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蒙住嘴巴,模模糊糊地发声:“我是不是打扰到你看电影了?”
陆向远仍旧没有说话,一只手覆盖在鼠标上面,将进度条拉到最后。
他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看完了,我现在就可以写了。”
我苦口婆心地数落着他:“陆先生,你这种行为对得起导演,对得起制片人,对得起大热天还要穿五件衣服的一线演员吗?”
说完,我自己都觉得自己管得可真宽。
陆向远义正言辞地说:“我已经忍着关掉的心看了一个开头了,我觉得我已经算是对得起他们了。”
他果断地将电脑合上,拿出一个笔记本开始伏案写作。
我见自己最初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便去一旁继续看我的日语常用词汇了。
差不多半个小时之后,我抬头见陆向远还在写。
我心想不就一个阅兵仪式,能有这么文思如泉涌吗?
我好奇地凑到他的身边看了看,结果一张纸上就龙飞凤舞地写了几个字:凉沐浔看阅兵仪式的时候又哭又笑,扰乱我所有观看的心情。所以以下感悟由凉沐浔提供。
我憋住笑,调侃道:“陆先生,你这是想让我代夫出征?”
“阿浔,你抬举自己了。你这顶多是将功抵过,戴罪立功。”陆向远将那张纸递给我,用理所当然的口吻说,“我明天就要教的,你还是快点写好。我有些困了,先去睡了。”
说完陆向远果真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第九十四章 风雨欲来时(2)
于是为了应景,我只能挑灯写感悟。
刚开始还在认认真真写自己的激情澎湃,到最后就不间断地穿插一些我对陆向远的殷切表白和崇拜。
心里还暗暗想着这样的感悟交上去,陆向远一定会被取笑,想想我就很开心,然后越写越多。
而后的日子,归于平淡。
从毛伊岛回去之后,我告诉自己忘记陆向远吐露心声的那个夜晚,我决口不提这些事情。
于是我和陆向远相安无事的度过了九月,又继续度过了十月。
我知道他过去的五个月没有爱上我,刚刚过去的两个月他也还是没有爱上我。
七个月过去了,我虽然跟他朝朝暮暮地相处着,但是我感激我仍旧清醒。
我还是我,那个能装糊涂却聪明无比,骄傲无比的凉沐浔。
所以我不难过。
十一月,M市是一片肃杀,离下雪的日子还有一段时间,而寒潮却已经席卷了整座城市,像个由壮年到暮年的老者,一派苍凉。
更让我苍凉的是一个消息:H市百姓公认的清官局长凉天豪收受贿赂,接受上级调查,名誉扫地不说还要坐牢。
看到这个新闻的时候,我正在费尽心思地给陆向远讲笑话,以前也给他讲过笑话,他虽然不像安念那样哈哈大笑,可也会有一点点类似笑容的表情。但是这次我努力了好久他的脸上连一丁点轻松的表情都没有,整整一天就守着电视看新闻。
我正讲到小白和小黑坐飞机的时候,耳边就传来电视里飘出来的声音:局长凉天豪收受贿赂,包庇富二代犯罪,现已停职接受调查。
我的耳朵里响起一阵剧烈的轰鸣声,脑子里前一秒还存在的东西被瞬间掏空。
我不敢置信地转过身去,看到的便是一大堆记者堵在我家门口,老凉被一群警察戴上手铐带走,陈翼屏女士和安妈妈两个平日里欢天喜地的女人此刻就像发了疯似的去巴拉警察,周围的记者不断地按下快门。
我有些恍惚,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
陆向远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身接住了我的身体,眉头上是浓得化不开的忧虑:“阿浔,别担心,会好的。”
“老凉怎么可能会收受贿赂呢,我不相信,二十几年才换一部车,还是我妈拿的钱。我们家的生活若不是我妈,哪里会这么好,我爸的工资就只有一个工薪阶层的工资。”我帮着我爸解释着,我不想有人误会他。
陆向远的表情有些冰冷:“他爱你是真的,可是不代表不会欺骗你,大人有很多事情都是不会告诉孩子的。”
我推开陆向远,恨恨地看着他:“你什么意思?我不许你这么说老凉,就算我喜欢你,你也不能这么诋毁他。”
陆向远神态坚毅,眼神里却是一片空洞:“可你有没有想过那个受害者……”
“你住嘴,陆向远你住嘴,我不想听。”我疯狂地摇头,我引以为豪的理智就像是离家出走了一样,“老凉是我的榜样,我崇拜你都次于崇拜他。这样的人,我要怎么相信他会做出对不起别人的事情,我不信,坚决不信。”
