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不是演技派 (湖砚)

　　W大的图书馆是上下三层的小楼，面积不大。一楼时事报刊，流行杂志，小说漫画；二楼放置教辅参考书，考试用书，以及不能外借的字典词典。小E到图书馆的时候，一楼二楼的位置坐满了2/3，零星几张空着的椅子，也是夹在组队出没的情侣中间——作用等同于国境线，守序善良阵营的小E不能去坐。
　　于是她上了3楼。
　　因为放的都是无人问津的又老又厚的大部头典籍，和同样不能外借的外文原版书，所以平时除了清洁工，几乎没有人上去的3楼。
　　不过毕竟是期中阶段，所以小E上去的时候，看到3楼也零零散散地坐了一些学生。她吸了几口混着暖暖的纸张发霉味的空气，走到三楼朝南的窗边，打开窗，擦擦桌子椅子上的灰，放下书包，开始学习。
　　她并没有注意到，自己正对面差不多3米远的地方，极少有人停留，也几乎没有人经过的古典文学书架旁，墙壁安静地绽开一条裂缝，像被划了一刀的奶油；一只白嫩的小手从裂缝里伸出来，在空气里摸索几下，扒住了墙壁。
　　接着是一颗脑袋。
　　杜沫沫从空间门里探出半个头，像出洞的小老鼠似地左右看看——两边没有人。然后她踮着脚从门里走出来，转身朝魔王招招手，做口型：“来。”
　　和她上学时一样，如果有人来学校图书馆借砖头似的世界名著古典文学，那一定是为了做植物标本——压叶子用的。所以魔王问她空间门的连接点做在哪里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指向了这里。
　　“这就是你说的——大学？”魔王也从空间门里走出，站在原地四下打量。不远处是和眼前一样的连成片的书架；稍远一点的地方有好几列排在一起的桌椅，桌椅边有低着头看书写字的学生；再远一些，又是重复的书架——桌椅——书架——桌椅……
　　跟他小时候见过的，堆满了书，还有术士匆忙穿梭来去的那种房间差不多嘛；那个好像是叫——
　　“这里是图书馆，”杜沫沫小声说，“就是看书学习的地方。”
　　“就是公共书房？”
　　“这么说也对……图书馆就是大家一起用的书房。”
　　然后杜沫沫一转头，发现三米外，有一个留着披肩发，戴着黑框眼镜，穿着老气横秋的格子衬衫的女孩子，坐在椅子上，隔着一张桌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好像已经看了很久。
　　——完了，刚才只顾着看两边，没注意前面有个大活人，杜沫沫心里一凉；不过这个妹子……好像有点眼熟？
　　小E拿下眼镜，擦了擦，揉揉眼睛，又戴上。
　　“……沫沫学姐？”她伸长脑袋，眯细了眼睛仔细看看，才不确定地小声问了一句。
　　杜沫沫想起来了，这是和她一个社团的学妹，今年应该是大二，人很好，温柔善良听话没脾气，最棒的是——她是个高度近视。
　　“你今天怎么回来了？什么时候过来的，我都没发现你在这儿。”
　　“我回来看看你们呀。”杜沫沫随口编了一个不怎么真的话，她记得这个学妹是很好糊弄的。
　　小E“哦~”了一声，视线转向魔王。
　　“啊，这是我的……老板，”杜沫沫连忙介绍道，“我现在在他的事务所工作。”
　　小E又“哦~”了一声，推了推眼镜。
　　“那学姐你和你老板两个人特地跑到图书馆三楼来，一起躲在书架后面避人耳目地做什么？”
　　虽然在一个社团，但是杜沫沫大四以后就很少参加社团活动了，所以她有将近一年没见过这个学妹，对她的印象也一直停留在“近视”“寡言”“学姐好棒哦”“你说啥就是啥”的认识上——所以在这一年里，那个守序善良的小E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因为她说要带我来感受一下大学生的生活，所以我就跟着一起来了。”杜沫沫还没来得及开口，魔王就很老实地回答了，看来并没有懂小E话里的深意。
　　“哦~”小E点点头。
　　“那你们事务所主要是经营什么的，需要所长亲自和年轻的女大学毕业生偷偷摸摸回到学校来感受大学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　　节日快乐~(,,? ? ?,,)今天来的小天使有糖吃_(:з」∠)_虽然是个穷作者（翻口袋

