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声顿住,她手心里的汗愈出愈多,手腕亦下意识在用力,透过皙白肌肤可见淡青色静脉血管微微突起,再开口却是无波无澜的平静,“我想,你一定猜出来了,对不对?不错,裴炯的确曾经是我男朋友,后来分开了。分开后他出了国。我呢,做了几次手术,前年下半年才算完全康复——当然,手术什么的,先是我自己过马路不小心被车撞到了,才有后续一系列并发症,不是因为他。”
“但既然分开了,我就不想跟他再有任何一点关联,即使是通过你……所以对不起纪少,我不能做你女朋友。”又向外缩了缩手,纪小鄢这次没再紧握,绿眸若有所思望着她,“普通朋友也不行么?”他问道。
沈一一垂下眼睫,缓缓放下衣袖掩好手腕,半晌低声道,“我不喜欢暧昧不清的牵扯……所以,也不。”
……
“于是,纪少就这么躺着也中枪喽?”是夜,陆沛涵坐在沈一一房间的办公桌前,一边对着电脑写程序一边问蜷在被窝里的沈一一。
沈一一嗯了声,白苍苍一张小面孔满是疲惫。这一天,无论从精神还是体力于她都是超负荷运转,给厂家备完货如果不是身体状况不容许她再像以往那样任性,真是连饭都不想吃。
陆沛涵啧啧连声,“可惜、真可惜!多美型的一枚大叔吖!放过简直是罪过!”她跟方硕赶回来时,裴炯和殷朵儿正往外走,纪小鄢亦甫从沈一一房间告辞而出,几人在楼梯口遇上,还是裴炯给她做的介绍,彼时她当然没什么好脸色对裴炯,对纪小鄢倒是从头到脚端详个十足十。
“不过,”啧完陆沛涵道,“这个年纪这个长相尚未婚配的钻石王老五,不是前情史一箩筐,就是私生活混乱没长性……呃,我肿么说得好像是一回事儿?”换个坐姿陆沛涵点起一支烟,屁股还没落稳呢又欠起身子打开一条窗户缝儿,“还有那个家世也让人不放心,所以该枚大叔就算不是裴炯未来的大舅哥,也只合远观不可亲近焉!”瞥一眼沈一一,见她听到裴炯名字神情毫无变化,陆沛涵接着问,“男女朋友不做可以,普通朋友不做也行,但天籁谷的单,你还打算接么?”
沈一一蔫头耷脑叹,“话说得那么死,当然是不接了,否则不成了欲擒故纵?”
陆沛涵大笑,“哟,我还以为你不在乎呢?原来也会舍不得啊~~”
沈一一苦笑,“当然在乎当然舍不得了!我本来想,放弃一个万康补上一个天籁谷,等我妈妈回来也好交待些。还有他的海产养殖基地,先期合作愉快的话,或许也可以说服他改用我们的货……这下好,全泡汤了!”说到后来她声音已是致悼词般的沉痛,陆沛涵不笑了,轻声问,“那何不只做纯客户?”
沈一一摇摇头,同样轻声答,“如果他做不到,又何谈纯客户?而且,那会让我觉得,在利用他。”
陆沛涵默,沈一一性格里有极其斩截的一面,与她外观给人的弱极不相称,离得不够近的人亦看不到;诚如她对纪小鄢所言,她讨厌所有暧昧不清的牵扯,包括当断不断的纠缠,引人遐思的回寰,孳生妄念的余地,模棱两可的拖沓……按性格生成论大概源于她说不清道不明的身世,而其实陆沛涵了解她就像了解自己,之所以锲而不舍追问,不过是错过这样一个大客户,太可惜。暗暗跟着叹口气,见沈一一阖上眼睫准备睡觉,陆沛涵熄掉指间烟蒂,起身关掉灯和窗,犹豫再犹豫,终是忍不住问,“一一,除了美型大叔,你还有什么想跟我说的没?”
电脑屏幕蓝光幽幽下,沈一一依然阖着眼,“你是说裴炯?”淡淡笑了笑,她又问,“他是因为听你说了我的情况后才来的,是么?”
