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不是演技派 (湖砚)

　　杜沫沫坐在她依然窄小的办公室里，翻开手帐，记下“财务”两个字。写完之后她又顺便往前翻翻，发现“小鸡仔历险记”断更已久。
　　历险记的最后画面，还停留在白发红眼的小包子对小鸡仔说，我不吃你，你是我的朋友，我们要一起去新的世界冒险。
　　杜沫沫低头看到胸前挂着的那块火红的石头，和小包子的眼睛一样的颜色。
　　现在，小包子和小鸡仔大概已经到了新世界了。虽然新世界的冒险才刚刚开始，但身边已经有了可靠的伙伴——嗯，筛选之后的可靠的伙伴。
　　杜沫沫顺手提笔在小鸡仔和小包子旁边画了一个金色的小蘑菇，一个银闪闪的史莱姆，还有一个穿着铠甲握着宝剑的勇者。
　　想了想，在稍远一点的地方又加了一个小木头人。
　　然后是作为反派出现的浑身黑漆漆的魔女，和浑身粉腻腻的——杜沫沫刚要写上“大魔王”，意识到这对魔王来说似乎不太对——可是历来主角的敌人都被称为“魔王”，那魔王的敌人又该叫做什么？
　　“勇者”吗？这也不对啊。
　　杜沫沫同样不知道“他们”应该被称为什么。她已经知道李凯楠的本体是一尊手雕木像，知道仓库里的化妆师是一把银梳子，也知道了现在的白丽雅大概是口红化身……但是他们到底是什么？
　　魔王说，他们是被寄托了人类情感的物品。狂热的爱恋，真切的初心，坚定的执念……这些都会寄托在物品上，然后让它们拥有意识和灵魂，从“它们”变成“他们”。
　　所以他们到底是什么？
　　杜沫沫在那个粉腻腻的男人头上用红笔打了几个问号，存疑待考。
　　这本手账从春末用到初秋，已经只剩下薄薄几页，是时候去买本新的了。虽然PAD之类的电子设备很方便，不过杜沫沫还是习惯用纸和笔。她把这本手账从头翻了一遍，从乱七八糟的简笔画头像，乱七八糟的待办事项关键词，到认认真真上了色的小鸡仔，和认认真真一个格子一个格子填写的魔王的日程——这么一看，自己还真是长进了不少。
　　——说不定可以靠简笔画的手艺，发展一下微博条漫之类的副业来创收。
　　杜沫沫的电话响了，来电显示是史明。她一边欣赏自己的作品一边接通之后，被对方告知，原定明天的网剧拍摄计划，恐怕无法如期进行。
　　“真是不好意思啊，太突然了，”史明在电话里说，“我就是顺手投了个简历，没想到真的喊我去试镜了，偏偏还就是明天。”
　　“哦……没事，你去吧，难得的机会，”杜沫沫一边说着一边翻到魔王这个月的日程，一格一格往下看，“日程这里我会调剂的，你安心去吧，男配角呢，加油。”
　　挂了电话之后，她才发现，魔王这个月已经没有一丝空档可以挤出来拍网剧了。
　　一共才只有一天半的休息时间，还都已经用掉了。之后的半个月，从早上到午夜几乎全都排满了通告。就算魔王可以熬夜拍戏，史明的时间也不一定能对上。更何况明天要拍的是马上要在网上播出的剧集。
　　《魔界战记》的网剧在WH视频网的连载也到了高潮，已经连续第三个月雄踞月榜冠军。发展顺利的话，光是这部戏的打赏就够杜沫沫一个月的工资了。
　　然而演员始终人手不足，如果史明不在，就只剩魔王一个人，几乎拍不了什么剧情；土偶人已经被阿拉琪带走了，连个能拉来凑数的临时演员都——
　　杜沫沫突然看到显示屏右下角有一个头像跳了起来，自告奋勇。
　　在江帆人生的前27年里，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为魔王的部下。
　　也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来到书里的魔界。
　　更没想过，会成为魔王网剧的……演员。
　　他只不过昨天上午发了改完的剧本给杜沫沫看，突然就被告知“史明明天不能来了，剧本还需要稍微改一下，把这一集延后，中间插一集过渡混更的——哦对了加个新角色，人间界的勇者”。
　　意识到哪里有点不对的时候，他已经照着自家那本旧书上的“勇者”，结合自己这些年在博客上发表的小短篇写出了这个角色。
　　等到“哪里有点不对”的预感成真，他已经站在了魔王的城堡里，穿着看起来很像是勇者的戏服——戏服由魔王提供。
　　紫红色的地毯，花纹繁复的绒面墙纸，比乒乓球桌还大的枝形吊灯，包金雕花的骨质桌椅……和那本书上的魔王的宴会厅一模一样，他的祖先也曾经来过这里，可能还坐过他面前的这张椅子。
