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清站起身,往电话机旁边走过去。
陈贤惠看出她想干什么,尖声问道:
“你要干什么?”
“我想亲口问问胡笙,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陈贤惠一听到这话,迅猛的站起身来朝淑清冲了过去。她扑倒在电话机上。由于动作过猛,以至于使得那放电话的小桌子往后移动并发出与地面摩擦而产生的刺耳的唧唧声。
“别,别给她电话。我求求你!我求你!”
淑清惊讶的看着陈贤惠,这是她始料未及的。这反应也太大了吧。
“为什么?你来找我——为什么?”
陈贤惠痛苦的扭曲着自己原本有些干瘪的脸孔,眼泪在她的眼眶里打转。她的身体和双手都在颤抖。淑清敢保证,她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我是想让你阻止他们,可是你不能现在给他打电话。”
“为什么?”都过了这么多年了,发生了这么多事,陈贤惠还是无法接受李珍这个儿媳妇。
陈贤惠抖的更厉害了,就像风中的树叶一样。但她的眼泪却怎么都没有掉下来。她瞪着眼睛看着淑清,脸上那一条条灰尘更加显眼了,淑清从来都没有仔细的看过她的脸。这个时候当她趴在那里,仰着头望着她时,她才真正的看清她那张干瘪的脸孔,那哪里是什么灰尘,而是细细的伤疤,灰蒙蒙的跟她脸上的皱纹连在一起。
“你——”淑清弯下腰,想拉她起身。她开始对这个女人感到好奇。
陈贤惠抱着电话往旁边动了一下,躲开了淑清的手。
“好吧,我不给胡笙打电话。不过你现在得告诉我,为什么?”淑清说。
陈贤惠不信任的看着淑清,仍旧死命抱着电话。
“你应该知道,我还有手机。”淑清退回到沙发上坐了下来,她笑了笑,陈贤惠真是太可笑了。可怜又可笑。
陈贤惠听到这话又抖了一下,她的眼里充满了,呃~恐惧,还有,还有仇恨。淑清困惑的看着她,收起了笑容。
“你的好朋友,你的好朋友安小文是个不要脸的臭婊*子,她的女儿也一样!她不能和我的儿子结婚。”陈贤惠终于开口了。
“她已经死了!”淑清咬咬牙。
“我很高兴她死了,我很高兴她死了,我这辈子等着的就是这一天。我这辈子盼着的就是这一天。”陈贤惠说,“她是垃圾,黏糊糊的垃圾。”
“陈贤惠!”淑清真是受够了,她不允许这个疯疯癫癫的女人跑到她的房子里来侮辱她的朋友,原因还是希望她可以阻止她的儿子去娶她朋友的女儿。这——这太可笑了。
“胡笙是周志文的儿子!”陈贤惠大吼一声,唾沫飞溅。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雨也停住了,风也不吹了,连人的呼吸声都没有了。淑清感到这整个操蛋的世界都死了一样。“淑清啊,你的卷发先生走了,我的李译文也走了,连周志文都走了,这操蛋的世界有什么可留恋。”安小文面带笑意的脸孔又出现在她的眼前。安小文说这是个操蛋的世界。操蛋的世界。
淑清看着陈贤惠,她已经松开了抱着电话机的手,整个人坐在地上,双手揪住自己的衣襟,泪水顺着那一条条细细的疤痕流了下来。她张着嘴似乎在喊着什么,她突然明白了陈贤惠的可悲,明白了她的丈夫为什么以酗酒和揍她为乐,明白了为什么她从来都不还手。明白了这么多年为什么都逆来顺受。明白了她为什么想尽办法阻止胡笙和安心在一起。哦,天啊~她和周志文?她就是周志文那个心上人。哦,天啊!周志文真他妈混蛋,真他妈混蛋。
“啊啊啊啊啊~”陈贤惠坐在地上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如果不是安小文,不是安小文那个恶毒的女人,我们现在是多么幸福的一家人啊。多么幸福啊!我恨她,我恨她!当周志文的老婆把安娜送来时,我有多开心,我有多开心啊!哈哈~我的机会来了,我细心的照顾她,收买她,然后我把她给了那个医生,从城里来的医生。他们用她做了实验。哈哈~哈哈~”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惨白的光印在陈贤惠的身后。她才是魔鬼,淑清心想。
“你——竟然——”淑清张着嘴却说不出任何的话。她有什么资格来寻求她的帮助。有什么?嗯?