陆向远沉默。
很快,看到新闻或者是被安妈妈告知的安念打了电话过来。
安念的第一句话:“你别说话,先听我说。不许哭,不许失去理智。”
第二句话:“现在给凉妈妈打个电话,只有你能给她安慰。”
第三句话:“我和宋则言正在想办法,一切都会过去的。你要做的就是振作起来,还凉爸爸一个公道。”
我咬了咬唇,张开的时候唇上有两个深深的牙齿印,欣慰感激道:“念念,谢谢你,我会的,我是谁,凉沐浔阿,哪里那么容易被打倒。”
我挂了安念的电话便给陈翼屏女士打了一个电话:“妈。”
我还没有开始说话,陈翼屏女士便开始安慰我:“小魔女,别哭,你妈我在H市的人脉广得很,把你爸从里面弄出来不是很难,你别担心。”
她说得很轻松,可是话语里的疲惫却是掩饰不住的。
“我是来安慰你的,现在怎么成你来安慰我了。”我将眼眶里打转的眼泪硬生生憋了回去,
“妈,给我四个小时,天黑前我就能到家了,虽然你很难过,但还是给我做个饭吧。”
“不用回来,沐沐……”
我拖长了调子:“妈……”
陈翼屏女士知道拗不过我,才答应:“好。”
第三个电话是盛好打来的。
她说:“我知道第一个电话肯定是念念打的,她比我聪明,她有办法,所以第一个电话要让她打给你。而她也肯定会让你给你妈妈打电话,所以我这么晚才打来。”
盛好竟然说自己不聪明,她明明全部都猜对了。
“我知道的,盛盛,不用解释那么多。”
“好了,你现在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不能占用你时间,你只要知道我和念念无论什么时候都站在你身后。”
“嗯。”我心怀感动地点了点头。
在我接这几个电话的时候,其他朋友也纷纷发来慰问的信息,我没有时间一一去回复,感激的话我都放在心里。
我答应陈翼屏女士天黑之前要回家的,从小我就跟她不对盘,总是跟她反着干。可只要我答应过她的事情我都做到了。
我说,陈翼屏女士,我长大之后一定是个漂亮的人。
我说,陈翼屏女士我长大之后一定要成为一个让你骄傲的人。
我说,陈翼屏女士,我一定要做一个十八般武艺都精通的人。
我以前做得到的,我现在也做得到。
陆向远没有阻止我回去,但是也没有跟我一起回去,我再次尝试着去理解他。
和落马局长的女儿扯上关系,的确对他的商业帝国没有什么好处。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竟然在飞机上遇到洛于谦,他还和我身边的人换了位置,这个场景像极了安念讲给我听的关于她和宋则言在飞机上相遇的事情。
我多希望洛郁谦是陆向远,虽然这样想有些不厚道,但是这却又是人之常情。
“洛少,你去H市出差吗?”我按照正常的逻辑猜测着。
洛于谦的眼神里透着担忧,开门见山地说:“我看到新闻了。”
“所以你该不是来看我笑话的吧。”说完,我自己先笑了笑。
虽然我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但是除了笑我好想没有什么别的表情来表达我现在不是任何滋味的情绪。
洛于谦明知故问:“陆向远怎么没有跟你一起?”
我知道洛于谦是在明知故问,但还是想了一个比较周全的理由:“宜集团是多大的商业帝国,你比我清楚,他那么忙,这些小事我怎么好意思麻烦他。”
其实我并没有自己说的那么善解人意,对于这件事我仍旧是有一些埋怨陆向远的。
所以我走的时候没有知会他一声,他打来的电话也通通被我挂掉了。但是他也只打了两个电话来,如果他再多打一个电话我还是会接的。
洛于谦用一种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着我,觉得新鲜:“凉沐浔,为什么我认识的你不是这么善解人意的人?”
我有的放矢地说:“所以我喜欢的才不是你呀。”
我本身就不是一个善解人意的人,可因为陆向远,我想做一个善解人意的人,但是这些善解人意也只能给他。
洛于谦笑了笑,又摸了摸我的头:“你不用总是将我拒之门外,毕竟你现在是有夫之妇,我喜欢你是一回事儿,但是我愿不愿意做第三者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我拍掉洛于谦的手,嫌恶道:“别碰乱我的发型,前几天刚做的,很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