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大全快步走过健身场,他看着地上泥土上乱七八糟的印记,然后向左,走到了榨油店的旁边,再转过去就是无人会去的小路,因为那里全是榨油店老板丢的垃圾,他从来不把垃圾丢到林子那里的垃圾场,而是让杜德来收,他每次给杜德10块钱,杜德很乐意干这件事。
当马大全刚刚转过那个转角就看见其中一个孩子压正气势汹汹地在马克身体上,马克的脸正对着那臭气哄天的垃圾堆,双手被反向板着压在他的背上,那个男孩正笑嘻嘻的说:“说,我妈妈是疯子,我是疯子的杂种。”马克始终不说话,他闭着眼睛,皱紧眉头,呲牙咧嘴。任凭骑在他背上的那个男孩如何压他的手臂。
“你们这些小兔崽子在干嘛?”马大全看着自己的儿子,一声怒吼便冲了过去。在旁边看热闹的几个孩子一见他便拔腿而跑,但那个骑在马克身上的男孩没有跑掉。马大全身高马大,长了一身的腱子肉,一只手便把那个孩子提了起来。
“马克起来。”他冲趴在地上的儿子吼道,他非常生气,不知道是气自己那没出息,任人宰割的儿子,还是气这个揍他儿子的小流氓,又或者是气他自己。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让他找到了答案。
他像拎着一只兔子似的,一只手抓着那孩子的衣领,那孩子因为被突然收紧的衣领勒住了脖子,涨红了脸,双脚不停的甩动,想挣脱开马大全的束缚。“放开我,你这头圈养疯子的猪,杀死自己儿子的帮凶。”那个孩子红着脸喊道。
“谁教你的?嗯”马大全一个用力,一下子将他甩在墙壁上贴着。即便是他一身腱子肉也不可能一直提着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说,谁他妈教你的?”他红着脖子,额上的青筋暴突,另一只手拳头紧握,放在离那孩子鼻子1公分的距离。一副要把他吞下去的表情,他大声的吼着似乎不怕引来其他的人。他的表情像是在说,你他妈要是不说我今天就弄死你。那孩子似乎被吓坏了,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傲气。
“爸爸——”马克也被他爸爸吓坏了,他深怕自己的父亲真的弄死他。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父亲。
马大全没有理他,他直勾勾的看着那个孩子。
“你爹进城了,对吧,你妈呢?去看你外婆了。小子,没人来救你。说,谁教你的?”
马大全感觉到自己用膝盖抵着孩子大腿的腿一阵热乎乎的感觉,他正准备低头看的时候,马克抖着声音说:
“爸爸,他尿裤子了。”
他真是吓坏了,“我爸爸,我爸爸。”那孩子闭着眼睛吼道。
马大全愣了一下,他本来以为是街上一些无所事事的老太婆乱传的,没想到竟然是这孩子的父亲,昨天他们还一起喝了酒,他称呼他为兄弟,说他一个人带孩子多不容易,有事尽管开口。他突然一下子明白了为什么马克不还手,为什么马克不告诉他,因为这孩子的爹是镇上少数还愿意上他家门和他一起喝点小酒的汉子。赵依顺,*真他妈是人面兽心。
“赵二娃,”马大全喊着那孩子的名字,“我警告你,要是再让我看见你欺负马克,就不是今天这样的待遇了,尿裤子算啥子,我要让你尿不出。知道了吗?还有,你要是告诉你爹,我就去报警,你爹卖的黑心煤炭毒死了人,你爹是个杀人犯。告诉你,你以为你顶着干净的光环?嗯?小子,这镇上没有那家人没有故事。你给老子放老实点。”他说完便松开了手,同时也移开了压着他的腿,“给老子滚!”
