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人,细看,真不像夫妻。
一个如温室浇灌的花朵,一个是野地里火烧不尽的劲草。
但当他俩站在一起的时候,又会觉得画面分外的和谐,白配黑,天真配沧桑,精致配粗矿。
只是简简单单的两眼,陈水墨心里已是百转千回。她谨慎的跟着宋信和上前,基于刚刚的小口误,这次没敢先开口叫人。
“父亲。我们回来了。”宋信和把礼盒放下,带着陈水墨走到沙发前,示意她叫人。
陈水墨张口,嘴巴一时抽住,不知道怎么的,吐出来的两个字,就成了:“爸爸……额……”
一瞬间,宋郁也有些惊愕,他看着这个瘦瘦弱弱的小姑娘,一脸恨不得咬断舌头的模样暗自悔恨,倒是心宽了些,笑道:“坐吧。你是……陈水墨?”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儿子跟他电话里提过的名字:烟里山光陈水墨,云边日影乱青红。
这女孩儿,看着有些浮躁,并不像她的名字,不过小小年纪,这样才是正常的,他冲小姑娘笑道:“叫的这么顺口,看来我得给个见面礼啊!”
“小悦,去把我书房里第二格抽屉里的绿松石拿来。”
宋妈妈没什么反应,淡漠的去往书房了,很快,手里拿着一条指甲盖大小的绿松石手链,递给了宋爸。
宋信和心下宽慰,最近请父亲做了许多的思想工作,看来母亲态度似乎改变了许多。
“母亲。”宋信和扯陈水墨袖子,暗示她继续叫人。
陈水墨张大嘴巴,突然不知道叫什么好了,叫妈妈,过于亲近,不合适,叫伯母,可宋爸刚刚已经应了爸爸的称呼了,也不合适。
“叫妈。”宋信和改口,换了个她爱喊的称呼。
“妈妈……好!”陈水墨真的是,欲哭无泪,未来公婆,对自己的印象……咦?她为什么认为面前的人已经是未来公婆?
宋母神情有一瞬的松动,并没有应和陈水墨。她看向宋信和,片刻后又恢复疏离淡漠的样子。
宋爸将绿松石晃了晃,递给陈水墨,她慌忙接下。
“这是在尼泊尔抗震救灾的时候,帐篷里的六岁孤儿捡来送给我的。其实是很普通的石头,但是当地人纯手工制作的,仔细的看觉得像小孩子的眼睛,总是充满希望,希望这石头以后也能陪着你。”
“谢谢。”陈水墨有些激动,不只是宋爸对待她的态度,还有他说到的故事。孤苦无依的孩子,仍然抱有希望,宋爸真的是大好人!
“许姐,菜好了吗?”
“好了,先生。现在开嘛?”
“开吧!好久没有一起吃过饭了。”宋爸从沙发里站起来,动动手臂,叹道:“老了,该退休了。”
越是年长,越是思念故乡。无国界医生做的久了,他反而更想做一个普通的医生,像儿子那般,今生好好待一个人。
宋母赶忙过来扶,宋郁手放在林悦的手上,轻轻的拍了拍,他这辈子,最愧对的就是小悦了。
一行人移到了餐厅,陈水墨眼光四处瞄,虽然这个家里的摆设很稀松平常,但每看见一样,她都可以断定,这东西不便宜!
单说从客厅拐到餐厅这地界的摆设,两个彩釉……一看就是真品!和她平时在夜市看到的,差距太大了!
她走路更加的小心翼翼,深怕自己一个大力,碰到了什么。
因着好相处的宋爸,以及时不时关心的问几句的许姨,这顿饭,吃的还算舒坦。
陈水墨心中的焦躁终于慢慢的散去,宋妈妈自始至终都没怎么搭理过自己。高傲的一如她精致的发髻,陈水墨心里不停的感叹:这气质,真好!
吃过晚饭,荣爸与宋信和谈事情去了。宋妈不搭理她,陈水墨就屁颠颠的跟着许姨收拾东西。
“小陈哪里人啊?”
陈水墨乖巧的回答着:“楚越市鹭江镇。”
“鹭江的啊?”
“嗯。”
“鹭江镇人都很有文化,这个地方不错!”许姨连连夸赞,声音很大,似乎是为了让外面闲坐的人听见。
陈水墨不好意思的挠头,接话:“现在不行了,教育跟不上。”
“嗨!那不也养出你这么水灵的姑娘了嘛!”
陈水墨接过盘子,擦的干干净净,放到餐具架上,第一次被人这么直白的夸,真的很不好意思。
“哪个学校毕业的啊?”
“卢市职业技术学院。”
“呀……那不就在井泽街后面嘛?”
