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冷哼道:“还死不了,让你失望了。”
王夫人眼中寒光一闪,随即温顺道:“瞧老太太说得,您是家里的主心骨,府里事事可都指着您呢。”
贾母淡淡道:“别说这有的没的,你有什么事情。”
王夫人道:“媳妇今儿是来讨老太太的示下,如今宝玉也成亲也半年了,媳妇想着他屋子里丫头自从上次撵了也没添什么人,再说他好歹也是个大家公子只一个正房也不像样,媳妇想给他屋里放几个人。”
贾母蹙眉道:“如今宝玉身子未好,娶亲原是应当的,姨娘就算了,等他病治好再说吧。”
王夫人心里暗恼,陪笑道:“只是他仅一个媳妇到底好说不好听的,他这身子原能调理好,先放几个人混着不强似以后病好了宝玉却喜欢不起新人。”
贾母想了想道:“那就把翠缕和紫鹃升为姨娘吧。”
王夫人道:“媳妇想着再搁个能压得住能协助媳妇的才好。媳妇看着鸳鸯如今被老太太调理的比那大家小姐都不差,手段见识也好模样也好性情也和顺,媳妇斗胆想给宝玉讨来。”
贾母气得浑身乱战骂道:“你们今儿是串通好了不气死我不甘心吧,我统共就这么一个可靠的人,你们还不放过。今儿我这话撂这而这丫头我是要给她放出去自己成亲去的,你们谁也甭惦记着。”
王夫人不满道:“当宝玉的姨娘难道还委屈了她不成。”
鸳鸯忽然跪下哭道:“老太太,太太,今儿鸳鸯说句大胆的话,我这一辈子也不敢想什么出去的事,若有造化死在老太太头里,若没造化该讨吃的命,等伏侍老太太归了西,我也不跟着我老子娘哥哥去,或是寻死,或是剪了头发当姑子去!如今二太太固然是好意,可我是铁了心了,别说是宝玉,就是宝金、宝银、宝天王、宝皇帝,横竖不嫁人就完了!就是老太太逼着我,一刀子抹死了,也不能从命!要说我不是真心,暂且拿话支吾:这不是天地鬼神、日头月亮照着!嗓子里头长疔!”
王夫人登时脸上发青,怒道:“你一个小丫头子竟然还敢这样和主子说话,真是反了反了。”
贾母冷笑道:“她是我的丫头难道还说不得这话?”
正在此时一阵靴子乱响,门帘忽得被掀开,却是宝玉跑进来叫道:“太太也不用作贱人了,我这辈子作孽也够多了,只一个湘云就够了,别人我断不会再要了,太太就当为我积点德放过鸳鸯姐姐吧。”
王夫人气得大骂:“宝玉,你胡说什么,我还不是为了你!”
宝玉气呼呼道:“如今我才知道我不能有孩子了,以后就过继个孩子就行了,还在屋里放什么人。”
王夫人大惊:“谁说的,湘云!”王夫人冷冷盯着随后而来的史湘云,湘云心里委屈,嗫嚅道:“太太,不是媳妇说的。”
屋里正闹着,就见琥珀平儿惊慌失措跑进来道:“不好了,老太太外面来了好多当兵的闯进来说要抄家呢。”
什么!贾母惊得站起身道:“怎么回事,老爷们呢,谁带兵进来的。”
平儿哭道:“不知道,老爷们已经被抓起来了,二爷二奶奶也被锁起来了,马上人就闯过了。”
王夫人一听险些晕过去,喃喃道:“不,老爷怎么可能被抓,不可能。”
琥珀哭道:“我恍惚听什么谋反,结交外官的,奴婢也听不懂。”
她话音刚落却见外面有人道:“贾府中人都出来出来接旨。”
贾母眼前发黑,强自镇定道:“别慌,都随我出去。”
王夫人如今六神无主,只好答应着,如今才发现自己终究比不过贾母。鸳鸯琥珀搀着贾母出来,身后跟着王夫人宝玉夫妇和平儿。贾母一出门见门外占满锦衣卫,为首两人,年轻的竟是太子殿下,旁边拿着圣旨的却是林如海!
贾母心中惊恐,强自镇定,笑道:“老身参见太子殿下。”又转向林如海道:“女婿怎么来了,看这话说的。自打你进京咱们总没来往,若是敏儿知道了定该怪我这老婆子不知道爱护晚辈了。”
林如海一听贾母说贾敏,登时怒发冲冠,冷笑道:“这里可没你什么女婿,在下护国公林海,和太子殿下奉命来查抄反臣之家,老太太可别乱攀亲戚。”说完目光如刀转向王夫人,来嘲讽到:“亏你们还敢提敏儿,若没你们敏儿怎么会死!”
