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请进,门没锁。”淑清洪亮的声音喊道。她每天的这个时候都不会锁门,之前说过,她在这栋楼有一对好朋友,他也许会在某个时刻走进来说:“淑清,快来帮帮我,她又把被单弄脏了。”淑清常常觉得自己很幸运,活到这把岁数却从未生过病,她的医保卡里所有的钱几乎都没有怎么用(偶尔她会去买点米和油之类的),对她来说那是一张毫无用处的卡片。
嘎吱一声,铁门打开了,淑清听到了悉索的脚步声,然后一个陌生的男声在淑清背后响起。
“你好!请问是淑清女士吗?”
这是一个淑清从没有听过的男声,听上去很年轻,淑清转过身,看着站在门口的陌生男人。呃,或许用男孩更贴切,因为他真是太年轻了,他最多20出头,打扮的像个女孩子,一件花里胡哨的体恤和一条黄色的短裤,头发整齐的朝后脑勺梳着,油亮油亮的,因为背光加上天色已经很暗了,而淑清又没有开灯,她并没有看清他的脸。
☆、第三十六章 不知去向
淑清抬头看着那个年轻的男孩,她已经站了起来,并打开了房间的灯。
“是的!”她迟疑了一下,但是还是邀请男孩坐下。“请进来坐下吧!”
“谢谢!”那男孩向前跨了两步,又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淑清好奇的看着男孩的双脚。哦,那双脚可真是大,她从没有见过那么大的脚,至少有50码,或许更大。他的鞋后帮子上各挂着一串流疏,像麦穗似的。那双挂满麦穗的鞋子在男孩以后的日子几乎从不离脚。
“我认识你吗?”淑清在男孩对面坐下来。
“呃,不,你不认识我,不过我认识你。我经常会听到你的名字。”男孩子坐下来,用手梳了梳头发。“哦,我叫张小风。”他随即补充道。
淑清奇怪的看着这个男孩子,似乎在那里见过。她细细的看着他,思绪开始漂浮起来。她一定在那里见过他,可是怎么可能呢,他那么年轻,她不可能认识这么年轻又让她记忆深刻的男孩子。
“您认识锦鹏锦先生吧!那个有钱的男人。”男孩开口说道。他微微笑着,露出了一口黑牙齿。
“噢,是的,我认识他!”淑清诧异的看着男孩子,这男孩不会是锦鹏的儿子吧。这么说起来还真有点像,如果锦鹏在男孩的年纪让某个女孩怀孕,那就有可能了。
“哈哈,您想多了,他让我来接你,我只不过是他的司机。”
男孩似乎看穿了淑清的想法。
“噢,这样吗?他怎么会让一个陌生的男孩来接我呢?”淑清防备的说道。这确实不像锦鹏的风格,他怎么会找个毛头小子开车。
“我今年已经22岁了。”男孩非常不喜欢淑清称他男孩,他立刻说道,“他的太太怀孕了,他要陪着她。你知道那个女人——李珍。”他挑起一边眉毛,不以为意。
“李珍怀孕了?”淑清非常吃惊,这是多么令人意外的事情啊。李珍怀了锦鹏的孩子。
“当然!”
“他有说什么事情吗?”
“他说只要给你说李珍和胡笙这两个名字,你准会跟着我走的。或者你可以给他打个电话确定一下什么的。”男孩说道,他挑着一边眉毛,好奇的看着淑清,似乎在等着验证锦鹏的预言。
不过淑清让他失望了,她站起身来,看着男孩。
“他让你带我去哪里呢?”淑清说。
“去见一个人。”男孩依旧坐着,似乎没有起身的打算。
“不是锦鹏?”
