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是天生的演员,谁也不用羡慕谁的演技。
“还要等一会儿,先去喝杯东西吧。”
“好,你们慢慢聊。”跟几位阔太打过招呼,宫佑宇听话地去了前厅。
“弦歌,你真是好命,佑宇恐怕是圈子里脾气最好,最有耐性的孩子了!”其中有个理事感叹了一句,旋即又问,“诶,对了,今天怎么没看到雅意?”
说曹操,曹操便到。
弦歌还没来得解释宋雅意告了假,她人已经满脸笑意地走进了会场,直奔弦歌这儿。
“抱歉抱歉,飞机晚点了,可怜我连家都没回,结果还是晚了。”
“这是去哪儿了?”阔太问。
“刚从美国回来,给你们每个都带了礼物,算是我迟到的表示,行不行?”
宋雅意从小八面玲珑,笼络人心对她来说,实在不是什么难事,三言两语能把几个老谋深算的理事哄得服服帖帖就是作证。
“姐姐,你的新婚礼物我也放车上了。”宋雅意眼尖,一眼看到了对面的宫佑宇,大声叫到,“姐夫,待会儿一起去看看吧。”
弦歌不在乎宋雅意刻意同宫佑宇保持亲近。
弦歌恶心地是宋雅意吃准了她不会在众多理事面前给她难堪。
事实上,她也的确不会这么蠢。
活动一结束,弦歌便拉着宫佑宇跟一群好奇心很重的理事们去了停车场。那辆黑色宾利像是一只死苍蝇,卡在了弦歌喉咙,不上不下。
宋雅意是想告诉她,她是同裴谦一起去渡假了吗?
可真够嚣张的。
万幸,车里除了一个弦歌不认识的司机,并没有其他人。
宋雅意从后座拿出了许多牛皮纸袋,几个理事人手一份。礼物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意。
她给弦歌准备的是一个水晶天鹅摆件。
看宋雅意情真意切地祝自己百年好合,永结同心,弦歌恨不得将这方摆件往她脸上呼,不过,脸上却仍是笑着说,谢谢。
“对了,爸前几天还再说想让姐夫回家吃顿饭,姐夫,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宋雅意略过弦歌,直接问了宫佑宇。
宫佑宇看了弦歌一眼,有些犹豫。拒绝,是不给弦歌面子,接受,估计她也高兴不到哪里去…
弦歌就干脆了许多。
她勾住宫佑宇手臂,笑着说,“未来岳父叫你回家吃饭,你还敢推三阻四?”
宫佑宇有些看不懂弦歌。
“就明天吧,明天我们去宋家。”弦歌笑着朝宋雅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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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回到宋家,要说没有一丝感慨那是不可能的。
弦歌至今还清晰地记得,六年前的那个雨夜,她站在宋家门外,大雨将她淋了透湿,她的父亲站在门口,痛心疾首地告诉她,宋家,再也没有她这个女儿。
那天起,宋弦歌变成了闻弦歌。
从某种程度上,弦歌还要感谢宋远基,若不是他当初那么干脆地断绝妇女关系,现在,她也不至于毫无后顾之忧。
她回来了。
尽管宋家已物是人非。
原本白色的房子已被翻新成玫瑰粉色,风格也由母亲喜欢的田园小筑,变成欧式风情,前院到别墅的石板小道被拆,两边的睡莲池也被填平。
弦歌边走边想,如果奇珍园也被毁了,有些事,她可能等不到宋家破产。
管家引路,宋雅意出门迎接。
看她仰着脑袋,冲宫佑宇甜甜喊姐夫的模样,弦歌有点想给他俩开个房。
“姐,爸妈等了好久了,我们先进去吧。”
进了客厅,弦歌才发现裴谦也来了。
他正跟闻慧书聊天,客厅里没有宋远基的身影。
看到弦歌,裴谦彬彬有礼地起了身,眼神却略过她,径直看着宫佑宇。宋雅意走到他身边,“姐夫,这是我母亲,这位…是我朋友,裴谦。”
一低头,羞涩一笑,可爱又妩媚。
“宋夫人,久仰。”宫佑宇同闻慧书握完手,又朝裴谦伸手。
裴谦顿了两秒,才回握。
“裴先生,你好。”
“你好,宫先生。”
声音是一贯的冷淡,熟悉他的人还能听到一丝嘲讽,弦歌有点好笑,他一个做了姐夫又即将成为妹夫的人有什么可嘲笑别人的。
宫家私生活是乱,跟他一比,也不过是半斤八两。
男人之间的较量,弦歌不想搀和,“承蒙宋夫人款待,不知道宋先生在哪儿?好久没见,还真有些想念。”
闻慧书微微攒眉,却修养极好地笑了笑,“你爸在书房,我带你们过去。”
“不必了。”弦歌浅笑,“宋夫人大概忘了我也曾在这里住了20几年,就算宋家翻了个边,我想,我也不需要旁人带路。”
闻慧书顿时笑意全无。
宋雅意娇嗔了一句,“姐!”