“嗯。离的不远。”
“离这里也很近。”许姨脑子里翻了翻,刚想问陈水墨这学校是911还是285,外面传来一声冷哼,然后就是轻微的脚步声。
许姨忙回头去看,发现林悦已经起身回了房间。她有点没摸准,好好的,这是怎么得就不听,回房了?
“这学校什么性质?”
陈水墨答道:“收的学生比较复杂,是所二流的专科院校。”
“专科啊?”许姨对这些概念分的没那么清楚,当时也明白,太太这是对小陈的学历有意见了,她不由得有点悔恨,自己干嘛多嘴问这一句。
“嗯,上两年,第三年就都找工作离校了。”陈水墨当然听出来许姨是在试探她呢,但她身上确实没有什么值得拿出来炫耀一番的资本,只能实话实说,力求诚恳,不失偏颇。
“包分配嘛?”
“不包。”
“嗯,也不错,自己找辛苦嘛?”
陈水墨摇摇头答道:“还好。”
辛苦过,但是现在觉得还好。
许姨是挺喜欢陈水墨的,不卑不亢,有一说一,手也勤快,尤其早就得知她是个孤儿,心底对她的疼惜就多了一分。
两人一搭一合的聊着,许姨把碗筷收拾妥当了,又去摆放桌椅,陈水墨就一直跟着,有样学样。
宋信和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她一副乖巧小媳妇的样子,跟着走来晃去,那表情,仿佛不做点什么就无所事事的坐立难安了。
他开口叫她:“陈水墨。”
“诶?”
“过来。”
陈水墨哦了一声,便向着他走了过去。
“父亲……爸爸想跟你谈谈。”
“啊?”陈水墨瞬间又紧张兮兮的了,吃饭是一码事,谈谈是另一码事啊!
“别紧张,我也在呢。”
“嗯……现在谈?”
“对,走吧。”
宋信和牵着她向书房走去。
许姨站在原地看着,心里默默叹息,姑娘是个好姑娘,可这家族门庭吧,真不好说。不过,现在的小年轻,哪里还讲究这个把!
陈水墨跟着宋信和推门进去,再次感叹这门内千秋,两排灰褐色的书架,上面全是各色书籍,宋医生家里那点书相比这里,就太小巫见大巫了。
宋郁摘下眼睛,放下手里拿着的手抄本《新修本草》,说道:“坐下说。”
陈水墨始终表现的很乖巧,走过去坐到桌前的高脚凳子上,又回头去寻宋信和。
他也走了过来,稳稳的坐在她旁边,很自然的握了握她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字数是越来越多辣!
家长见过了,快要直奔完结了。
三万字内!冲啊!
哦,为了显示我的车技,肯定还要再飙一次车。不好意思,本三轮车以后拒载!拒载!拒载!
☆、七块八毛
宋郁看了一眼二人交握的手,不动声色的问道:“你是孙思铭的女儿?”
陈水墨倏地紧张起来,关于孙家的事情,她跟宋信和也只是随口提过一两句,以前两人小打小闹的谈恋爱,从来没深入的想过这背后其实还关乎到两个家庭。
“嗯……不算是吧……”
“这怎么还有算不算一说?”
对于孙思铭的父亲,宋郁还是耳闻过的,卢市国学大师,一生致力于国画研究,算得上是老一辈里的清风傲骨。
后辈就没怎么听说了,可能已是江河日下了吧。
陈水墨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如实相告:“我是他的私生女,小时候被他们接回去住过几天,不过后来又回鹭江镇了,嗯……现在和他们一家基本没什么往来。”
如果对方不是宋信和的父亲,陈水墨是压根不想讲这些事情的,说完以后,她的情绪就有点低落,即怕宋爸爸嫌弃她的出身,又不想这么卑微,顿时有点难受,但她尽量表现的平常心一些。
“家里还有什么亲人吗?”
“父亲!”宋信和也听得有些急,喊了宋郁一声。
“……”陈水墨一顿,明知是自己过于敏感,但还是难掩悲愤,说道:“没了,三代以内,就我一个人了。”
这倒是令宋郁有些吃惊,之前阿和提过,但他没有想到,她竟然是这么的孤苦,看到小姑娘脸上的落寞神色,多年的战地经验,明白过来,这种背景下成长的孩子,情绪化也是正常,顿时有点内疚,宽慰道:“以后就把这里当家吧。我常年不在国内,小悦脾气不好,你多让着她点。”
让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让着五十来岁的林悦,宋郁说完后才觉得不妥,但见小姑娘似乎放松了许多,便继续说了下去:“阿和从小就很有主见,我相信他的眼光。后年我也退回来了,到时候,咳……希望你们也能有个好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