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我爸走后,我妈心情一直不好。”她说。
“噢,没有关系,说抱歉的应该是我。是我打扰了,还提起你们的伤心事。”淑清说,“真的很抱歉。”她偏着头,看着门口左边花圃里的长着紫色斑点的黄色小花朵。“噢。这花儿真是漂亮,它叫什么名字?”
“噢,其实我也不知道具体名字,它长的很像鸢尾,不过花色不同,但我的父亲说它们是一个科系的。这是他朋友送给他的。”
“噢,李教授也很喜欢养花。”
“是的,非常喜欢,如果有什么新品种出来的话,他一定会弄来种,这个就是。”李燕指着那黄色的小花,笑了笑。“阿姨一定也是爱种花的吧!”她问淑清。
“是的,我很爱养花,特别爱。人老了也只能养养花,身体不好干不了太多其他的事情。”淑清说着指着自己的脑袋。
“没有关系,我妈现在可能不会去医院,如果你头疼的厉害可以把病历带过来。”
“这——怎么好!太麻烦了!”
“不会麻烦,最近有很多病人都来家里,我爸在的时候也会有病人来家里。”
“李教授那么健朗的人——哎——怎么会。”
“嗯——他的心脏不怎么好,不过他一直很注意身体,一直没有什么问题的。”李燕说到这里垂下头去。
“那他的研究怎么办?现在也是你妈妈在负责了吗?”
“研究?什么研究?”李燕突然抬起头来,茫然的看着淑清。
“噢。你不知道吗?我也是道听途说来的,在医院看病排队的时候道听途说来的。呵呵——”
☆、第六十七章 朱教授的猜测
“怎么?你知道他的研究室?”
就在淑清离开的时候,一个疲惫的声音让她停住了脚步。
淑清知道这声音一定是李译文老婆的,她虽然老了,但是耳朵很好使。
“妈妈——”
果然,李燕娇嫩的声音随后响起。她挽住了刚刚走出来的母亲。“你知道爸爸有个研究室?”
“燕子,你先进去,我想和这位女士谈谈。”朱教授拍拍女儿的手臂,露出难得的笑容。
淑清站在原处,她既没有转身也没有说话,她想事情一定不简单,或许她被这个眼尖的女人识破了。现在她要如何应对呢?她的脑子飞快的转了起来,可惜她真是老了——
“您是淑清吧?”
朱教授已经走到了淑清的面前,她此刻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在日光下显得面色苍白,就像涂了一层厚厚的面粉,如果说她是来自外国的白色人种,她说不定也会相信的。此刻她的眼镜已经垮掉到她的鼻尖了,她正眯缝着眼睛观察她。医生的眼睛可都是非常锐利的。
“噢——是的!我是!”淑清记得她并没有介绍自己的名字。
“你不是他的病人!”朱教授改了口气,把您说成你了。淑清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她感觉到了对方的不满。
“不,我是——”
“你不是!你是安小文派来的?”朱教授伸手推了推眼镜,她的样子看上去有些凶恶,因为她比淑清高出很多,看上去就像一个高年级的学生正准备对低年级的学生下暴。
“不是!当然不是!”淑清非常诧异,朱教授怎么会认为她是安小文派来的。这简直太难以置信了。“我不是你口中那个人派来的!我是来找李译文教授的!”
“他一年前就死了!你是淑清,你不知道?你不是安小文的朋友吗?她最好的朋友!难道她没有告诉你!没有告诉你她杀害了我的丈夫!”
“这这这——这怎么可能呢?这不可能啊!”
“哈哈哈——不愧是公安退休的,一点也不惊慌。你不用在我面前装了。我知道你是谁!他是被安小文害死的!是被那个恶婆娘害死的,被那个整天一副妖娆多姿的富婆害死的!”
朱教授逼近了淑清,她说话的时候一阵阵热风直往淑清脸上扑,又是香奈儿的气味。她其实不知道这是什么味道,只不过这气味和安小文身上的太像了,安小文说是香奈儿。她分不清,从来都分不清这些味道。
“如果你真的知道,你真的知道李译文和安小文,你甚至还知道我的话,你就不会这么想!你让他入土为安了!不是吗?”
