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开始对我很好……”张小蝶说,“他还说将来要娶我——”
钟可情微微一怔,随即便冷下脸来,“男人骗女人脱裤子的时候,都是这么说的!”包括当年的陆屹楠,爱她、要娶她的话不知道说了多少,后来钟可情没有同意,他居然就用了强,还是当着谢舜名的面,迷奸了她!
张小蝶心中一痛:“我现在才认清他,我该怎么办?我的肚子会越来越大,迟早会被我妈妈发现。我不能让我妈妈知道这件事,我必须打掉这个孩子!子墨小姐,你帮帮我,这个世界上,能帮助我的人只有你了……”
钟可情抿唇,沉默不语。
若她还是从前的钟可情,帮张小蝶做个人流当然不是什么大问题。但现在,她在心内科,妇产科那边有童谣横在中间,她根本靠近不了,很多事情都不好操作。
“我和你一样,也只是一个未满十八周岁的少女而已。你要我怎么帮你?用我的名字,帮你签申请单?对不起,我不是做不到,而是做到了,也对你毫无帮助。”钟可情冷静道。
她清楚地知道,流言的力量是多么的可怕。她才刚刚进流光医院实习,犯不着为了一个曾经背叛过她的张小蝶,而毁掉自己的前途。
张小蝶掩面而泣,“我妈妈对我最大的期望,就是希望我这辈子能考上大学,能够光宗耀祖。我爸爸现在病重,连医药费都快付不起了。我不能让他们对我失望。我一旦被发现怀孕,老太太会将我赶出季家,c大也不可能愿意收我。”
钟可情知道,前两天高考放榜,张小蝶拿下了全市第一的好成绩,直接被c大最好的专业录取。这对于打工十多年的张家夫妇来说,确实是一件值得惊喜的事情。
钟可情最受不了看这种柔柔弱弱的女孩儿哭,张小蝶不止柔弱,还家庭困苦。
“那你想要我怎么帮你?!”钟可情眉头一拧。
张小蝶像是早就想好了,面露期盼地望向钟可情,“我知道子墨小姐和贺医生的关系很好,他如果能帮我签字——”
“你是要贺迟冒充孩子的父亲签字?!”钟可情没由来地一阵恼怒。她虽然不是贺迟的什么人,但……但她的脸皮还没厚到那种程度,让贺迟去冒名认领一个跟自己毫无关系的胎儿!
张小蝶怯弱地点点头,“我知道……子墨小姐和贺医生是亲密无间的恋人,贺医生一定不会介意的——”
他不介意,我很介意啊!
钟可情默默地在心底怒喊!她跟贺迟,根本就不是什么恋人关系嘛!
自从上次和贺迟闹翻,他们已经好几天都不曾联系了!
钟可情心里头一瞬间冒过一种想法:不如,她去求谢舜名,求他帮忙签字。反正他已经是一个孩子的父亲了,再收一个,对他的声誉也没多大影响吧?
张小蝶面上挂满泪痕,胆怯地搅着手指,一脸恳求地望向钟可情:“子墨小姐,请你别将这件事告诉别人,我怕传开来,何进一定不会放过我的!”
钟可情的心情沉甸甸地,推开张小蝶的手,冷漠道:“这件事,我需要考虑一下,明天我再联系你。”
见钟可情应承下来,张小蝶的眉头终于稍稍舒展开,朝着钟可情又是一个深深的鞠躬,这才小心翼翼地从安全出口离开。
张小蝶的胆子很小,连医院的正门都不敢走。钟可情叹了一口气,她究竟要怎么帮她呢?
钟可情绕路去了四楼,先将谢舜名整理的资料交到张副院长手中,又对着张副院长问道:“张院长,关于我表姐的遗物……”
“啊——”张科看了她一眼,一下子想起来什么,拍了下脑门道,“先前谢医生也来问我要,我已经让人转交给谢医生了。听闻谢医生和钟医生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很要好。季小姐如果想要看那些资料,直接找谢医生要一份副本即可。”
谢舜名也来要过她的遗物?
钟可情眉头一蹙,难道他是对医院起了疑心?
“原来是这样,那谢谢张院长了。”钟可情缓缓一笑。
张科又喊住她,问道:“季小姐,现在在谢医生手下,工作还顺利么?”
