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朵儿啧啧连声,还要继续打趣,纪小鄢已不落痕迹打断她问,“订了五幢楼,是妳要带朋友来还是裴炯?”
殷朵儿一指裴炯,“是他高中同学大聚会。一帮人选来选去选不到好地方,最后他说不如来这儿吧,这才定下来。不过我们是先遣队,大部队得明天才来呢。”绕臂搂着纪小鄢,殷朵儿问,“鄢表哥,这次是裴炯做东,你给我们打折不?”
纪小鄢笑望她一眼,“当然。不过酒水不免费,还要另加40%服务费,参浴灵芝浴保健按摩什么的也不优惠……”
殷朵儿一听又撒起娇,牛皮糖样扭来扭去。纪小鄢笑着在竹椅里坐下,也不再让裴炯坐,只问,“钢材价格近三周回落得厉害,你们万康受的影响大不大?”
裴炯这才拉了张竹椅在纪小鄢对面坐下,“还好。从去年房价开始调控时,我们已经基本不接建筑钢材的订单,专做无缝钢管和船用角钢,这两块价格浮动不大,所以没受什么影响。”边说边随手解开领带拉下来,神色略显疲惫却不掩五官俊秀清朗,纪小鄢看着他,想起昔日十几岁少年郎唇髭新蓄的稚嫩轮廓,赞赏以外多少有点感慨。
纪小鄢第一次见裴炯是与万康签合同的那一年——那一年,他刚刚接手家族在澳大利亚的矿山企业,万康亦甫跻身国内仅有130家生产中型型钢钢厂的行列。随着日产钢量的迅猛增加,万康对铁精矿的需求也成正比增长,但国内铁精矿主供大型国企钢厂,余下一点残羹根本不够像万康这样的众多民企瓜分,万康遂决定进口铁精矿,找到的第一家合作伙伴就是纪氏,因为纪氏是率先在国外投资经营铁矿山的华裔。
其时整好赶上裴炯放暑假,随其伯父到澳洲见世面,书包里满满塞着假期作业,正在变声的暗嗓子又破又哑。如今岁月在无声中消逝荏苒,他离开家族企业另谋发展,裴炯则巡了他的老路接管万康,且褪了青涩目光如水已然初具民营企业家的风采,这名利场上一代一代的交替更迭,让他如何不感慨……
不过我们的民营企业家裴炯同学今天有点异样,以往他虽不见得话很多跟纪小鄢总也有一些生意上的话题可说,今天则回答完纪小鄢的问话又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沉默。纪小鄢瞥了他一眼,执小匙搅了搅清粥,对殷朵儿道,“朵儿狗狗,要不要去泡个牛奶灵芝浴?明天裴炯同学聚会,妳好闪亮登场。”
殷朵儿笑诘,“难道我现在就不闪亮么鄢表哥?”话虽如此还是拉了居居,让居居陪她去更衣泡浴。
二人走后,纪小鄢问裴炯,“吃晚饭了么?”裴炯点点头,纪小鄢便不让他,不紧不慢地喝起粥。粥喝到一半,纪小鄢闲闲道,“现在钢材价格回落,铁矿石倒处于高价位状态,你们有没有考虑过在国外收购一家铁矿山?虽然先期投入大了点,长远来看,总比现在128美元一吨的到岸价合适。”
转眸望住纪小鄢,裴炯总算一扫适才的沉默,“的确有这方面打算,并且做了初步可行性报告,具体锁定的目标是非洲两座铁矿山,那儿的铁矿石品位高,铁矿山也便宜。我打算过完年就派人过去找当地的法莫尔家族谈一下。”
纪小鄢自裴炯提到“非洲”二字时已微掀了唇角,待他说完浅浅笑道,“法莫尔家族是自殖民统治时期就控制非洲所有矿脉的西欧三大家族之一,非常贪婪也非常狡猾,嗯,他们给你们开出的第一报价是多少?”
裴炯抿唇,“大概三亿两千万人民币。”
纪小鄢点点头,“的确很便宜。不过,他们有没有提起过,这三亿两千万人民币买的只是铁矿山的归属权,却既不包括铁矿山地面上的土地使用权、地面下的土地所有权和周边土地的毗邻权,也不包括开采过程中环境保护设施投入、地下水保护设施投入与矿山开采完毕的环境恢复投入?”
裴炯不语。纪小鄢接着道,“而且那儿的矿山法是自三大家族入主非洲时就已制定好的,完备程度世界上任何国家都无出其右,随便找点由头你就办不下来采矿许可证,办不下来采矿许可证,不要说铁矿,就算你买的是金矿钻石矿,也只能看不能挖。”
抿了一口清粥纪小鄢笑意愈深,粥咽下去他悠悠续道,“还有白人与黑人互相抵制的问题。在非洲,有权卖给你矿山的是白人,有权发给你采矿许可证的也是白人,铁路部门却是黑人当政。往乐观了说,即便最后你买下了铁矿山也办下了采矿许可证,运回来的可能性却几等于零……除非你买的是他们分离了钛后剩下的铁矿废料,但这就涉及到洋垃圾的问题,中国的海关是绝对不会给你进关报关的……”
听到这儿裴炯面色不动,只是右手拇指轻轻摩挲左手腕上一只K金手链,这手链纪小鄢第一次见他时即戴在他腕上,该时刻他以为不过是小男孩儿扮酷扮靓的小玩意,然而匆匆近十载过去,这手链戴在裴炯腕上从未摘除过……半晌,裴炯沉声问,“Aquila也曾想过去非洲投资铁矿山么?”