“我不知道,他没有说,不过我敢肯定你会觉得非常惊喜。”说着他站起了身,咧开嘴笑了起来,一口黑色的烂牙齿又露了出来。
淑清皱着眉头,她不喜欢这个男孩。
他们出来的时候遇见了那个妻子瘫痪在床的老板,老板诧异的看着淑清,“怎么?要出去?”他可从未在这个时候见过淑清出门,还是跟着一个陌生的小伙子。
“噢,是的,似乎有个朋友想见我。”淑清点点头,面无表情。直觉告诉她不应该跟着这个男孩走,但是她却加快了步伐跟上走远了男孩。
“路上小心。”老板看着她消失在楼梯口的尽头,若有所思。他没有等来淑清的回复,她已经走远了。
☆、第三十七章 罪孽
李译文坐在自己的书房书桌后面硬邦邦的木头椅子里,他面前的书桌上摆着一本《认知神经科学》,但他的目光并没有落在书上,而是落在书本旁边自己左手无名指那枚亮闪闪的铂金指环上。这是他的女儿为他和妻子挑选的,是在他们结婚几十周年呢?噢,他皱了下眉头,记不太清楚了。他真的结婚这么久了,有些事就是和理想不一样的,他一直以为自己会迎娶安小文,那个娇弱多情的女子,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她会如此不堪,竟然向一个农村小流氓敞开了双腿。虽然在此之前他已经……他低下了头,合上书本,他的脑子实在是一团混乱。他伸出右手拉开书桌下面的第二个抽屉,里面除了一些类似票据的单子之外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他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戒烟有10个月了。为了女儿,对,为了女儿……他猛的一推书桌,往后一靠,仰头看向天花板。李译文是一个严肃而拘谨的人,他在神经科学方面上下求索,左右驰骋,是一位孤独但又满足的奇怪的老学者。可他年轻的时候并不是这样,他犯过的错误不比现在的年轻人少,谁没有年轻过呢,谁又不会老呢。干了坏事的年轻人现在变老了,也还是干了坏事的那个人,时光并不会洗清身上的罪孽。他依旧记得那个下起淅沥沥小雨的下午,还有安小文哭泣的脸庞,以及他是如何决绝的离开,在他,在他……噢,他多么希望自己可以患上老年痴呆或是其他什么,失忆,对,就是失忆,他希望忘记过去,可是他越想忘记却是越记得清晰。安小文似乎并没有责怪他,但是他知道她的心里有多难受,她始终认为是她自己造成了现如今的局面。可是,她不知道的……她不知道的太多了。他李译文是一个懦弱的混蛋,一个混蛋,一个根本不值得她念念不忘的混蛋。‘我可以吗?告诉她,在当时告诉他,告诉她自己被一个小个子男人恨恨的揍了。然而,我当时经受的那番痛苦无疑和真正被埋葬的感受毫无二致,他是那么的让我恐慌,是那么的令人难以置信的恐怖。我只想逃跑,丢到一切,所有的一切。’李译文闭着眼睛皱着眉头,整张脸因为痛苦的回忆而变得扭曲。他知道在以后的整个人生他都没有办法逃过这种精神折磨,不管他做多少的善事,把多少濒临死亡边缘的病人抢救回来,不管他如何照顾安小文那病女儿,噢,女儿,他也有一个女儿。‘瞧着吧,就这样瞧着吧,我早晚会被这些年轻时犯下的罪过给折磨死的。’
就在李译文陷入痛苦的回忆不能自拔的时候,他书房的电话响了起来,他像是受到电击似的从舒适的红木座椅上弹跳起来,他看着跳动的电话机,眼中充满了感激和茫然的神色,楼梯口传来女儿清脆的声音:“爸爸,有人找你,我直接转上来了,你快接一下吧,我还要打一个电话。”
李译文的书房在二楼,是一楼上来的第一个房间,楼下的声音通常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好的,马上!”他哑着声音回应自己的女儿。
然后是一阵拖鞋与地板摩擦而发出的哒哒声,女儿走远了。或许又去看她的《实习医生格雷》,受他的影响,他的女儿对医学特别感兴趣,连休闲娱乐也总要沾一点边似的。不过她要用家里的电话给谁打电话呢,李译文有些好奇。或许是她的母亲,她的母亲去香港了,和她的老姐妹,走之前似乎听见女儿要求母亲给她带什么东西。哎~女人总是脱离不了这些虚荣的东西,即便是他的女儿也并不例外。除此之外,他想不到还有谁了,不用手机而用家用电话的人。
“喂!”他抓起电话,声音平静而沉着,似乎没有经历过刚刚那痛苦的回忆。
☆、第三十八章 妓女的儿子
“你要带我去哪里?”淑清盯着窗外,天空已经完全黑下去了,他们已经开出了闹市区,绕过了四公里,从那里上了高速路,然后又下了高速路,淑清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下的高速路,但是一定没有走多远,她感觉只走了10分钟左右,这点时间,如果按60码/公里,能走多远?小伙子开的很稳当,一点也不毛躁,这让淑清有些意外。公路两旁的路灯没有那么明亮了,隔很远才有一根路灯,那些景象她一点也不熟悉,是的,她从没有来过这个地方,她去过锦鹏住的地方吗?没有,她就这样跟着这个男孩走了,真是难以置信。像是被催眠了一样,不由自主的就跟着他走了。
“别担心,老小姐,我不会把你怎么样!”张小风咧嘴笑了起来,他从后视镜看着一脸不安的淑清,挑起一边眉毛。“听说你退休前是警察?”
“噢,是的,当然,很厉害的警察。”淑清想到这里不自主的笑了笑,她真是太紧张了,一个小男孩能把她怎么样,就算是变态色魔,也不会对她这个都掉进棺材大部分身体的人下手,而且她也没有什么财产,想必刚刚在房间的时候就已经见识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