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没有内裤遮羞的我,怎么抬得起脚踹他呢。
而且,私心里觉得,他救了我一回。
虽然他是把我送进黑洞的人,可他也把我从黑洞里拉了出来。
“说话。”
许是空气太窒息了点,他离我很近,一开口热气就喷在我脸上。
我壮了壮胆子,“说什么?你打的人到时候别赖我身上,我没钱赔。”
不认识他的苏燃,不爱他的苏燃,语气神态,很到位。
后车座开了晕黄的灯,我看向他的时候,恰好他也看着我。
他看到我挑衅的目光,黑沉沉的眸子里似有星辰滑过,摄人心魂,“这个你不用操心,你知道我说什么。”
“我又不是你肚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你说什么!”
我大声说完后,为了掩饰内心的慌乱,只能装模作样的低着头,摸着我发冷的脚趾。
他沉着一双寒眸逼近我,气息太过冷冽,我不得不后退靠在冰冷的车窗上,直到退无可退。
“苏燃,别挑战…”
这次金慕渊话还没说完,我就截断他的话头,“是你挑战我的耐心好吗!要你多管闲事了吗!?还打伤医生,就应该把你抓进去关个三五年!”
这样的苏燃,这样的不爱金慕渊的苏燃。
“你说什么!?”金慕渊沉下脸,他是真的动怒了,整个胸膛都起伏不定的。
可他就连生气,五官都是好看的,唯独那双眸子吃人一样冒着火。
我不怕死的抬头挺胸,“好话不说第二遍!”
驾驶座上的徐来脸色发白,恨不得装作没听见没看见,我看到方向盘上全是他手心的湿汗。
金慕渊不再说话。
车厢内一片死寂。
我在这段沉默里不断的在想,金慕渊会怎么处置我。
在外人也就是徐来面前,让他丢了面子。
明明就很想发火的人,却对我一忍再忍。
是因为心里有愧吧。
我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可没有探究的时间。
车子到了小区门口。
金慕渊冷着一张脸抱着我下来,我微微挣扎了下,发现越挣扎越是自讨苦吃,索性埋在他胸口,不去看外面。
门口的保安主动刷卡让我们进去,我不用抬头看都能知道几个保安戏谑的目光。
幸好他们是新来的保安,对我们家不算熟悉,这些八卦也不会牵扯我苏家的名号。
从小区门口进来,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进电梯的时候,遇到了住在我们家隔壁的邻居。
一对老夫妻刚从电梯出来,看着我被金慕渊抱在怀里,老两口顿时眉开眼笑的,我不好意思的挤出八颗牙齿朝他们表达友善的笑容,那一刻真的是尴尬至极!
知根知底的老邻居了,回头串门的时候在跟我妈说秃噜嘴了,我妈就难堪了。
我们家从小贯彻的理念都是些封建的守旧思想,男婚女嫁都要走程序一道一道来,什么聘礼什么嫁妆,再然后就是婚礼酒席,接着才是去民政局领证。
关于我直接和金慕渊领证这件事,我妈也是以因为我想回峡市为由就此揭过,可想而知,要是被老太太一下子兜出去了,我真无法想象我妈的表情,她一直是个传统的人,最不喜欢的就是奉子成婚,而我现在又没办婚礼,直接领的证,又加上现在怀了孩子。
唉,流言蜚语什么的,杀伤力最大。
老太太体贴的又回了电梯帮我们按了楼层。
我笑着说,“谢谢奶奶。”
老太太就笑的满脸褶子,“小姑娘带男朋友回来啊,好好好,长得好,哎哟哟,这比我儿子长得都俊,个子也高,老头子,你看他得一米九了吧。”
“那个,奶奶...”我不得不再次从金慕渊怀里探出脑袋,“我们先上去了...”
明明金慕渊最讨厌这种被人评头论足的场面,倒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方是和蔼可亲的老爷爷老奶奶,竟然没有发火。
我抽空看了他一眼,他却立马捕捉到我的目光,黑亮的眸子盯着我,气息平和,隐约是欢喜的。
一定是错觉。
老奶奶一脸意犹未尽的样子跟我挥手,“没事,孩子,你们上去吧。”
电梯门关上之前,我看到她又跟老爷爷两个人说了几句家乡话,老爷爷含笑看着我,枯瘦如柴的右手紧紧握住老伴的手。
这就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吧。
我想要的,也不过如此。
第三十四章 断发
衣服钥匙什么的都在医院橱柜里,所以只好敲门,我弟开的门,看到金慕渊抱着我进来那一刻居然笑了,甚至转身的时候还喊了声“姐夫。”
金慕渊点头嗯了一声,错开身的一瞬,朝他说了句,“以后出来穿上衣服。”
我弟的体质偏热,峡市的四月份已属夏季,他不穿上衣那是必然的。
可听到金慕渊这么一说,我弟摸着自己鸡排一样的肋骨笑了笑,竟然乖乖点头说,“好的,姐夫。”
我看到我弟在后面朝我挑挑眉,笑嘻嘻的目送着金慕渊抱着我进了我的房间,然后关了门。
咦?!关门干嘛?!
