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所料,路在远的电话依然关机。
南汐心里像是有一只小猫在乱抓,火急火燎的。她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好像路在远这次回英国,就再也不会回来了似的。
她正在焦虑,突然听到有人在说话:“邓先生,家属来了吗?”
她转头一看,是一位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子,应该是邓嘉祥的主治医生了。
医生走到病床边上,低头看着邓嘉祥:“你不是说今天上午家属会到吗?请问人来了吗?”
邓嘉祥看了南汐一眼,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伸手指向她,对医生说:“来了,就是她。”
哎?这是什么状况?
南汐急忙朝着医生摆手:“我不是他的家属,如果医生有什么重要的事需要跟家属商量,我可以代为通知他的家......”
“不要!”邓嘉祥大声喝止她,“不要惊动我的爸妈,要是被他们看见我现在这个样子,他们会崩溃的。”
南汐一下子想起了邓嘉祥的父母,那一对生活在遥远的南方小镇上的老夫妻。
那是两个朴实善良的老人,他们在镇上开了一家饼屋,卖各种各样好吃的中式糕饼。他们以自己的儿子为骄傲,他们起早贪黑,勤奋劳作,用并不丰裕的收入,养大了邓嘉祥,供他念完了大学。
以前,南汐每年都会跟着邓嘉祥去那个小镇上看望邓家父母,老两口非常喜欢南汐,说南汐一看就是那种特别善良的女孩子,男人娶媳妇一定要娶一个心眼儿好的,日子才能过得顺心。
在他们家住几天,老两口会费尽心思变着花样给南汐做好吃的,临走还要大包小包地带上。
南汐曾经真诚地邀请过老两口到d市来玩,可是他们说什么也不肯离开小镇。邓嘉祥的爸爸说:“饼屋离不开人的,我们两个走了,饼屋就要关门歇业了。”
“那就歇两天呗,你们两辛苦大半辈子了,歇两天也是应该的,跟我们去几天,休息好了,回来再开业,不是一样?”南汐笑着答。
邓妈妈就摇头:“不行的,停一天,就少赚一天钱。趁着我们身体还好,多做几年,就能给嘉祥在大城市里买一栋房子了。”
“阿姨,你不用操心房子的事,我父母虽然没有留下什么巨额财富,但他们给我留了一栋房子,很大的。你们老两口一起过去住,也都能住得下。”南汐说。
邓爸爸立即摆手:“我们家娶媳妇,房子当然要我们家来买。要是你们结婚以后,嘉祥住在你家,那不成了入赘?”
......
想起这一对善良的老人,南汐心里酸酸的。
她叹出一口气,脸色也缓和了下来。
邓嘉祥见她面部线条变柔和了,马上抓紧时机说:“只是一个手术,还是不要惊动我父母了,我听医生的,你代我父母签个字就好了。”
“手术?”南汐疑惑,“不是都做完手术了吗?还要做什么手术?”
“是这样。”大夫开口了,“邓先生送进医院后,我们给他做了一个全面的身体检查,发现在他的肾上长了一个瘤,已经很大了,需要马上治疗才行。”
南汐大吃一惊,张大嘴巴,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邓嘉祥朝着她苦笑:“这是报应,你说呢?不过也是好事,如果没有这回的事,也许这个瘤子会在我的身体里长得更大,到时候变成了绝症,也是未可知的事。”
南汐没心思听他开玩笑,她缓过神来,说:“这么大的事,我不能签字,因为我没有这个资格......如果非要家属签字,你可通知裴娇倩来签......”
“小汐!”邓嘉祥露出一个凄怨的表情来,“我和裴家闹成这样,你让裴娇倩来为我的手术签字?警方现在都不允许裴家的人来见我,就算是他们让裴娇倩来,她只会一刀捅死我,还会在意我要不要手术的事吗?”
南汐有片刻的无语,想了几秒之后,她说:“......那你可以自己签,总之我不能签字,我没有资格,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大夫皱了一下眉,对邓嘉祥说:“邓先生,这样可不行,你还是应该尽早把家属叫来,才好商定治疗方案。”
“大夫......”邓嘉祥难堪地抿了抿嘴,“她就是我的家属,只不过我们有些小误会,正在彼此生气,让我跟她好好谈一谈,她不会不管我的。”
大夫看了南汐一眼,摇了摇头,离开了。
南汐哼了一声:“邓嘉祥,你当大夫是傻子吗?地球人都知道,你是裴家的女婿。你现在把我当作家属叫来,大夫会怎么想?”