弦歌看着她,十分平静,“我妈只有我一个女儿,宋小姐,请你以后叫我闻小姐。”
说完,扬长而去。
宫佑宇一脸尴尬,向闻慧书母女道了歉,匆忙跟了过去。
人一走,闻慧书忍不住骂了一句,“真是没教养。”宋雅意拉了拉她衣袖,看向裴谦。
裴谦什么都没说,坐下淡定地继续喝茶,只是握着茶杯的指尖,微微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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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谦在奇珍园里发现了弦歌。
当时她坐在一株梅花下,树上繁花似锦,树下的她,一身白裙。不时有梅花花瓣掉在她的裙褶上。天气有点冷,她屈膝抱胸,格外弱小。
“不是带你未婚夫见家长吗?”裴谦走到她身边,居高临下。
弦歌没抬头,“知道我母亲怎么过世的吗?”
裴谦一愣。
前任宋夫人,弦歌生母,他是有听姑姑提起过的,好像是在弦歌5岁那年,重病离世的…
弦歌收拢手臂,扭头,看着头顶灿烂缤纷的红梅,苍白地笑着。
“母亲重病,阿姨从美国赶来照顾,一开始所有人都是高兴的。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阿姨跟父亲越走越近…我那时懵懂无知,见母亲流泪,总以为她饱受病痛折磨。为了不让她操心,还刻意同闻慧书格外亲近,现在想想,母亲过世前那段日子,最伤她的心的,除了曾经相濡以沫的丈夫,就是我这个女儿了吧。”
裴谦不自觉地移了移脚步。
这些事,弦歌从来没有跟他提过。
弦歌抬头,指了指二楼的某个窗子,笑得愈发无力。
“那间房,如果他们没有在那间房里鬼混,如果能锁门不被我撞见,我也就不会哭着跑去找母亲…母亲就不会失足摔下楼梯。”
轻风吹过,落了一地梅花花瓣。
裴谦蹲下身,定定地看着她。
“当时,血流了一地,无论我怎么哭,怎么闹,母亲再也没睁开眼睛。”弦歌抓起一把花瓣,慢慢松开,猩红的花瓣从指尖飘落,她笑得凄凉,“她不是病死的,她不是…”
弦歌说,“裴谦,我妈是我被害死的。你知道吗?”
裴谦拉住她的手,一把将她扯进自己怀抱。
说,“不是你的错。”
☆、第24章 chapter24
母亲的死,就像是压在弦歌心口的大山,时时刻刻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无数次午夜梦回,梦到的不是母亲浑身是血,就是父亲同姨母在书房中放浪无耻的一幕,一觉惊醒,却什么都没有。
母亲没有了,原本慈爱温和的父亲总是疾言厉色,视她为仇敌。
好几次父亲喝醉了酒,双眼通红地看着自己,那场景,仿佛是要杀了自己一般…
弦歌知道,父亲是怪自己害死了母亲。
闻慧书也这么说。
有时候,弦歌也会想,为什么当时死得不是自己…却终究还是舍不得。母亲体弱,又遭遇了家庭的沉重打击,若当时摔死的是自己,她怎么可能承受得了?
死了,倒是一了百了。
活着的人,需要承受的东西太多,才是真正痛苦的。
凋落的梅花飘在裴谦身上,弦歌闻到了一股清冽淡雅的香气。
无可否认,跟裴谦生活的那几年,是弦歌为数不多的可以松口气的时光,那几年,即便父亲仍然不喜欢她,却也不得不顾忌裴家,忍她三分。
却也因为如此。
当她执意要跟裴谦解除婚约的时候,父亲才会那么迫不及待地将她扫地出门吧。
再回宋家,弦歌以为自己已经可以掩藏情绪。
走到书房那扇门前,却发现没那么容易。
“裴谦,我这辈子都走不出去了。”弦歌搂住裴谦的腰,轻声说。
“我带你走。”裴谦说。
裴谦揽起弦歌略显瘦小的身子,站起身,弦歌看到梅花在他头顶绽放。
他一直都是一个伟岸的男人。
裴谦抱着弦歌,一步一脚印地路过奇珍园里的一花一木。尽管宋家早已面目全非,但奇珍园却依旧郁郁葱葱,一如往常。
这或许是弦歌最后的安慰了。
快到院子门口,弦歌平静地说,“我跟爷爷有约,只要跟宫佑宇结婚,闻氏的继承权就是我的,裴谦,我不像你。这是我报仇的唯一机会。”
裴谦脚步僵直地定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