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欢不爱 (蝴蝶与沧海)
- 类型:都市言情
- 作者:蝴蝶与沧海
- 入库:04.11
当年的事情,他也是有所耳闻的,那个女人落水身亡,梁飞白死活不相信,发疯一般地寻找。后来梁老将军实在没有办法,便将他关进了部队,整整四年。再见到他,刘绍才感叹,时光可以将一个人改变得面目全非,如今的梁少将从岁月的腥风血雨中厮杀而出,看谁都带着一股铁锈般的冷硬刚强,周身透着浓浓的戾气,哪有当年半点的肆意风流。
刘绍看着蒙蒙细雨,感叹道,这里的气候实在是潮湿,他还是早些回去吧。好在这次见到发小,得知这位最年轻的少将即将调职北上,离开这里,回去结婚。
早些调职回去,赶紧结婚生子吧,刘绍眉眼暗沉,他们这些发小只剩梁飞白没有结婚了,梁老将军都急得头发全白了,好在这次听说遇见了不错的对象,对方也是高门子弟,很是不错的女孩子,梁家上上下下都极为满意。
刘绍将烟头丢进一边的垃圾箱,决心将这个秘密吞进肚子里。逝去的就逝去了,他那个兄弟当初爱上这个女人就是一个错误,这样的女人家世背影太复杂,梁家那样的家族是不会接纳的,他就当什么也没有看见。
好在梁少将平日里不出军区,这两人生活在同一个城市,居然这么多年都没有遇见,果真是天意。
54 谁的心静若菩提(三) 只欢不爱
我如何舍得与你重逢,当只有在你心中仍深藏着的我的青春,还正如水般澄澈,山般葱茏。——席慕容
刘绍在这个春雨缠绵的城市呆了三天,便急急忙忙往回赶。离开的那一日,梁飞白来送行。
刘绍见到梁飞白时,梁飞白穿着笔直的军装,靠在车门边,岁月将原本俊逸的面容雕刻的冷硬而成熟,带着如深谷般的暗沉与平静。
刘绍让秘书将东西放上车,伸手锤着这小子,行了一个军礼,笑道:“首长好,哪里敢劳首长大驾,小的自己可以滚回京都去。”
梁飞白噗得一笑,摇头道:“赶紧上车,哪里那么多废话。”
刘绍上车,与梁飞白坐在车内,看着窗外的风景。
“什么时候调职回去?”刘绍问道。
“夏天的时候吧。”梁飞白淡淡说道,声音低沉,他看着这个生活了四年的南方城市,也许刚刚适应这里的潮湿温暖,要走时还有些感慨。
“对了,什么时候娶嫂子过门?”刘绍笑道,“听说你们谈了也快一年了,什么时候结婚,老爷子没催你?”梁飞白这次调职回去,估计就是为了结婚吧。
“晴夏还年轻,不急。”梁飞白淡淡说着。
“老爷子估计急着抱孙子,哎,这些年,也真难为了老人家,你小子硬是拖到了现在未婚,在过几年都要老了吧。”刘绍调侃道。
想了想,刘绍淡淡劝慰道:“你看我们这些兄弟哪一个不是结婚生子,兄弟们看着你一个人急,等有家了,才算安稳下来。”
梁飞白点头,淡笑未语,目光深邃地看向远方的青山,心中慢慢弥散出一丝暗痛来。这些年,他何曾不想有个安稳的家,只是闭上眼睛,都是那个少女安静纤细的身影,她苍白如花瓣的唇吻上他的眉眼,毫无生气地说:“小白,好冷,好疼。”
到死都没有得到幸福的末末,这些年,他放纵自己远离那个城市,不敢碰触那些血肉模糊的往事。他早已无幸福可言。
“左家那位小姐确实出色,上天对你小子也算不薄。”刘绍也认识左晴夏,那位无论身家背景,学识谈吐都是极为出色的,而且与梁飞白也算青梅竹马,早些年左家与梁家关系交好,后来左伯父调职去了南方,关系才淡了一些,好在这些年又联系上了。
“晴夏确实不错。”梁飞白微微一笑,那个女孩子单纯热情,带着一股春天般的朝气。
“难得听你夸赞女孩子,看来好事是近了。早些结婚吧,女孩子家的等不起。你看我连潇潇都有了。”刘绍想起自己的女儿潇潇,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了前几日见过的那个小包子,小小的,如同漫画里出来的Q版小包子,那孩子漂亮的过头。
梁飞白没有说话。
刘绍暗暗叹息,这些年,肆意嚣张的梁少变得越发沉默低调,越发冷漠深沉起来。他还是怀念之前的梁飞白,那股肆意劲,洒脱劲,有种年少轻狂的热血,而不是现在这般的平静。
看来四年多了,他还是没有从那一段过往中走出来。
一连下了数日的春雨终于停歇,江南的桃花渐渐败去,唯有深山中才会偶现盛开的灼灼桃花。
临近傍晚,浮生看了看时间,跟店里的小妹打个招呼,便去接平安回家。到幼儿园门口时,很多小朋友都被家长接走了,平安一人静静坐在园内的小凳子上,托着脑袋玩着手中的积木。
“平安,回家了。”浮生微微一笑,喊道。
小包子抬起头来,欢呼一声,叫道:“妈妈,妈妈......”