“很顺利,多谢张院长关心。”钟可情莞尔。她的志向并不在心内科,原想找张院长帮她调去心外科,好进一步接近陆屹楠,盗取他的犯罪证据。现在看来,谢舜名已然对她的死产生了怀疑,她倒不如留在他身边,慢慢搜集证据。
钟可情到四楼楼道口重新冲了一杯咖啡,回到心内科的时候,谢舜名已然不在座位上。
钟可情放下咖啡,忍不住朝着他的电脑屏幕扫了一眼,引入眼帘的竟是一张病历扫描件,病人的名字有些模糊,医生的诊断处,潦草地写着一行字:遗传性凝血因子匮乏……
【122】关静秋患上血友病
这是血液科该看的东西,怎么谢舜名最近转了性,居然研究起血友病来了?
究竟是哪个病人,居然能让谢医生如此上心?
钟可情细细地研究了那个病人的名字,偏偏那一块刚巧被水印挡住,隐约可以看出应该是三个字。
会是关静秋么?
因为关静秋有病,所以谢舜名才一直照顾着她?她和他在一起,并不是因为相爱?
钟可情正想得出神,谢舜名已经站在了他身后,冷沉着声音道:“怎么?你对这病历很感兴趣?”
钟可情心头一颤,吓了一跳,手臂一抖,差点儿将桌上的咖啡撞倒,幸而谢舜名稳稳握住了她的手。他掌心的冰凉透过她的手背,一点点渗入到她的四肢百骸,让她那颗颤抖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
“不……我只是碰巧看到。谢医生是心内科的医生,竟然在看血液科的东西,很好奇而已。”钟可情战战兢兢地解释,她想要抽回自己的手,无奈谢舜名似乎并没有打算放开。
他沉静如水的眸子定定地望着她,眼眸深处有一股说不出的忧郁,“一个朋友患了这种病,可能危及生命,我想努力一下……”
他每一个字都说得很艰难,按着钟可情的手掌也越来越用力,仿佛想要从她身上攫取力量似的。
一个朋友?
钟可情的脑海里瞬间就闪过关静秋那张端庄温婉的脸,谢舜名身边除了贺迟,鲜少有朋友,贺迟的名字又是两个字,看来这个病人确实是关静秋。
“贺迟是这方面的专家,为什么不请他帮忙看一下,或许还有希望?”钟可情虽然怨恨关静秋从她身边夺走谢舜名,可是事关生死,关静秋又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要她束手旁观,她做不到。
谢舜名摇了摇头,面容死寂。
“人命关天,只要有一点点机会,都应该尝试一下,不是么?”钟可情眉头蹙起,面上露出焦急之态。她被陆屹楠困在地下室的三年,哪怕只要有一个人尝试着寻找一下她,她都是有机会逃出生天的吧?她错失了自己的机会,不能再错失掉别人的机会。
微微敛起眉目,谢舜名眸中精光闪过,对上钟可情的视线,像是质问,又像是自言自语:“你也是这么认为的么?当初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我找过贺迟了……”
“怎样?”钟可情焦急问道。
谢舜名摇了摇头:“血友病无药可救,只能保命,不能根治。”
“连贺迟都束手无策么?”钟可情面上露出几分落寞来。
“怎么?”谢舜名突然收起一脸的阴沉,弯了弯嘴角,强扯出一抹笑容来,“在你的眼里,你的男朋友是万能的?”
贺迟才不是她男朋友?
钟可情摇了摇头,决口否认道:“他是他,我是我,请谢医生以后不要将我们两个的名字挂在一起。”
谢舜名轻笑一声:“呵……小两口吵架了?什么原因?”
钟可情沉默不语。算不上吵架,就是冷战吧。贺迟喜欢的人是季子墨,她是钟可情,她和他没有任何感情基础,又怎么可能活到一块儿去呢?
见钟可情不回答,谢舜名轻啜着气,拂到她耳畔,似笑非笑道:“该不会是因为我吵的架吧?”
他说话的语气,带着三分调侃,三分邪气,三分漫不经心,可能也有那么一分的真心。这真心,应该是在关心自己好哥们儿的幸福。
钟可情眼眸中的期待,渐渐变成失望,叹道:“谢少想多了。”
直到钟可情的手从他手中强行抽走,谢舜名才逐渐回过神来。他不知道刚刚为什么会对着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说出那样一番话?就像鬼迷心窍一样,他们之间有一股神力在牵引,逼着他朝着她靠近。
他和她,相差整整十二岁,一个是事业有成的医生,一个是高中未毕业的小师妹,明明是风马牛不相干的两个人,却总是不知不觉之间碰撞,生命的线路一点点交叉。
钟可情退回自己的位置上,谢舜名则继续对着电脑,查阅资料。他纤长的五指时不时抚一抚咖啡杯,勾起好看的薄唇,轻轻啜上一口,像是很享受的样子,又像是刻意隐藏着心底的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