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不是演技派 (湖砚)

　　距离白丽雅的戏开拍还有大半个小时，魔王还在拍他和女配的对手戏——一个生气一个哄的桥段，并且像大部分同桥段一样没哄回来。
　　杜沫沫觉得魔王的这个角色，剧情里哄男主都比哄女配用心。
　　李凯楠也在边上等戏，他的助理拿着剧本跟他对台词。杜沫沫又四下看看，没有看到白丽雅，大概是去化妆了。
　　杜沫沫从小折凳上站起来，从放慰问品的小桌子上拿了一个魔王带来的冰糕，自己去了化妆间。
　　她刚才看到白丽雅的肩膀上冒出奇妙的白雾，从昨天开始的不安的感觉更强烈了。
　　拍摄途中被发现死在现场，报警后又突然在担架上醒来——也许换成别的人或者别的事件，确实可以用不小心晕过去来解释。但是这一次，一开始确认她死亡的人……是绝对不会出错的。
　　毕竟是来自食物链上一级的判断。
　　杜沫沫走到了白丽雅的化妆间门外，敲敲门，里面过了一会儿才传来声音。
　　不是应答，是脚步声。然后门锁“咔哒”一转，门朝里打开了。
　　站在门口的是化妆师，认出是杜沫沫之后有些奇怪地皱了皱眉头：“你怎么来了？马上要开拍了，正在化妆呢，有什么事吗？”
　　“谁啊，是来找我的小粉丝吗？”里面传来白丽雅的声音。
　　杜沫沫赶紧从化妆师身边挤进房间，看到白丽雅坐在椅子上朝她回过头，像她熟悉的那样微微一笑。
　　“有事吗？”
　　大概是正准备化妆，白丽雅脸上原来的妆容已经卸了，整张脸显得疲惫又苍老，甚至比她的实际年龄更老一些。杜沫沫走近几步，看到她的眼周嘴角都是细纹。正红的唇膏卸了之后，气色都苍白起来。
　　“……这个是玛欧今天带来的冰糕，老胡同老师傅老手艺的，很好吃，你尝尝吧，”杜沫沫把手里的点心放在白丽雅的桌上，“保质期很短，放不久的。”
　　白丽雅转头看看化妆师，好像是征求意见。对方耸耸肩：“快吃快吃吧，吃完叫我。”说完就带上门出去了。
　　“你们真是有心，每次都带这么些有钱也很难买到的东西，”化妆师出去之后，白丽雅回过头对杜沫沫说，“我看娱乐新闻上说，你们的事务所前段时间好像出了事……现在还好吗？”
　　“哦……没什么大事，已经恢复正常运转了。”
　　“年轻的时候遇上什么困难，动动脑子花点力气就能过去，千万别怕麻烦，”白丽雅一边说着一边拆开了冰糕的包装，“毕竟进了演艺圈，很多事情就没有白纸黑字清清楚楚的‘保质期’了。今天还能吃的点心，可能明天就长毛了——我的意思是，不要把自己明明能把握的东西，随便放走。”
　　杜沫沫大概明白她在说什么，点点头。白丽雅素着一张脸朝她笑笑，然后咬了一小口冰糕。
　　“很好吃，和我年轻时候吃过的一样。我一会儿得去谢谢玛欧。”
　　冰糕是白色的，她卸了妆的嘴唇也是白色的。杜沫沫进门后，也没有看到她的肩上和身上再出现奇怪的水蒸汽。
　　杜沫沫转头一瞥，看到化妆台上有一支口红。孤零零的一支，不像是化妆师留下的东西。
　　“这个是你的吗？”杜沫沫指了指桌上的口红。
　　白丽雅顺着她的视线转过头：“是啊，刚买的，”说着她拿起口红，打开盖子，“好看吗？”
　　纯黑色的外壳里，是鲜艳的正红色膏体，好像开在黑夜里的玫瑰。
　　“……很好看啊，”杜沫沫说，“就是这个红色感觉有些……攻击性。”
　　“化妆本来就是女人的武装。”白丽雅说，杜沫沫感觉好像在哪里也听过类似的话。
　　“演艺圈是群雄割据的战场，台前的艺人是上阵冲杀的士兵，战功卓越的那几个能成为将领——说到底也都是替身后的大将卖命的走卒罢了。”说着，白丽雅拧出口红，往唇上一抹。她似乎忘了一会儿还要化妆的事。
　　口红刚刚接触到白丽雅的嘴唇，杜沫沫看到她的眼神像被点燃了，整个人都明亮起来，就像那个出嫁前怀揣匕首，对着镜子描眉画唇的姑娘。
　　“我小时候……很喜欢你的那部戏，你演一对双胞胎的那个。”杜沫沫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说起这个来。
　　白丽雅停下了正在涂口红的手：“《绝代双姝啊》，你喜欢姐姐还是妹妹？”
　　“都喜欢，不过最喜欢姐姐，感觉她是那种愿意牺牲……但是也有自己的原则的人，”杜沫沫说，“妹妹虽然追求幸福，但是只想着自己……”
　　“只想着自己有什么不好？”
　　“没什么不好，我只是觉得妹妹追求的‘幸福’有些狭隘，太狭隘了就容易被蒙蔽视线，”杜沫沫说，“姐姐愿意代替她出嫁，并不是放弃了自己的幸福……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我觉得，姐姐代替妹妹成为妹妹……通过这种方式，她成为了一个完整的人。”
　　杜沫沫又看到白丽雅的肩头蒸腾出白雾了，表情也认真得有些吓人。她拿开了口红，慢慢转回去，盖上盖子，然后伸手抹掉了唇上的颜色。
　　“当然这只是我对剧情的理解，我对这个也没多少研究，”杜沫沫继续说，“我只是觉得……妹妹虽然逃过了这一关，但是她只能是双胞胎里的半身。”
　　“但是她不用嫁给恶少了呀。”白丽雅说。
　　“剧情上来讲的话……是这样，”杜沫沫点点头，“不过有没有这样的可能，姐姐骗了妹妹——”
　　门被敲响了，化妆师有些不耐烦地推门进来：“吃好了吗，快到时间了。”
　　白丽雅两三口吃完剩下的半块冰糕，杜沫沫也识趣地站起来，道了别出了门。
　　补拍的工作非常顺利，计划中半小时的拍摄工作，不到20分钟就过了。“方医生”在剧里的镜头差不多已经全部拍完，明天起白丽雅就没有在这个剧组的通告了。
　　杜沫沫看着白丽雅一边揉着肩膀一边走向自己的休息室，意识到这可能是最后一次在这里见到她。
　　“她今天的嘴唇不红了。”身边的魔王突然说了一句。
　　“因为她把口红擦掉了呀。”杜沫沫说。
　　“哦，”魔王点点头，“那你还喜欢她吗？”
　　“喜欢呀，毕竟是童年女神，”杜沫沫说，“话说这跟这个有关系吗？”
　　“那你之后的几天最好也盯着她，”魔王说，“‘他们’是不会这么轻易放弃的。”
　　“……你在说谁啊？”
　　魔王转头朝另一边的李凯楠望了一眼，又很快收回视线。
　　“‘他们’对成为人类是有执念的——正好你的女神也是有执念的。”
　　虽然还是没有完全懂魔王在说什么，但杜沫沫觉得，自己的猜想大概是正确的。
　　姐姐骗了妹妹，夺取了妹妹的身份，换来一个变得完整的机会。
　　