淑清并没有因为让她不舒服的香气而退后,她仰着头看着自己面前的女人,她发现她的脸真长,长的跟某个著名的电视节目主持人一样。她还发现,当她仰头看她时,她的脸就成了一个苦瓜,名副其实的苦瓜,满脸的皱纹里面都藏着灰了,她又想起那个陈贤惠,说安小文是杀人凶手的农村女人。
“哈哈,我当然知道,他总在我的监控之中,他的电话,他的行踪。他所有的一切,我当然知道。可惜你不知道,你问他的研究室,说明你就不知道!”朱教授突然抓住了淑清的肩膀,像是要证明什么似的,她晃了晃她的肩膀,然后再使劲的将手甩开,她别过脸去。“如果不是那个研究室,他就不会死。我知道一定是那个研究室要了他的命。那些药,他研究的那些药,治疗神经错乱的药,根本还没有达到在人身上使用的阶段。那么多年,过去那么多年,他在那些可怜的人身上做实验——我就知道有这一天,我就知道!”她开始哭了起来,站在大门前的小花园里,她掩面痛哭起来。
淑清看着她面前这个痛哭的女人,想起陈贤惠,想起安小文,想起谢君雅,想起疯女人,还有疯人院那些疯疯癫癫的病人,安娜、李珍……她突然明白过来,张小风说的没错,该死的早晚是要死的。
☆、第六十八章 演戏的人
“噢,淑清,我的朋友。你终于来了。”这是安夫人在见到淑清说的第一句话。“嘿,不用一脸的尴尬。”这是她说的第二句话。
淑清缓慢的在她精致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双手放在膝上。徐妈端了茶水过来,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淑清,眼神里带着敌意,唯恐她又会突然引出什么疯言疯语。淑清冲她点点头,扬起了嘴角。
“我很抱歉。”淑清说,“我想陈——贤惠——”她本来想说陈姐。
不过她还没有说完安夫人就举起了她的右手,示意她停止。
“噢——亲爱的,我不想谈她。”她说。
淑清笑了笑,端起茶杯喝了口水。
“你最近怎么样?”
“嗯,不错,去了趟上海。闲逛了一下。没有什么新鲜的事情。”
“我一直想去上海,可就是没有去,我的侄子不喜欢上海人。”
“也许下次我们可以一起去。”
淑清想不出还有什么可以和她聊的。实际上,她从来都想不出任何可以和她聊的话题,除了回忆。
那天下午剩余的时间,她们除了回忆过去,几乎没有再谈其他问题,徐妈不停的在她们之间来回穿梭,一会儿给茶壶添水,一会儿用抹布擦拭茶水几。虽然安夫人极力表现出愉快的样子,但气氛依旧显得阴郁和诡异。不过当徐妈再次从她们身边取走茶壶的时候,淑清喊住了她。
“徐妈——”她冲徐妈喊道。
“您需要什么?”她冷漠的问道。
“呃——我想——我想——我应该给你道歉。”
“道歉?给我?”
“是的,我知道那天我给你带去了麻烦。我很抱歉。”
“如果你知道小姐如何在这个家里胡闹,你就知道你惹的麻烦到底有多大,你——。”徐妈怒不可竭。
“徐妈——够了!”安夫人说,“不要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小文,别这样说。我和徐妈并没有什么不同。”淑清摆摆手,不想再制造不愉快。
徐妈看了眼淑清,并不感激她为她说话,“她很会做人,但我看她不是什么好人。”她说,然后冷漠的端着茶水离开了。
“我一直把徐妈看成自己的家人,有时候她或许会觉的自己真的就是这个家的一份子。”安夫人说,她摇摇头。
“难道不是这样吗?”淑清意有所指。
“噢,是的,当然是的。她帮我照顾心儿,照顾我,陪我度过很多孤独的日子。”
淑清把玩着茶杯,欲言又止。
“你有什么心事?”安夫人看出了淑清的犹豫。
“噢,噢,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告诉你。”淑清说,她放下了茶杯,“我觉得自己是一个不合格的朋友,在你困难的时候我总是没有办法让你获得安慰。我——”
“不要这样说,你很好!”
“我向你隐瞒了安娜的事情。”淑清说,她低头看着桌上的茶水杯,眼睛却向上瞟着安夫人,她端茶杯的手抖了一下。“我其实一直都知道她在哪里?”
“噢——噢——天啊!”安夫人吃惊的瞪大了眼睛,“你不应该骗我。她在哪里?”
“她被周志文送到了疯人院,确切的说是周志文的老婆。她经常殴打她。听着,在当时的情况我认为疯人院比她呆在家里安全,至少不会再有人殴打她。”
“你没有想过我会带她回来吗?”
“对不起,没有,你只是想确定她是否过的好。而我认为她比在家好。陈——噢,陈贤惠把她照顾的很好。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