“去跟邓老师说,妈妈接你回家了。”
小包子背着小书包,蹦蹦跳跳,欢乐无比地跑到里面,去跟老师汇报,然后跑出来。
浮生牵着他的小手,慢慢走出幼儿园,走到街角的拐弯处,停下了脚步。
“好久不见,末末——”慕宴静静地站在街角处,穿着咖啡色的风衣,温文一笑。
浮生嘴角的笑容微微凝固,身子一僵,紧紧牵着小包子,沉默无语。
“我只是想来见见你和平安,”慕宴看出她的僵硬与抵触,微微苦涩一笑,看向小小的平安,心微微柔软起来,淡淡地说,“我怕以后都看不见你们了。”
“你认错人了。”她抱起小小的平安,淡漠地说着。
平安睁着一双大眼,笑眯眯地说:“妈妈,这个叔叔我见过。”
浮生微微一愣,亲亲吻着他的脸蛋,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末末,医生说到了晚期了。”他淡淡地出声,唤住她,“如果找不到匹配的骨髓,活不过一年。”
浮生的脚步微微一乱,停了下来,心神全然一乱。晚期,骨髓,活不过一年?她猛然闭眼,只觉那些过往纷乱地浮现,一一坠落枯败,只剩下漫天的活不过一年。
她以为他们要彼此仇恨一生,却不知原来只剩短短的一年。
“怎么就晚期了?”她无力地说出这一句来,没有回头,紧紧抱着怀里的小小平安,仿佛这个孩子能给予她需要的力量。
慕宴微微一笑,淡淡地说:“四年前查出来时是早期,那时也不甚在意,这些年一拖就是这样了。”那年,他亲眼看着她落水,只觉万念俱灰,根本就是放任病情发展,不想再活下去。他这一生,父母的仇恨报了,爱情却死去,他曾经站在权势地位的顶端,却冷彻入骨。此生,他唯一亏欠的就是末末,爱她至深,伤她最深。
他原本就准备等死,等着地下与她重逢,抱着她,悔恨地说:“对不起,末末,我已然决心放手,你记得要幸福。”
后来病入膏肓时,蔷儿告诉她,末末根本没有死,他才挣扎着活了下来,然而病情拖到如今,也无力救治了。
“我已经放弃寻找匹配的骨髓了,我不会打扰你的生活,我只是想远远看着你和平安,希望你能忍受这一年。”他淡淡一笑,昔日英俊的面容透出几分苍白的病容来。
浮生看着他消瘦,日益冷漠的面容,心尖一痛。这两年年,她不是不知道,他一直隐身在她的生活里,远远关注着她和平安,她能察觉到,只是一直漠视了。
“也许还有希望的。”她低低地开口。
“有些东西死去了,活着也是年年岁岁的折磨。”慕宴走到她面前,朝她微微一笑,看了一眼小小的平安,转身离开,背影萧瑟。
浮生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线里,蹲下身子,有泪落下来。这些年,他们之间的恩怨纠缠早已无法说得清,她原想就这样吧,彼此冷漠,各自安好。却不知,命运从来冷酷无情。活不过一年,他才30多岁,原来这般年轻也要奔赴死亡。
“妈妈,你怎么了?”小包子伸出小手,抱着她,不安地叫道。
她抬眼看着小小的平安,泪水滚落下来,笑着摇头道:“平安,妈妈没事。”她紧紧地抱着眼前的孩子,抱着她仅有的一切。
也许当年的人与事都一一死去,那些过往才会死去,再也没人知晓,她便是多年前的简夏末,带着破碎的一切苟且活下来的简夏末。属于末末的时代终究要过去了,如果连他也无法安好。
她牵着小包子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有些茫然地注视着早已消失不见的慕宴。这些年,她终于肯承认,她的年少时光纷纷坠落在暮霭深深的暮色里,在罗马用尽一切力气去爱的末末,在简家费尽心机去恨的末末,在公寓亲吻熟睡中的梁飞白的末末,终于都一一死去。
她终于肯承认30岁的浮生开始老去。生命原是这样,不断受伤,不断被原谅,周而复始,生生不息。唯有那苍老爬上鬓角,提醒着为爱曾受过伤的心,这便是那充满无奈与悲欢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