纪小鄢摇摇头,“我们无意与三大家族争食。是韩国一家钢铁企业,折腾到后来,直至宣布破产也没采到一吨矿。”
裴炯再次陷入沉默,国际铁矿石价格从年前到现在涨幅已高达60.74%,而且据行业专家预测未来还会有大幅上涨;按纪小鄢的说法投资非洲铁矿山的计划既不可行,巴西和澳大利亚又有力拓、必和必拓与淡水河谷这样的矿业巨头在操控,甚至纪小鄢原先的家族矿业Aquila也不是好相与的,纵令万康目前所受波及不大,以后的日子也将会愈来愈堪虞……
远远传来殷朵儿与居居的说笑声,纪小鄢将碗里最后一口粥喝掉,“或者你可以考虑一下印度的小矿山,虽然品位比不上澳粉和巴西粉,但整好我在那儿有一家铁矿石加工厂,我可以让你以30%的份额入股但不参管,然后以比国际现货价优惠5%的价格购买铁精矿,你看怎么样?”
裴炯没有马上表态,看了纪小鄢一会儿道,“我以为你已撤手矿业这一块……”
纪小鄢淡淡笑笑,“我只是辞掉了Aquila的职务,兴趣点也转向了海产养殖业,但做熟做惯的营生岂是一朝一夕就能放下?零敲碎打地投资偶尔还是会做做的。”
裴炯也笑了笑,“条件?”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天上也不会掉馅饼,这道理他一早便知道,何况在如此巨大利益面前,即便纪小鄢是殷朵儿的表哥也不会突然这么慷慨大方。
小径上啪哒啪哒拖鞋踏地声愈来愈近,纪小鄢拈起餐巾拭了拭嘴,跟明白人办事就有这点好,他亦无意与裴炯拐弯抹角,“条件就是,”拭完嘴他慢慢道,“红叶生物的货款你结一下;还有,以后不管出于什么理由,都不要再为难她们。”
裴炯倏然色变,相识以来这是他第一次在纪小鄢面前如此失态,眉头紧锁他咄咄逼视住纪小鄢,深幽眼底更簇簇燃起一朵火花,“是沈沁柔还是沈一一?”他问纪小鄢。
纪小鄢依旧笑了笑,笑过毫不掩饰地漫然答,“沈一一。”
☆、你想问什么,裴少
长50m的露天泳池里,裴炯不歇气地已游了近二十个来回,饶是他年轻力盛亦觉四肢酸乏,胸臆中却仍似压着一块重逾千斤的大石,无以发泄无以解脱。沈一一。沈一一。与殷朵儿在一起两年多,他以为纪小鄢开出这样优渥的条件无非与殷氏其他家长一样想让他尽早与殷朵儿完婚,再没想到纪小鄢为的竟然是沈一一,且是以那种好整以暇的语气毫不掩饰地道出。沈一一。沈一一。怪不得红叶生物被拖了四个多月的货款她也不急,原来是有纪小鄢这个贵人出手相助,而她又是怎么求的纪小鄢,纪小鄢方肯出这么高的价码来帮她?
沈一一。沈一一。他用了五年的时间去理解去体谅她其时的艰难与无奈,尤其接手万康后愈加明白创业守业的不容易,可为什么知道她故伎重施还是会这么愤怒这么难过,愤怒难过以外是深深的心疼与挫败……
再一个来回游罢裴炯终于力竭,攀住泳池边扶手仰在水面上歇气,腕间手链半没于水,莹莹灿灿一瞥间他不由想,今天破五,她那个粗心大意的妈妈有没有给她包饺子?那天在万康大厦她转身疾逃时他只来得及看一眼她背影,那么瘦她现在怎么这么瘦,那么瘦她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放在池岸上的手机这时响起,来电话的是发起这次聚会的同学方硕,告诉他适才又确定了一下,除了陆沛涵和沈一一其他同学都会来。“陆沛涵联系上了,”方硕道,“但她说她没时间,来不了。沈一一找不到。毕业这几年她跟谁也不来往。陆沛涵说她也没有沈一一的电话号。”
转个身裴炯靠在扶手上,腰后面的池壁有一个温泉眼,热流汩汩溢出来,他贴着那个温泉眼对方硕道,“我有沈一一现在的地址,就在天簌谷附近,明天你们来时正好顺道去找她。九点钟去,那个时候她不会起床。”
方硕笑,“还是你强,刚回国就知道得这么清楚……”
裴炯打断他,“你车上有GPS么?她在‘红叶生物有限公司’,导航地图的数据库里有她们的记录,你只要输入名称就能查到……没有的话也不要紧,下高速一直走,看到落英镇政府大楼往西,过落英广场再往北,然后过镇文化中心,第二个路口左转一路开到头,就能看到红叶生物的厂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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