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仔细想想,刘清曲说的话里还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何况这些也不过是他的一面之词——再而且,他又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些呢?不想看到自己的影迷惨遭毒手吗?他甚至都没有告诉她,自己到底是不是魔族呢。
杜沫沫在小鸡仔的头上画了一个问号,加粗。
她看了一眼时间:快要下午一点了;早上跟家里打完电话之后差不多是十点过半,洗漱后她直接来了事务所办公室,然而对着电脑翻了几小时的白眼,什么都没做——她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如果真的像刘清曲说的,自己给魔王做经纪人,是食物链的下一级和上一级之间的雇佣关系,那她是不是应该赶紧辞职跑路才比较妥当?
杜沫沫的大脑又停转了,手帐上的小鸡仔张着嘴等她给它写台词,肚子及时地叫了一声。然后杜沫沫想起来,自己出门的时候好像没有给魔王留吃的。
——自己都是吃的了,干嘛还要惦记别人吃没吃。杜沫沫光速自了一个嘲。
然而她还是回了城堡,并且感觉自己在保姆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空间门的后面,前厅安安静静,走廊安安静静,厨房安安静静,餐厅安安静静……好像谁都不在。
大概魔王……还没起床?然后杜沫沫听到了翅膀“扑啦啦”鼓动的声音,是摄像机打着哈欠从起居室里飞了出来。
“那位大人起床了吗?”杜沫沫问它。
摄像机“嘎呜”地叫了一声,扭头朝另一边飞去,大概是带路的意思。
杜沫沫想想也对,魔王应该在书房里,跟自己精分出来的谁下棋吧;于是她就跟着摄像机走了。
然而摄像机拍拍翅膀,头也不回地带着杜沫沫飞出了城堡。
魔界和人间界应该共享了同一个太阳,但是杜沫沫在魔界看到的太阳,始终是灰黄的,暗沉沉的。她想起老家的一条河,河水一年四季都是泥浆色,河里的鱼们透过河水所看到的大概也是这样的太阳。
可是在六百多年前,并不是这样的。
魔王收起翅膀,慢慢落在他记忆中的小山头——然后脚下一松,踩到的地面整个凹陷下去,他措不及防地摔落到已经没有山坡的山坡下,拍起一大片呛人的尘土。
风化了几个世纪的山岩已经脆成沙子,徒有一个空壳,不足以支撑他的重量。他这一脚直接踩断了一截山崖。
魔王从沙堆里直起身,甩掉头上的灰尘,掸了掸身上的泥沙——然后又是一大团砂砾从头顶落下,好像树枝上被震落的积雪。
魔王抹掉脸上的灰,望望上方已经变成直来直去的峭壁的小山崖,有些不确定这是不是当年的地方。毕竟他记忆中的这里,应该被草木环绕,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花,叽叽喳喳的鸟,还有各种烦死人的窜来窜去的小动物。
魔王重新鼓起翅膀,抖掉落满一身的沙砾石子,慢慢飞起接近山崖的另一侧。他在那里看到一棵长在崖壁上的巨大的普达杉;或者说,死在崖壁上的巨大的普达杉。
这棵树是贴着山崖横着长的,有差不多两三人高。树干好像被人为弯成了一个拱门似的弧度;树枝已经干枯萎缩了,尖利狰狞,像发黑的獠牙。
魔王最初把这种叶片宽广的树种在这里,是想用来做个雨棚。
不过现在也没有这个必要了。
他伸手在树干上轻轻一拍,整棵树化成了漆黑的碎屑扑簌簌地落下,没多久就掉了个干净,露出被树枝遮挡的山洞。
果然是这里。
山洞内部的空间大得不像话,当初魔王亲自用脚步丈量过——家里的宴会厅一周是240步,山洞一周……大概有300步,虽然不怎么精确,但总之比老爹的宴会厅要大。
魔王小心翼翼地飞进洞里,用脚尖踏了踏地面——很坚实,应该不会塌方。于是他慢慢地落下,打个响指点了一簇小火苗,吹到空中,照亮了这个山洞。
经过几个世纪的时光,山洞里只剩下腐化的草木枝叶,以及一些看不出原型的骨殖尸骸。魔王偏头望向一边的墙壁,上面有几道深浅长短各不一致的划痕,好像是山皱起了眉头。
划痕下方是一些斑驳的图案,颜色已经很难分辨了,线条也变得模糊不清——这些都不重要,反正是魔王自己画的,他很清楚画的是什么。
第一幅应该是一个傻乎乎的小娃娃和一条傻乎乎的小狗;几步之后的第二幅是一个傻乎乎的小娃娃,和一条长大了的傻乎乎的小狗;再远一些的第三幅是一个长大了的傻乎乎的小娃娃,和一条很大了的傻乎乎的小狗……魔王沿着石壁朝里走去,视线间歇地落在几百年前自己的画上。越往里走,画的位置也越高,在图案最终消失的地方,魔王看到一大堆灰尘聚集在洞穴深处的角落,好像有几十个雪人在这里被打散了。