“你,你,你,你不回去干嘛?!”
我太冷了,一落进床铺,我就卷进被窝里,身体忽冷忽热的,看到他轻轻关了门,朝我走来,那一瞬间我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一旦和他共处一室,我就没来由的心惊胆战。
男人和女人之间不止是力量上的悬殊。
气势上我根本比不过。
即便我要扮演一个失忆的苏燃,可我同时还是一个记得金慕渊两年前所有雷厉风行手段的苏燃。
他径直走到床边坐了下来,轻轻挽起手工装的衬衫袖口,露出一节麦色的结实的手臂,我这才看到他右手骨节全是血,也不知是那个医生的血还是他自己的。
目光一顿,我看到他右手小臂上一排整齐的红色齿痕,那是他那天问我两年前流掉的孩子是不是肖全的时候,我一气之下用力咬的。
一看到那个牙印,我就心口一阵酸涩。
“苏燃,你不记得我没关系,记清楚我的话,我只说一遍。”他坐在我床边,周身气息明明和这个房间格格不入,却又诡异的融合进来。
一身的黑色,和白色的床单,两相对比,两相映衬,产生奇妙的视觉盛宴。
他和我半米的距离,那张性感的薄唇说出让我瞬间心灰意冷的话,“就算没有孩子,我们也离不了。”
我要听的不是这句话,我要的不是这样。
我恨不得撕开伪装,冲上去质问他,为什么要害死我爸?!为什么不爱我还要拴住我?!为什么还要这个孩子?!
“金慕渊,你说过,你不拦我!”我吼了出去。
我无法忘记他跟我说他反悔了那一刻,我内心是多么的欣喜。
可我要的不是这样。
不是,这样。
他低头用左手食指摩梭着右手骨节处,声音低沉悦耳,“是,我不拦你。”
他抬头看着我,眸子里燃着火,“我让律师拟了一份婚内诉讼,只要你伤害孩子,我就让你们一家三口,为此付出代价。”
“同理,你答应的话,先前的承诺,依旧作效。”
我抓住怀里的被子,感觉身体里的热量在流失,手脚变得冰凉。
这才是金慕渊。
威胁利诱,恩威并施。
不待他出门,我就冲他的背影喊道,“好!”
他步子一顿,回头深深看了我一眼。
我朝他咧开笑容,“代孕费你要出的,一个月一万。”
我是苏燃。
不爱他的苏燃。
再见,苏燃,那个爱他的苏燃。
——
金慕渊前脚刚走,我弟就跑到我房间,一双堪比葫芦娃的娃娃眼眨巴眨巴的,“姐,你同意留下我侄子了?”
我把脑袋埋进被子里,有气无力的“嗯”了声。
虽然我最终的想法也是留下孩子,可计划被打乱,我带着孩子,不论做什么,都无法贯彻一意孤行的态度了。
我要考虑孩子的安全。
“果然还是姐夫厉害。”
听到我弟这句话,我猛然从被子里钻出来,“苏哲,你叫他什么?姐夫?!肖全以前熬了几个通宵帮你辅导课程,你都没叫他一声,金慕渊给你什么好处了?”
我不知道自己在愤怒什么。
想表述肖全对我弟的好,也仅仅只记得他为我弟补课。
明明他对我和我的家人有那么多的照顾,可我这一瞬间能想出来的只有一两条。
而只要想到金慕渊,两年前有关于他的所有记忆就会被调动起来。
在脑海里拼凑成图,一幅幅从眼前掠过。
我弟摇摇头,“姐,就冲他留下这个孩子,冲他替咱爸戴孝布,冲他对你好,他都值得我叫他一声姐夫。”
“停!你不懂,就别说。”
如果我告诉我弟,爸的死是金慕渊间接造成的,他还会这样心平气和的叫他姐夫吗?
还有,他从哪看出金慕渊对我好?
我被秦家的司机开车撞了出车祸躺在医院的时候,他在哪里?
秦安雅结婚典礼上,照片一出,我被推上浪口,而他,去救秦安雅,这就是对我好?
我在洗手间洗了好久,直到身上不再有密密麻麻的属于金慕渊的味道,才裹着浴巾出来。
镜子里的女人,湿漉漉的黑直长发下,一张巴掌大的脸,落山眉下卷而翘的睫毛,一双瞳仁极黑的眼珠,小巧的鼻子下一张微微勾起的唇。
我的长相在三个火枪手里不算出众。
金慕渊两年前说过,我只有这双眼睛最好看。
我那时候还不知道,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已经是极高的赞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