赵二娃便连滚带爬的跑开了。
马大全转身看着马克,叹了口气,“快回去把自己洗干净,写作业。”说完他就转身走了。
“爸爸——”马克喊住了他,他停住脚步,没有再往前走,也没有转身。
“真的,我说的是真的,我们家以后不欢迎他爹了。”他说完便走了,走的时候还说了一句:“赶紧回家写作业。”
马克看着自己的爸爸越走越远,他站立着看了半天才想起什么,然后立刻转身在那堆已经发出恶臭的垃圾堆旁边翻找,没有一会儿他便找到了,那是一枚有点发黑的戒指。
☆、第148章 鸡贼
杜德站在龙门旅馆门口外,老板站在门口内。两人僵持着。
“杜德,你这样算什么啊?不要打扰我的客人。”那老板说,他孱弱的身体东倒西歪似乎要倒下去了,但他的目光却犀利的很。
“干——干——豇——豇豆——豆,你——你——让我进——进去。”杜德结结巴巴的说,他知道张大大在旅馆里面,他一直盯着他呢,整天没事围在一起踢毽子的小兔崽子收了他的钱怎么可能不办好事,他知道他在里面,那个陷害他的坏小子。
“进去,你要住店啊?你又不住店,进去干嘛?”被称作干豇豆的老板立刻马下了脸,他不太高兴的看着杜德,尖着声音表达他的不满,“我说杜德,他们可是交了一个月的房钱。知道不。你一个收垃圾的,怎么?还想跟人家攀亲戚,他是你亲戚。”干豇豆讽刺的哼了两声。他生平最痛恨被人称作干豇豆,好像他长得就跟8月太阳底下蔫嗒嗒的豇豆一个模样。即便是再粗壮的也胖不过一根手指头。更何况他面前这人还是个偷鸡贼,虽然从他偷鸡被揍后再也没有被发现偷过什么东西,但是贼就是贼,偷一回就永远得背着这个名。
“难——难道——”杜德看着干豇豆,面色平静,并不因为这老板的讽刺而生气,他已经习惯了,每个人看他的脸上都写着呢。他本来想说,难道你没有认出来他是张老头捡的那个儿娃子吗。但老天爷没有给他机会,因为张大大和玛丽突然就那样冒了出来。杜德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连老板也没有注意到他们。如果玛丽不发出一声奇怪的尖叫,他们谁都没有发现这两人正站在黑暗里。是的,在黑暗里。在太阳明晃晃的大白天,如果你一直站在室外,眼睛突然一下看向屋子里,那屋子一定是黑黢黢的。你的眼睛需要适应光线的转变。
“啊!”玛丽的尖叫引得两人同时跑向了屋内,玛丽指着柜台前面一个角落紧张的说:“老鼠,好大一只!老鼠!老板,你这房子里有老鼠。”
干豇豆立刻朝那角落追了过去,但他什么都没有看到,老鼠早就逃之夭夭了。他转过身,面带歉意的看着玛丽,“小——小姐,不好意思,你——你是不是看错了。我们这屋子有除鼠药的,没有哪只老鼠能活着进来,活着出去的。”他在称呼玛丽为小姐的时候迟疑了一下,在他们小镇上不时兴喊姑娘小姐,因为那是不好的意思,感觉就像在某个街角或是满是粉红色灯光的屋子里招呼客服妹子一样。但他又想到城里人现在都这么喊,那有啥。
张大大阴沉着脸看着干豇豆,他的目光甚至没有往刚跨进门坎,但依旧站在门边的杜德喵一下。
“老板,如果是刚刚跑进来的,你可得想办法别让它跑到我们的房间去?”他终于往门口喵了一眼,“何况,你这旅馆什么人都接待。”
干豇豆立刻就明白了张大大的意思,他赶紧指了指门口的杜德,笑呵呵的说:“嘿,张先生,他不是住店的,他是本地人,他找您,我没让他进。你正好下来了。这不巧。”说完他又笑嘻嘻的看着杜德,“杜德,他是你找的亲戚吧?”干豇豆虽然不喜欢杜德,但他更不喜欢被一个外地胖子奚落,这个小镇就是这么奇特,镇上的人彼此再如何憎恨都没有关系,但要又外来的人想对付他们,那他们就立刻变成拧紧的麻绳。
张大大被这旅店老板一怼立刻红了脸,特别是玛丽还一副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哦,这位先生,我们那天吃饭的时候见过吧,在米粉馆,你叫他张大大来着。你们是亲戚?”玛丽下意识的拍了一下张大大,往前跨了一步。此时,她已经忘记了老鼠带给她的惊吓,俨然一副女王的派头。她当然是女王,即便是李珍那样的女人不也一样被她玩弄于鼓掌间。
“他认错人了。”张大大干着嗓子说,声音粗嘎、沙哑。他甚至还咳嗽了两声,以掩饰他内心的慌张。他不相信杜德能认出他来,他的样子早就变完了。他妈妈把那个疯丫头送走后没多久就带着他离开,确切的说是发生那件事后,就带着他离开了,那事件他可不敢忘记。那件事——
“小子,你再这样,我可要告诉你爹。”一个留着平头的15岁男孩躲在一堆干草后面,小声的对他旁边的小男孩说,那个小男孩看上去只有6岁,可能再大一点,也许再小一点。“不能偷东西,知道吗?不——能!”
“我不会了。”小男孩摇摇头,睁着大眼睛说,“可是杜德,这个怎么办?”小男孩摊开双手,一脸懵懂无辜样。一只大公鸡耸拉着脑袋,躺在他怀里。
“给我吧!”少年一把抓起小男孩怀里的死鸡,“我给你爹,说是路上捡的。让他烧给你吃。”少年天真的笑笑,一心以为小男孩刚刚打死人家的鸡是因为想吃鸡肉,他知道他们家的鸡从来都不让吃的,全留着下蛋,而他那吝啬的母亲从来不舍得买点肉给他吃。还不如他一个没爹没妈的孤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