☆、今天认识的小狗

　　“那个是我学妹，她比我晚两年入学。”出了图书馆之后，杜沫沫这样对魔王解释。
　　她本来想加上一些诸如“人很好”“很温柔”之类的形容词，但是感觉在自己不在社团的一年里小E似乎发生了很多变化……所以还是作罢了。
　　总之被黑框眼镜格子衬衫的标准女geek打扮的学妹追问了一堆令人尴尬的有的没的之后，杜沫沫终于借口“不说了会吵到人家的你好好复习”带着魔王逃了出来。
　　现在两人站在图书馆和教学楼之间的小路上。深红色地砖，碧绿的灌木丛，随随便便地开着的月季花，一本正经的铁艺路灯，以及背着书包夹着课本路过的学生——杜沫沫第一天来学校报到的时候，拖着她的小箱子一路走来，被这股明明很平常但莫名的就觉得新鲜的气氛深深地打动了。她想这就是大学，这就是她的高中老师们一遍遍告诉她们，“上了大学就能随便玩了”的“大学”。
　　甚至杜沫沫走进宿舍楼的时候都感觉自己正在穿越凯旋门，从电视电影小说漫画上领略了无数遍的玫瑰色校园生活即将展开。
　　然而这四年前的第一印象就像划在白T恤上的原珠笔印——越来越淡，却不能完全消失，每次看到还会令人不快地皱起眉头。
　　杜沫沫带着魔王走到学校的中心广场，站在暂时没喷水的喷泉边上，指点学校里的建筑物给他看。
　　“那是教学楼，就是刚刚我们路过的地方，大家都在那里上课。”
　　“食堂，一日三餐在那里吃，我会做菜都是它逼的。”
　　“操场，白天的时候只能看到一群精力过剩的男生，晚上的话大概会刷出小情侣——不过我也是听说。”
　　“礼堂，把大家集中起来听老师说废话用的。”
　　“宿舍楼，那边是男生，那边是女生，就是大家一起住的地方——那里左边数过去第五间，我住过。”
　　“那里，那里，那里，也是教学楼宿舍体育馆什么的，功能一样，就不说了。还有那边的小花园小树林……也没什么意思，给人谈恋爱用的。”
　　“所以你就是在这里长大的吗？”身边的魔王突然问道。
　　“啊？不是啊，”杜沫沫对他的疑问感到奇怪，“这是我之前四年待的地方，我的家乡离这里很远。”
　　“那你的家乡是什么样的？”
　　“……小地方，没什么好玩的，”杜沫沫说，“今天老王家打破了一个酱油瓶，第二天整条街都知道了，就是这种小地方……所以我想走远一点——好了，现在去操场看看吧，你演的那个角色应该——”
　　杜沫沫转过头，发现魔王不见了。
　　她在原地转了一圈，没看到魔王标志性的白毛，然而从路过的女生们驻足翘首的方向，她大致推断出了魔王是去了哪里。
　　中心广场，花砖小路，有人躺着晒太阳的草坪……杜沫沫怀疑魔王问完那句话之后就跑了，不然短短几分钟里，他怎么能跑这么远？
　　大学校园的草坪似乎自带让人懒散的作用，更不用说天气这么暖，太阳这么好。杜沫沫走了一段，觉得眼皮都快习惯性地打架了。然后她看到灌木丛旁蹲了一个穿着连帽衫的青年，一头白发在阳光下好像新翻的棉絮，似乎都能闻到晒过的被子的暖香味。
　　“你在这做什么呢，怎么说跑就跑了。”杜沫沫走过去，在他边上蹲下。
　　“狗，”魔王说，“是狗。”
　　然后他捉起趴在灌木底下土黄色的小肉团，举到杜沫沫面前。
　　“看，是狗。”
　　面前这只眨巴着眼睛吐着舌头，没脸没皮地腆着圆滚滚的肚子的小东西，从生物学分类上来讲，确实是狗没有错。并且从外形判断，应该是一只刚断奶的小狗，大概是在狗生第一次探险的途中遇到了魔王。
　　魔王一只手捉着它的后颈，一只手托着两条粗粗的小短腿，手法娴熟，眼神闪亮。
　　“狗。”嘴角都抑制不住地上翘了。
　　“……我知道它是狗啦，你快把它放回去吧。”杜沫沫说。大学里的小猫小狗并不少见，很多学生都乐意投喂它们，所以它们既不能算野生，也不能算流浪，一定要分类的话，大概是……学院狗。
　　魔王放下小狗，转而用手挠起了它的肚子。这只土黄色的中华田园犬幼体很受用地来回打滚，挥舞着肥短的爪子。
　　“你喜欢狗吗？”杜沫沫问。
　　“小时候我也养过，很听话，跑得可快了，就是胆子太小，”魔王说，答非所问，“后来它长大了，花园里放不下它了，老爹让我把它丢到山里去——不过我还是经常去看它。它怕打雷，一打雷就缩起来呜呜叫，所以下雨了我就跑出去找它。”
　　……大到皇宫花园都放不下的，真的是狗吗？杜沫沫想。
　　“那它现在怎样了？”——说完杜沫沫就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