陆沛涵低低应了声,“大概是。”盘腿坐在电脑椅里,又道,“他看上去,还很关心你……”
沈一一笑,“人之常情吧。好比我,知道他现在什么都好,也很开心的。”
“一一,”稍稍抬高一点音量陆沛涵道,“说实话,好不好?别憋在心里头,好不好?”她最担心的就是她这样,神色自若得让人不落底。
“这的确是实话,小涵。”微微撑起身子沈一一不再闭目阖睫,望住陆沛涵的眼睛静如窗外渺远夜色,“我承认,看到他时挺难受的,看到他女朋友那么优秀也挺自卑的;还有他趁我妈妈不在用货款卡我我很着急,他女朋友一脸不屑打量我我也很不快……可是小涵,这跟我希望他过得好并不冲突,正如我这几年遇到的这些事儿,我相信,也不会是他希望发生的一样。”
将身子重新缩回被里沈一一紧紧蜷成一小团,再次闭上眼睛缓缓道,“而且这些感受都只是我的感受,跟裴炯本身没有一点关系。包括他带女朋友来,也很正常啊,就像以后我有了男朋友也不会刻意去隐瞒……所以白天我表现得那么欠礼数,不过因为我不会应对与客套,又觉得既然不可能像一般同学那样继续相处,不如就别再假意周旋了罢。”微微一哂,沈一一调侃,“其实他们走后我也挺后悔的,装装相又不会死人,干吗不装一装呢?可是抑郁症嘛,上来那个劲儿我也管不住自己,不然怎么叫精神病的一种呢~~”
“沈!一!一!”陆沛涵极着恼地打断她,她可以接受任何人的自我批判与自嘲,独独受不了沈一一这样拿自己开玩笑,话到嘴边想说这又不是你愿意的,究是生生忍住了。
而沈一一却霎时想起纪小鄢,想起他说“所谓精神病的另一重意义,不过是因为我们不可避免地要遭遇生之困扰”,想起他说完这句话后,面对她的半信半疑、如是爽朗旷达的大笑……心便如被利器劈砸开一个缺口,有侘傺和委屈汩汩流窜。诚然,她尚谈不上喜欢纪小鄢,但无论如何也不讨厌,她愿意与他做朋友、信任他,甚至对他敞露一点点心扉,只是、只是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见沈一一不再说话,陆沛涵以为是自己适才喝止的语气过重,跳上床钻进被窝搂住她,方察觉她在瑟瑟发抖。“怎么了,不舒服?”陆沛涵问。沈一一摇摇头,反臂更紧搂住她,又将脸埋在她胸前,像一头色厉内荏的小幼兽,竭尽全力对自己实施着催眠,亦竭尽全力打压真实的情绪。
陆沛涵心疼死了,一手轻轻拍着她,一手握住她搭在自己腰间的手腕,恰是右手腕,细弱柔滑不见了那条她与裴炯同款的手链。“一一,”陆沛涵轻叫,叫完才发现,自己竟不知说什么好。
被窝儿里沈一一愈用力偎住她,似乎这样就能获得继续支撑的信望,“小涵,”她依旧埋脸在陆沛涵胸前,声音闷闷传出来,听不出是不是在哭或哽咽,“我终于可以解脱了。”她道。
——“在他的开始,就是在我的结束。”
作者有话要说: 呃,不知不觉间竟断更了这么久。
首先,当然是恳请各位读者大人原谅。其次,是我自觉必要的一番解释。
在断更的这些日子里,我没有片刻荒疏此坑之意。我只是突然感到很幻灭,不知道自己明明工作这么忙还挤时间编故事有什么意义?难道只是为了YY?可是这YY,细想想,也没有什么意思。故事说来说去不过“起伏”二字,爱情说来说去不过“始终”二字,编再多也不过如是。而如您们所知,我又是一个情节特别弱化的写手,抑或情节仅是表相,我求的是情节以外的我想表达的真意。
便如缠绵,始于对已逝青葱时代的痛心疾首的追忆;便如无主题,始于对诸多丑恶现状的无奈与无力;至于永久,则始于对末末们的祝福与对小江的心疼,或许还有某日我看到小解原型光着膀子在工地拉小提琴时那一瞬间被萌翻的花痴暗涌。而这些加诸起来,我最终想写的其实是我这许多年来的信与不信,希望与失望,失望后的绝望与再次满怀希望,我的忏悔与怀念,我的暴烈与黯寂……
然而在写了这么多字以后——别看文数看字数——我突然生起莫大惊恐与惘惑。到底我有多少不能释然的情绪尚需藉此发泄?到底我是不是在同一条老路上不断啰嗦?那些糅杂在情节以内的质疑与表达、思索与茫然,如果接下来我还写,又会不会是在抄袭我自己?
这样的念头一旦萌生糟透了!所有热情都冰冷,所有设想都幻灭。我仿佛看得到自己的极限,亦仿佛看得到自己在那个极限里,颓然缩手,止步不前。然后我看到了一句话,是罗曼罗兰说的,“这世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在认清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
搁到我身上,我想应该是——如果于我而言,这世上只有YY这一种方式能作为我悲摧生活以外的有效安慰与排遣,那么我的英雄主义就是,在认清自己的窠臼后,依然能向内自求圆满。
——即使永远透明、小众、冷清、V收扑街、少人回复,即使我力有不逮寻不到进步的可能,但只要我尚能以一腔诚意认真对待,否定后仍旧可以肯定,幻灭后仍旧可以奋起。
☆、丫头,这样可不专业哦
“不要送太好的礼物给你所爱的人。因为给的手和接受的手注定了要分离。礼物负载着离别,自己就成了别离,因此礼物的陪伴,就成了别离的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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