魔王在那堆像乌云一样的灰尘前蹲下,伸出手。绵软的粉粒立刻吞没了他的整条胳膊。
躲在这么窄的地方,肯定吓坏了,魔王想,平时连打雷都怕,别说是……魔界整个给炸了。
他并不知道魔界是怎么炸的,当时他被老爹锁起来了,但是他想象得出,末日到来的那一刻,他的小狗有多惊恐。
——夹着尾巴缩在墙角,浑身抖个不停,嗓子里呜呜地叫唤,满眼都是泪。
魔王靠着墙坐下来,在那堆灰尘里摸索几下,摸到了一根指骨,差不多有他腿这么长。他把那根骨头抬起来,搁在自己腿上,轻轻摸了摸。
以前它就是这样把爪子搭在自己身上,然后一头压下来,闷得自己快要窒息。
“对不起啊,当时没有过来找你,”魔王说,“早知道会这样,我肯定……”
肯定怎样?魔王说不出来了。他甚至不知道末日是怎样到来的,他的小狗是在一瞬间失去生命,还是在长得看不到头的恐惧中,在干渴和饥饿的啃噬中……慢慢死去。
魔王的手又在那堆灰尘般的骨殖里摸索起来。他摸到了有半人大的爪子,柱子那么粗的颈椎……颈椎上套着一个皮圈,已经干得发脆了,魔王才碰一下,就裂成了好几片。
他顺着脊椎摸到了那颗他熟悉的大脑袋,于是伸出双臂用力地环抱它,拍拍它的脑门。
“没事了,不用怕啦,我已经来了,”魔王说,“再过一段时间,就带你回家去。”
魔王拍拍怀里巨大的头颅,然后压低嗓子,张嘴“汪”了一声。
“我现在接过老爹的烂摊子了,得把剩下的人都找回来才行……唉想想真是有点麻烦,还好我这么厉害,一下子就想到办法了。”
“汪。”
“你知道吗,我可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成为演员,而且是在人间界——哦,就是在台上表演给大家看的人,以前你小时候我也带你去看过戏,跟那个差不多。”
“汪。”
“两个月前我还什么都不懂,只会在城堡里滚来滚去,突然一下子就说我要去拍戏了,我要被好多人盯着看了……唉这转折太突然,还好我这么厉害,一点都不怕。”
“汪。”
“你不要觉得奇怪,我是为了让那些在人间界的家伙知道我来了,知道魔界发生了这样的事,才会想做演员的——所以他们马上就会回来了,等到那时候我就带你回家。”
“汪……”
魔王停了停,摸着怀里有些粗糙的头骨,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他蹭蹭曾经柔软湿润的鼻尖,手掌顺着下颌骨往下摸去,假装触摸到的还是记忆中温暖的毛皮。
——他摸到了一个圆圆软软的东西,就在小狗的脑袋下面,被两只爪子紧紧地捂住。
魔王扶着头骨,把爪子搬开一看:是一颗被挤变了形的脸盆大的球,外皮也已经风化成碎屑了。但魔王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他的狗最喜欢的玩具,它到哪儿都要带着,害怕的时候就会把球找出来,用爪子搂住,然后把自己也缩成个球样。
魔王摸了摸那颗球,小心地把它放回原位:“不会很久的……那个人说,我眼下就有一个很好的机会……虽然我不喜欢那些身上有怪味的人,但是她说这样的忍耐是必需必要的……我觉得她说得对。”
“汪。”
“她说了,要帮我打下江山——你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吗?我也不是很明白,不过我想她这么说了就一定没问题。毕竟她这么厉害——哦当然比我还是差一点——还懂那么多东西,什么都知道……虽然好像胆子也挺小的……”
魔王又说不下去了,于是摸摸怀里的大脑袋,“汪”了一声。
“总之我相信她。”
身后突然传来石块被翻动的声音。魔王转头一看,摄像机从他靠着的石壁后方慢慢地飞过来;看来这山洞是前后连通的。
“你怎么来了?”
“嘎呜~”
“只有你吗,你来找我吗?”
“嘎——呜。”
摄像机连连摇头,又点点头,然后转向身后。魔王顺着它看去,并没有看到半个人影。
“嘎呜?”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是惯例的“虽然没什么用但是我真的有设定”小栏目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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