　　江帆看着墙上的巨大挂画——满眼的水果和食物，以及人群中顶着酒壶起舞的少女，画的大概是魔界节庆的场景——然后听到一个好像是杜沫沫的声音说，你来啦。
　　江帆匆忙转过身，看到杜沫沫站在边上，不知道站了多久。
　　“嗯……我来了。”江帆有些尴尬地点点头，感觉自己第一次来别人家里就这么东看西看，相当不礼貌。
　　“那幅画是魔界的满月感谢祭，三个月一次——其实就是大家找个理由聚在一起吃吃喝喝唱唱跳跳，”杜沫沫说，“不过我也是从缇妮那里听说的。”
　　魔界的节日和庆祝方式，似乎也和人间界差不多。大概确实如魔王所说，魔族只是比人类更早出现在世界上的长寿种族，没有凶残嗜血也没有暴戾好斗，和人类一样，喜欢美食美酒和美丽的姑娘，更喜欢能够享受这一切的平静生活。
　　苹果尺寸的摄像机从走廊上飞过来，看到江帆，“嘎呜”地打了声招呼。
　　“嘎、嘎呜……”江帆下意识地回礼。他在路上遇到流浪猫狗也是用“喵”和“汪”与它们对话的。
　　“不要紧张嘛，”杜沫沫说，“不过好像你真的没有来过这里……唉总之放轻松点，一会儿就开拍了。剧本是你自己写的，你都清楚吧？”
　　江帆点点头。剧本上的剧情他岂止清楚，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他都记忆了二十年以上。
　　只是他最近一次参加戏剧表演，是高中英语课上演的英语小短剧，白马王子，他演马。
　　魔王也到了大厅，穿着江帆十分熟悉的那身戏服——现在想想，可能不是戏服，就是他自己的衣服。
　　“……真的是你啊，”魔王看到江帆稍微愣了一下，“我还以为……算了，那就赶紧开始吧。”
　　——被“算了”掉的内容是什么，有点在意啊。
　　听到魔王这么说了之后，原本停在杜沫沫肩上的摄像机马上扭过脸，张嘴吃掉了杜沫沫喂给它的剧本，然后浑身一颤，从一个小苹果变成篮球那么大，拍拍翅膀飞到了大厅上方，准备开拍。
　　……原来“摄像机”是这个意思啊。江帆抬头看着摄像机的大眼睛，然后转身四下看看：“开拍了？就我们俩？”
　　杜沫沫和魔王点点头。
　　“等等，那剧本上……”说完他想起自己的剧本上只写了魔王和勇者两人的对手戏，原本想加一些类似侍女守卫之类的角色，但是杜沫沫说，没人啊，又让他删掉了。
　　原来说的“没人”真的是没人啊……
　　“本来是有一些……群众演员的啦，不过你也知道，事务所前段时间出了点事，现在就剩这么些人了，”杜沫沫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说，“不过这个剧刚开始的时候也是只有两个演员，也很好看啊。”
　　……好看不好看，不能自己说了算啊，江帆想。
　　虽然是挺好看的。
　　江帆掏出手机，不太熟练地找到相机，打开，然后放轻脚步走到魔王面前。
　　“开始之前……能先合个影吗？”声音挺害羞。
　　魔王看了他一眼，又看看他手里的手机：“那个是后摄像头，还有把闪光灯关掉。”
　　说着他拿过江帆的手机，熟练地切摄像头，关闪光灯，然后伸长手臂，用屏幕圈出他们俩的正面半身像，“咔嚓”。
　　这是一张千年后的魔王与勇者的合影，就像被笔墨记录的千年前的魔王与勇者的会面。
　　“反正是前摄像头，为什么要关闪。”杜沫沫随口说了一句。
　　魔王把手机还给江帆，然后转过头认真地看着她说：“安全。”
　　“你不是不怕了吗？”
　　“……保险。”
　　虽然不太懂这两个人在说什么，不过江帆感觉自己倒是不太紧张了。之后的拍摄也还算顺利——自己写的剧本，自己写的台词，早在遇到魔王之前，他就在脑内排演过无数遍；只是当时并不知道竟然会有成真的一天。
　　他穿着勇者的装束以勇者的身份站在魔王的宫殿里，对着魔王说出他的祖先曾经说过的话。
　　“感谢主神，让我知道人间之外的神奇世界。”
　　“不必感谢神，”魔王说，“神和我们并没有分别——就像你我之间，只是种族不同，作为生命，完全平等。”
作者有话要说：　　勇者卷到这里就结束啦_(:з」∠)_虽然对于强迫症来说，第一卷和第二卷的字数差太多看起来相当不舒服……不过强迫症和懒癌，我还是站懒癌
明天开始就是新一卷的内容，“天使的圣歌战记”，场外待机30W的天使终于可以携同事出场了呢……还是那句话，虽然不知道你们对剧情猜想是怎样，总之跟你们想的不太一样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