☆、送给你

　　之后的第二天，白丽雅没有再来剧组；第三天也没有。她的演出合同已经完成，下次再见，可能要到宣传的时候了。
　　魔王说之后几天也要盯着她，但是去哪儿盯呢？杜沫沫没有她的联系方式，也不知道她签的是哪家经纪公司。通告一结束，就是真的江湖再见了。
　　她是很想再和白丽雅好好聊聊的，关于她猜想中的姐妹的事。到底是妹妹为了自己的幸福牺牲了姐姐，还是姐姐对妹妹隐瞒了真相，顺水推舟地达成了目的。
　　但是她也得先见到白丽雅才行。
　　江湖再见的第五天，杜沫沫蹲在片场刷微博的时候，看到了一条娱乐新闻。
　　@前线娱乐V：YQ新年大戏提前曝光！YQ集团今天公布了新年的拍摄计划，其中包括翻拍一代人的童年回忆《绝代双姝》。很多小朋友可能根本没有听过这部片子，但是小编的同龄人一定对这部经典武侠巨作印象深刻。想当年弄堂里马路上多少女孩子拈着兰花指“御剑飞行”，一到晚上8点家家户户的电视机里传出来的全是同一首主题歌。然而多少年过去，都没有能够超越《绝代》的同类武侠电视剧。现在YQ出手了！原汁原味原版翻拍！由原编剧操刀监制剧本，服装道具也是原班人马，前期公布的演员名单更是闪瞎眼，囊括数位YQ旗下的一线巨星！这里先放出第一期的定妆照，真是让人期待明年的到来呢！
　　杜沫沫飞快地扫完正文，马上点开微博配图，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身白衣的刘清曲。他好多年不演古装剧，难得看到他长发过肩的造型。这次他在剧里扮演的是男一号，姐妹俩的白月光。
　　所以第二张就是女主角了？杜沫沫点点鼠标，图片翻页。
　　画面上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人。她把图片边上的配字认认真真看了三遍，才确定这真的是两个女主角的定妆照。
　　《绝代双姝》的双姝，这次由两个人出演，是魔王也认识的两人——几个月不见，比之前更火了的“草莓牛奶”。
　　图片上两人各自穿着藕色和水色的戏服，背靠背侧身而立，朝镜头摆出剑指的手势。两人的发型服饰几乎完全一致，只是颜色的区别；大概也是因为如此，加上两人虽然可爱但不能算古典的长相，比起武侠片的女主角，她们看起来更像是从漫展出来的cos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