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记者告诉她:“网上有传你曾被继父性侵过……”
余晚怔怔愣在那儿。
面前的人嘴巴一张一合,她什么都听不清了,满脑子全是继父,性侵这样的字眼。来回撕扯着,像是要将她撕裂开。
立在凉凉秋意里,余晚忽然觉得好冷。
她好像又回到那一天,那天阳光明明很好,可为什么回忆起来,总是那么冷呢?那时她坐在那儿看书,身上穿着的确良的衬衫,里面是宽宽的白色运动文胸。有人推门进来,余晚回头,是刚下夜班的陈春华。
他反手关上门,问,余波呢?
余晚起来说,余波他踢球去了。
他走近一些,又问,在看什么呢?
余晚说,余波的书,随便看看。
我瞧瞧。他这样说着,走过来,走到她的面前,他伸出手,那双手干瘦而黑……
她不能再回忆了。
余晚簌簌眨眨眼,那种干呕顶在嗓子眼里,她难受极了。她浑身难受,她动弹不得,她被扼住了,又不能呼吸。
“余小姐,性侵这事是真的吗?”记者追问。
“你他妈在胡说什么?!”
外面有人暴怒,梆的一声——
余波操起走廊上的凳子直接砸过去!
“你怎么打人啊?”
“打得就是你!”
“余波!余波!”施胜男哭喊,“哎,余晚快出来看看啊……”
一切都是混乱的,余晚走出病房。
外面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那记者捂着头,指着余波骂:“你这个小瘪三,你等着!”
“等什么?”拉扯住盛怒的余波,余晚冷冷的,面无表情的警告说,“我先要告你骚扰。——还不滚?”
她瘦,站在余波面前,却也有一种坚韧的力量,从她瘦弱的身体里迸发出来。
那记者见捞不到好处,讪讪离开。
余晚还是站在那儿,手垂在身侧,一动不动。
“姐……”余波像是做错了事,担忧的喊她。
余晚抬头,笑了笑,安慰道:“我没事。”她低下头。忽然想起来好像还有一件事没做。可余晚怎么都想不起来。站了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问道:“我们今天能不能回家了?我想回家了。”
施胜男听到这句话,终于忍不住,在旁边偷偷抹眼泪。
“还不行,医生让再观察一天。”余波转述医生的话。
“哦。”余晚失落的回了一声,还是沉默的站在那儿。
护士、其他病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耳边有悉悉索索的议论声,似乎有人在说,继父啊,这么可怜……
她所有可怜的隐私全部被挖出来,她所有试图遗忘的过去,她所有藏在心底的秘密,一点不留的,摊在这赤裸裸的太阳下。
她这一次,真的无处遁形了。
余晚垂下眼。
施胜男连忙拉着她回病房,将门阖上,将那些人的目光拦在外面。
其实,全部是自欺欺人。
骆明川在机场候机,他今天去外地还是有事,仍然有陌生电话打进来:“骆先生?”
对于这些讨厌的记者,骆明川要挂电话,那人就说:“对于余小姐被性侵一事,你怎么看?”
“性侵?”他不明所以。
“骆先生还不知道么?现在网传余小姐曾被其继父性侵过。”
骆明川愣了愣,连忙挂断电话。他随便在网上搜了一下,脸色不禁煞白。
舆论甚至比昨天更加激烈,也更加残忍,每一句都像是刀子。
“这是打算卖惨、洗白?”
“谁会用这种事来卖惨?”底下有人替余晚质疑。
“居然还有人替那个荡妇说话?呵呵。”
“是啊,说不定是那个女人自己不要脸,主动岔开腿,勾引继父?她都能做出勾引叔侄的事,还有谁不能睡?”
“话可不能这么说,这可是性侵啊!”
“为什么单单性侵她,而不是别人?她自己怎么不反思?不就是仗着自己好看,故意穿很少?你看她照片又漏胸又漏腿,这种人自己就有问题!出了事,只能说自己活该!”
“就是。本来那么大的人就应该和继父避嫌啊,她自己不避嫌,出了事,怪谁?”
这个世界虽然是暖的,但从来不妨如此恶毒的冷意。
骆明川忽然不忍看了。
很多时候受过的伤,明明快要遗忘,却要被拖出来,再度凌迟。
再度一遍遍提醒她曾经历过什么。
将结好痂的口子撕开,让人窥探里面有过什么,以及里面还有什么。
真让人无力……
这一次,一并波及到的,还有余波。
——那个贱人的弟弟,居然坐过牢!
配上余波那张凶神恶煞的脸,还有肩上的疤、寸头,劳改犯这个词再恰当不过。
“故意伤人?我看他就是杀人犯吧。”
“五年真的太便宜了,怎么都要坐满八年。”
“是不是有什么背景,居然减刑?要不要八一八?”
