸尴尬,说:“密码是你生日。”
还要讲得有多直白?
司音真没想到,将六位数字按进去,门果然开了。
她顺出拖鞋,放在他脚边,说:“你去床上躺会好了,等饭菜好了我喊你——算了,我给你端进房里吃。”
说完拎着大小袋子一头扎进厨房。
韩征在原地站了一会,这才笑着随她意地进了房间。
他不是没有想过,若他真是个男子汉,现在就应该捉来司音当面锣对面鼓地问一问,你对我到底如何,这又算是什么?
如果真要一刀两断,那现在就别老说会让我误会的话,做会让我误会的事。
可安东说的不错,他韩征说到底还是一个怂人,这样的事做一遍已是足够,再来一遍,他哪敢?
真想吓跑一个开始觉醒的狠心人?
韩征草草冲过一把澡,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开始细想这一天的事。
来找司音的到底是何方神圣,司音对自己又是何种态度。
他该如何进退,既不会吓到她,把她推得更远,又不会止步不前,浪费眼前的一盘好棋。
……
司音端着晚饭进来的时候,韩征正面躺在床上,闭眼睡得正香。
司音没喊他,将饭菜又端了出去。
韩征这一觉香甜,醒来时已是月上中天,清冷的月光穿过窗子,一直照射到他的床上来。
枕头放得平整,薄被亦掖得严实,他自昏昏沉沉里不知今夕何夕,半晌方才回过神来,继而猛地坐起,喊:“司音!”
动作太大,扯动背部的伤,疼得他一阵皱眉,缓了一缓,这才扶腰往下走。
心内烦躁,想自己怎么就睡了。
一路漆黑看不到半点灯火,他恨得直要砸头,司音一定回去了,却听黑暗里忽然有声音响起。
“……醒了?”
向北阳台的落地窗前,有一抹颀长身影,一从清辉洒在肩头,氤氲起淡淡的一圈玉色。
韩征开了一盏灯,这才看到她抱着双手,正立在风口静静抽烟。
空气里是有微呛的烟味。
司音垂着眼皮,视线落到他脚下,问:“不穿鞋吗?”
韩征抓了抓头,说:“一着急就忘了。”
司音将烟掐了,轻手轻脚走到鞋柜,重找了一双鞋子递到他跟前:“穿上……饿了吗?”
韩征摸摸肚子:“是有点。”
司音二话不说端起餐桌上的两盘菜,回炉重造,又往砂锅里的粥中添了一点水。
她靠在流理台边,扭身看着韩征,说:“稍等一会儿。”
一双眼睛清明如这晚月光,笔直射到他跟前时,状似毫无力量,却在顷刻间掀起潮汐狂澜。
跨过千山万水,越过千岩万壑,仿佛是在这一刻方才彻底相遇。
韩征心内打战,声音都微微发颤。
“司音,我说这句话你可能并不喜欢,可你能在这儿我真的很高兴。”
Chapter 18
吃过山珍海味,方才知道这世上最美味的还是粗茶淡饭,清粥小菜。
司音做了一道清炒土豆丝,一道肉沫蒸茄子,配着煮得不稀不稠的米粥,韩征吃得不亦乐乎。
她菜少油少盐,味道偏淡,却出奇的合乎胃口,一碗粥下去大半,韩征这才后知后觉地抬头去看司音。
“你吃过了吗?”
司音又摸出了一支烟,拿一只手夹着,一直没点燃。起初倚在桌子一边静静盯着桌面看,听到声音方才抬起眼帘,道:“嗯,吃过了。”
“没骗人?”
司音眯着两眼看他,一脸的不满意:“谁要骗你。”
韩征起身往厨房里走,说:“再陪我吃一点,我给你舀粥。”
“吃不下。”
“就舀一点粥汤,你当水喝。”
一分钟后,两人分坐长桌两边,面对面,喝粥。
韩征将菜碟往她身边推了推,说:“味道挺好的,你也吃一点。”
司音没肯动筷子,一手专心盘着刚刚拿出的烟。
韩征看得眼睛痛,一下起身抽走了,赶在她开口前说:“别老是抽烟。”
他手一折,将烟掐成两半,扔进烟灰缸里。
司音拧着眉。看在他生病的份上,将这份无理吃进去,不过噎得慌,捧起面前饭碗喝了一口热粥。
对这人,不逼是不走的,韩征这才心满意足地将手里鞭子偷偷藏回身后,咕哝:“这玩意儿对身体不好。”
司音听见了,说:“你不也抽吗。”
韩征说:“我没瘾的,别人发给我,劝不回去,才会抽一支。倒是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司音回答得很是坦荡:“有几年了。”
具体到哪一年,她就记得不是很清楚。起初是看别人吞云吐雾觉得好玩,春晓拿了一支来引她,她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抽了下。
第一口又呛又冲,像蹲在车屁股后面吸尾气。她咳得一张脸通红,春晓不许她扔了,笑着说慢慢就能够习惯。
后来隔三差五点一支,她果真习惯了这无聊时的无聊消遣,始作俑者春晓却很不够义气地先给戒了。
“以后能不能给戒了,”韩征这时候说:“这东西没什么好处。”
话一出口,韩征便已经做好她要说多管闲事之类的话了,却见她此刻点了点头,道:“已经在戒了。”
这一晚的惊喜不可谓不大,韩征有点呆呆的想,要是之前早早就被揍了,说不定现在已经再成眷属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为之一振的韩征将晚饭吃得精光。
之后司音洗碗,他擦桌子,中途再扭头一看在厨房里努力的司音,那种忘却很久被称之为家的记忆,就一概爬了上来。
有人可以想念,有人在家等候,回来得晚了,仍有一盏灯长亮。
牵手,散步,或者就像这样,分担着做一点家务,非常简单,非常满足。
司音将洗干净的抹布摊平在流理台上,转身出去,韩征等在桌边递给她一杯热水,一只手摊开,上面躺着一颗小小的药片。
韩征说:“把药吃了。”
司音捡起来,塞嘴里,几口水咽下去。
韩征又把一只手摊开,上面躺着一只包着彩衣的糖果。
司音:“……”
司音小心地脱了糖纸,将一颗水果硬糖放进嘴里,青苹果的丝丝甜味,带着一点薄荷的清凉,适合夏天享用。
韩征看一边挂着的吊钟,说:“太晚了,能不能不回去,客房有现成的床,被褥都是为方姨准备的,没有旁人睡过,非常干净。”
司音说:“不太合适。”
韩征也不勉强,说:“那我送你。”
司音说:“不必,你不开车,回来还是折腾。”
韩征坚持:“活着还不就是折腾?”
外套落在沙发上,韩征过去取,下腰的时候忘了背上的伤,一个用力过猛撕扯伤口,他动作停顿两秒。
司音过去扶住他肩,说:“是不是很疼?”
他皱眉,嘶声,缓缓站起身,自嘲:“让你看笑话了。”
司音说:“怎么会。”
她再看了一眼墙上的钟,下了决心:“算了,今晚就在这囫囵一夜吧。”
“用不用跟你一个屋子的朋友打个招呼?”
“谁?”司音眼神一晃:“你说春晓?”
“哦,她原来□□晓。”
“不,不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