陈贤惠停止了尖叫的声音和笑声,她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等着老师处罚的学生。嘴里发出低低的咕哝声。
“我被仇恨蒙蔽了心,我知道一定是这样,所以老天爷要来惩罚我,安娜看上了我的儿子,我的儿子说要娶她,那么小的娃,多可笑。我把他送走,我希望他去大城市,我希望他永远不要回那个被诅咒了小镇,可他又把安娜的孪生妹妹带了回来。他说他们结婚了。他们结婚了。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她揪住自己的衣襟,揪的太过用力,使得她喘不过气来,整张脸憋的通红。
淑清一动不动的看着陈贤惠,这突然的信息,让她整个人都蒙了。
☆、第114章 坦白
陈贤惠跪着朝淑清爬了过去,她跪在淑清的身旁。低声的哀求:“我知道我错了,我知道我犯下了大错,我求求你看在李珍也是安小文女儿的份上,帮帮我,阻止他们吧,他们不能再结一次婚了,他们不能啊!”
“你直接告诉胡笙啊!直接告诉她。”
“不行,不行,他自尊心那么强,他受不了的,你看看我,你看看我的脸,看看我这副躯体。”陈贤惠掀起自己的衣服,露出自己的肚子和背部。淑清惊讶的捂住了自己的嘴,那哪儿是人的皮肤啊!无数条的伤疤纵横交错,像扭曲的粗绳。而大多数伤疤都有大拇指那么厚,那些疤痕就像怪兽一样对着淑清呲牙咧嘴,她身体的皮肤像树皮,但更像野兽……“这些都是为了不让胡笙知道他身世而换来的。你一定不能理解,你不能理解,在龙门那个愚昧的小镇,人们知道你是妈妈偷人生的孩子会遭受什么样的遭遇,而我是怀着胡笙嫁给胡大发的。你知道这对我的家庭、父母会带来多大的伤害。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是一个幸福的女人!”
“可你希望我怎么帮你?我能怎么帮你!”
“李珍举报了她妈!”
“我知道!”
“难道警察不应该把她抓起来吗?她举报了她的妈妈,她妈妈死在自己家里。”
“不,安小文是自杀的,你也听见朱茂警官说的话了。而且你怎么能用把李珍送进监狱这样的极端的手段来阻止呢——等等——”淑清突然想起什么,她惊恐的看着陈贤惠。
陈贤惠不明所以,畏惧的往后缩了一下。
用把李珍送进监狱的方法来阻止他们。用把李珍送进监狱的方法来阻止他们。把李珍送进监狱阻止他们。
“是你害死周志文的?”淑清突然恍然大悟。“是不是你害死周志文的?”她尖声的问道。
陈贤惠害怕的又往后缩了一下。她咬住自己的嘴唇,鲜血从她没有血色的嘴唇冒了出来,浸进她深深的唇纹里。
“不是,不是,没有,不是我,我没有,我怎么可能——我没有,我发誓!”她猛烈的摇摇头,极力否认淑清突如其来的莫名指控。
“你这个疯婆子!”淑清吼道。她不信任她。她信任的是她为了胡笙做得出来任何事。
“我没有,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
“那么——”
“是李珍!”
淑清严厉的盯着她,似乎想盯出她脑子里的那个撒谎恶灵。
“李珍威胁我。”
“她威胁你什么?你有什么东西是她想要的。”
“胡笙!她想要胡笙!她希望得到我的祝福,因为胡笙很希望得到我的祝福。”
“可你有什么把柄在她的手上。”淑清的眼光更加犀利了,撒谎吧,你就继续撒谎吧。她心想。
“我没有撒谎,”她停顿了一下,又低下头去。“安小文生日那天,我求着胡笙带我上了那条船。你不要生气,是我求他的,我说我没见过这么豪华的船,我想去见识一下。我一辈子在那个小镇没有见过大世面,我想看看,就是这样。胡笙带我上船了,他给我找了件还算得体的衣服。那衣服对我来说有点偏大,不过还好。我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找来的。”
“那是我的!我给他的!”淑清说,她记得那天早上,她准备出门的时候,胡笙急匆匆的跑来找她。“淑清阿姨,你有,呃,可以借我一件得体的衣服吗?我妈妈想去看望一个很久没见的朋友,你知道她——我没有多余的钱来买衣服。”他说。
“你看,我没有撒谎。”
“但你不是去见识那条豪华的大船。”
“不,我是的,我想去见识一下。我想去见识一下安小文是怎么在一堆堆人中卖弄风骚。”她说完又畏惧的看了淑清一眼,不知为何,她就是很害怕淑清。她知道她是个很厉害的女人,而且很正义,但是她就是怕她,说不上为什么。
“还有,还有,我写了一封信。”她接着说,“我写了一封信给安小文,我想趁机给她,我不希望她过一个愉快的生日。我恨她。我要把真相告诉她,我要在她最开心得意的时候告诉她,击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