……
余晚担忧的看着余波。
余波无所谓的耸肩:“我没事,都习惯了。”顿了一顿,他说:“姐,我只担心你。”
余晚轻轻的笑,失神安慰道:“我也没事。”
十月的新西兰并不适合旅游,南半球的初春,气温还是很低。几乎没有人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出海。季迦叶偏偏要去。除非用卫星电话,否则这段时间很难找到他。
这儿和国内有四个小时的时差。
中午的海面洒满碎金,接到刘业铭电话,季迦叶正穿着风衣,面容冷峻,钓鱼。
“什么事?”他问得言简意赅。
刘业铭说:“余小姐……”
听到这三个字,季迦叶便不高兴,摸出烟,他不满道:“不是说了,不用再知会我?她的事一律让明川出面,我不方便。”
“先生,这次是有人爆出你和明川的叔侄关系,才牵扯到你和余小姐。”
季迦叶最不喜隐私曝光,听到这话,他的面色登时沉下来,半眯着眼,阴鸷而凶。
沉默两秒,他吩咐刘业铭:“按我之前安排的来,再以我的个人名义发声明,追究诽谤和侵犯个人隐私。至于其他的,明川需要什么,你就按他的意思办。”
“先生,你不回来?”刘业铭诧异。
“他们不是小孩子,能自己处理,我回去了反而不好。”季迦叶这样说。
其实只要明川和余晚坚定在一起,这些流言蜚语算什么?
他回去了,反而坏事,徒增谈资罢了。
“那……”刘业铭还是犹豫。
“还有事?”
刘业铭“嗯”了一声,说:“网传余小姐曾被性侵。”
“性侵?”季迦叶点烟的动作一顿,蹙眉,“什么性侵?”
“说是余小姐的继父。”
余晚的继父?
季迦叶面容冷下来。将含在唇边的烟拿回手里,不知想到什么,季迦叶忽然沉默。
他沉默着,眉眼便愈发冷峻。
海风拂来,他的风衣挺括,一动不动。
那些风很凉,拂过他英俊的脸,又拂过他垂下的手。他的手还是白净,修长,骨节分明。和过去一样,线条冷硬。他的手本来就是凉的,偏偏在南半球初春的寒意里,轻轻颤了颤。
季迦叶眨了眨眼。
金丝镜片后面,他低低垂下眼帘,让人看不清眸色。
因为不能出院,病房里,三人依旧沉默。
外面时不时的有碎碎的声音,飘进来:
“真看不出来,蛮乖的样子。”
“还是和继父呢……”
“好像不止和继父,说是跟两个男人一起那什么……”
谣言总是这样,越传越夸张,大众都喜欢这样的八卦,尤其是桃色新闻,余晚默然。
忽然,外面有人敲门。
施胜男已经彻底变成惊弓之鸟,“谁啊?”她问。
余波看了看手机,过去开门。是顾菁菁。
他也不请她进来,只是问:“你怎么来了?”
顾菁菁说:“我来看看余助。”——她叫习惯了,也改不过口。
“不用。”余波回掉。
顾菁菁尴尬的站在那儿,施胜男悄悄看了看她,招呼道:“快进来吧。”
余晚坐在窗边,对着外面,还是一动不动。
和家里一样,窗外也有一株银杏树,叶子开始发黄。
一阵风过,有一片叶子晃晃悠悠的掉下来,掉在地上。
“余助。”顾菁菁试着喊她。
余晚回头。视线慢慢聚拢,落在顾菁菁身上,她微笑:“菁菁来了。”
顾菁菁小心翼翼的说:“我看到那些事了,余助……”她的眼里是知情后的尴尬,是对受害者的同情和可怜,是生怕说错一句的小心。
这种目光对于余晚,更加难受。
其实她并不需要这种同情和可怜。她需要的,只是正常的活着,活在这个世界,不被任何人异样的对待。
可现在,舆论架着她,一遍又一遍的炙烤。
余晚淡淡笑了笑,说:“谢谢你,菁菁。”
外面还是有人敲门。
这次来得是骆明川,好像齐齐约好了似的,生怕余晚想不开。
余晚微微失神。
顾菁菁看看余晚,又看看骆明川,起身告辞。
施胜男又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病房里,只剩余晚和骆明川。
相似小说推荐
-
重生之后 (黄山山) 2016.9.6完结有些人叫集天下气运于一身。潘珊珊重生过38次,她就遇到过这么一个人,然后她发现,无论重生过多少次...
-
俨然心动 (何堪) 2016.9.8完结号称二院看板郎的江俨然医生最近多了个疯狂的追求者,有空没空就来刷门诊,甚至直接弄伤自己上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