“他只管医病,还管病人的家事吗?”邓嘉祥回了她一句。
“那我也不可能在你的手术同意书上签字,我担不起这个责任,这件事也轮不到我来管。我还以为你真的是想小河了,弄了半天,原来是因为你要手术了,缺了一个签字的人,才叫我来。”南汐说着话,已经到病床边。
她拉起小河的手,说道:“小河,嘉祥哥累了,需要休息了,我们回家吧。”
南河从进病房开始,就一直靠在邓嘉祥的身边。她安静地坐着,有时候会拿起床头柜上的杂志翻一翻,有时候转过脸,专注地看着邓嘉祥,听她讲话。她的脸上,是这几天来少有的安宁平和满足。
南汐拉她,她马上撅了嘴,使劲地往邓嘉祥的身后躲。
“你别难为小河了。”邓嘉祥看着南河,对南汐说,“就算你不管我,我也不会不管小河,她这几天已经受了不少的惊吓,你别再惹她不开心了,就让她在我这里呆着吧,反正这里有医生有护士,甚至还有警察把守着,安全得很,你尽管放心。”
“我只是带她来见见你,我不能把她留在这里。”南汐坚持着,去扯南河的肩膀。
南河干脆倒在了邓嘉祥的身体,死死地抱住他的腰,说什么也不走了。
“你这个人怎么回事?”邓嘉祥突然就恼了,伸手猛地推了南汐一把,“你恨我恼我,只管冲我来好了,为什么要难为自己的妹妹?你看你把她吓的,你太粗暴了!”
南汐被指责对待妹妹粗暴,便松了手。
她站在床边,瞪着妹妹看了一会儿,说:“无论如何,不能把她留在医院,我去叫大夫来,给她打一针镇静剂,把她弄回家。”
“又镇静剂!你干脆弄点儿**,直接毒死小河算了!镇静剂是什么好东西?动不动就往小河身上扎!你怎么这么狠心?”邓嘉祥愤怒了。
“我就不该把她带来!”南汐后悔道,“我早该知道是这样!这里是医院!你浑身是伤,现在又要手术,你照顾得了她吗?她在这里走丢了怎么办?”
“你太不了解小河了,她只要在我身边,就是一个乖巧的好妹妹,不信你问她!”邓嘉祥转头看着南河,“小河,在嘉祥这里要乖乖地听话,不要乱跑,好不好?”
南河把头脸在邓嘉祥的后背上,使劲地点头。
“你看!你以为小河什么也不懂吗?她才是真正心疼我的人!她心里什么都明白,只是你不懂得和她沟通罢了!”邓嘉祥朝着南汐扬了扬下巴。
南汐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儿厥过去!
南河可是她的妹妹!她现在被指责不会与妹妹沟通!她能不郁闷吗?
邓嘉祥见她脸都气红了,放低了声音,说道:“小汐,你就让小河留下来吧,就算我求你。说一句不怕你见笑的真心话,现在这个处境,其实我心里挺害怕的。所以我能理解小河,她见不到我,也一定是像我现在这样恐慌不安的。就让我们两个可怜人做个伴,有她在,我也好过一些。我护士在旁边搭一张床,不会委屈了小河。”
南汐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她气极了,叉起腰来,冲着南河大吼一声:“南河!你再不跟我走,我就让周大夫来给你打针!”
南河被吼得浑身一哆嗦,更加用力地抱紧邓嘉祥的腰,并且开始哭。
她哭得像个小孩子一样,邓嘉祥回头看她一眼,眉毛竖起来,指着南汐大喊道:“你别冲小河发脾气!她只是一个生病的孩子!你有脾气冲我来!你不就是觉得我和小河拖累了你吗?你尽管去过你的好日子!小河以后由我来照顾了!我们两个以后相依为命!完全不用你操心!”
“你废话!我自己的妹妹,为什么要你操心?再说了,你自己还要手术,你照顾得了小河吗?”南汐觉得他很不可理喻,忍不住争辩了起来。
“我不手术!反正那个瘤长在肾动脉上,手术就要切掉一个肾!不手术又很难治!我干脆不治了!只要我活一天,我就照顾小河一天!哪天我死了,你再来把小河接走!”邓嘉祥突然就抓狂了,拍着自己的双腿,大声叫嚷着不治了。
南汐安静了。
肿瘤长在肾动脉上,那是不是很严重?自己跟一个患了重病的人大吼大叫,是不是太过分了?
她默然两秒,转身出了病房,往医生的办公室去。
她见了刚才巡房的那位中年男医生,问他:“大夫,邓嘉祥到底是什么病?”
大夫看了她一眼,说道:“他的左侧肾动脉上长了一个肿瘤,检查结果今天下午出来,但不管这个肿瘤是良性还是恶性,都要想办法根除,否则越长越大,压迫动脉,后果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