王夫人呆呆望着林如海,几十年了,她好不容易再见到心上人,没想到竟是这种状况,林海话中的冷意让她不寒而栗,很显然,这林海是来报仇的,她心中又怕又酸又难过,竟是比听闻林海“死讯”时还复杂。
林如海道:“刚圣旨已经读过了,只人不全,我再读一遍:‘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贾赦贾政贾珍参与谋反,依势凌弱,辜负朕恩,有忝祖德,着革去世职和官职,连同有罪者贾琏、贾宝玉、贾王氏、王熙凤等,交由太子及刑部查办,钦此。”林海随即叫手下道:“将一干人等拿下。传齐司员,带同番役,分头按房抄查登帐。”
贾母呆愣愣听完半晌回神,见锦衣卫们已经如狼似虎抓住王夫人和宝玉要往外带。贾母大叫道:“你们不能抓宝玉,宝玉没犯错。”
太子不禁冷冷讽刺道:“贾宝玉可是被苦主告了的,有罪没罪大堂上便见分晓。老太太没听清吗,你们犯的是诛九族的谋逆之罪,谁还敢说没罪。”
那宝玉虽然诧异却仍是冷冰冰的,湘云却已经扑上去摔打着锦衣卫的手哭道:“不许你们抓爱哥哥。”王夫人亦挣扎着要扑向宝玉,只可惜被锦衣卫死死掐着动不了,只干嚎着状如疯妇。
贾母看不成样子,怒喝道:“你们都住手。林海,你没权利动我们家。太子殿下容禀,恐怕皇上贵人多忘事忘记了咱们府可是有丹书铁卷的,当年圣祖皇帝亲口允诺贾府子孙可免三次死罪。”
太子冷笑道:“但可不包括谋反这等诛九族的罪。”
贾母镇定了一下道:“虽如此我也知道我们府这两年已经大不如前,说参与谋反怕人家忠顺王也看不上,我们府的人顶多是曾经和忠顺王有些来往,若说罪过也只能算结交外官,谋反怕是牵强吧。这些朝臣私下一私人身份交往多了,总不能进过忠顺王府的都是谋反吧,如此怕就是太子也去过那府呢。”
水泽微微一笑,颇有些赞赏的看着贾母道:“不愧是久经宦海的老人,倒还有几分识见,只可惜你那被你们除名的三姑娘拿出了贾政亲自写给忠顺王的信笺,上面可盖着贾政的大印呢,不然父皇和我没准真会被你这番言辞蒙蔽了。”
贾母身子一颤,差点栽倒,忙使劲柱了下拐杖道:“不可能,三丫头怎么会这么污蔑我们。太子殿下她定然是伪造的书信,那小贱人记恨我们将她逐出家门才这么说的。”贾母真是后悔莫及,早知道就该想办法买通牢头杀死探春,这个贱人竟然如此不孝!
太子冷笑道:“印鉴可是真的,老太太还敢狡辩。你既说丹书铁卷,正好父皇说了你们不配再拥有它,快请出它来是正经。”
贾母颤巍巍回到屋子自语道:“我就不信丹书铁卷会连宝玉这个无辜之人都救不了。”
随后而来的水泽和林海相视而笑,瞅着贾母来到落地自鸣钟前,哆哆嗦嗦将表的外壳取下,将表盘拿出来。王夫人等目不转睛看着,都惊叹没想到贾母竟将丹书铁卷藏在这儿,果然是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林海和水泽含笑盯着,目光意味深长。贾母将指针拨到9:45分,然后啪得摁下指针中间的圆疙瘩,只听咔得一声,严丝合缝的表盘竟是从中间裂开,里面竟是中空的,贾母眼里喜悦的目光一闪,却马上倏然变色,因为里面并没有她心心念念的丹书铁卷,却只有一块铁板!
“这,真是怎么回事?”贾母坐倒在地。
林海冷笑道:“老太太倒是将丹书铁卷请出来啊。”
水泽笑道:“老太太莫非丢了,呀,这可不好说了,谋反之外再家个藐视皇家,哎呀,就是大罗神仙怕也救不了你们了。”
贾母脸色灰败道:“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渐渐的,眼光散乱起来,大叫道:“老太爷说了这里很安全,不可能。说,你们谁偷了它!”贾母猛得指向鸳鸯琥珀等人,疯狂道:“说,你们谁偷的,若不说我将你们都卖到青楼去。”
鸳鸯等不禁打个寒颤。水泽笑道:“现在还在耍威风,这可是老太太的责任,原想你罪过小些,看来也不小嘛。来人,将这老太太也押到刑部去。”
贾母边乱喊着边被押了下去。
其实贾母再想不到那丹书铁卷竟是被黛玉发现的,那时王夫人和她提及为元春动用丹书铁卷的事,贾母不由自主多瞄了那自鸣钟几眼,后来又常在那儿徘徊,暗卫并没往别处想,只如实告诉了黛玉,黛玉却上了心。后来借着去贾母屋子看了几回,总觉得那自鸣钟太大了些,形状也有些怪异,便命暗卫夜里弄晕了贾母等人将钟换了出来,和露清等鼓捣半天,那露清颇懂机关,竟真把谜底揭开了。只后来水溶逸飞等使促狭,竟又将装了铁板的自鸣钟“原物归还”了。当然这些贾母永远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