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这方罢了。王夫人听得又高兴又心动,再不想贾母出手就十万两,想起上次还黛玉钱她眼睛不眨就拿出七万,这背后还不定有多少呢,想着想着眼睛越发热起来。
告示一出贾府立刻门庭若市,这些江湖郎中多的是利欲熏心的,只可惜真正有本事的不多,而且布告虽没写明谁中毒,可搁不住人猜,慢慢外面都知贾府的宝玉中了绝子之毒了,甚至有传言传出他根本就成太监了,几天下来贾母越加烦闷了。那贾赦看到告示心里不免不高兴了,在家里骂道:“这老太太也忒偏心了,为个宝玉就舍出十万银子,怎么竟是对我们大房不闻不问。”邢夫人劝了几回看贾赦不停索性躲了出去,专心看着巧姐还有怀孕的凤姐,那贾琏原有几分才华,总觉得家里如今不成样子不像好兆头,如今倒是背地里做些小买卖,希望着以后能有个退步抽身的地方。
那王夫人从贾母处出来便找来周瑞家的,贾政的话让她心惊,听老爷那意思竟是开始看重贾环了,贾兰她可以不理,一个小孩子罢了,且好歹是自己孙子,可若以后让贾环得了势她岂不气死。
周瑞家的有些心惊胆颤的来到王夫人正室,王夫人冷道:“那赵姨娘你怎么还不动手。”
第九十九章 水溶受伤
周瑞家的心一抽,她原是看王夫人要去什么林家,琢磨着如果她死了自己犯不着再害人命,此时没想王夫人竟又回来了,忙叩头道:“奴才还没找着时机。”
王夫人冷哼一声:“她如今天天在佛堂你还没时间,不过也好,我再交给你个任务,找时间把贾环那小冻猫子也给我除了,哼,老爷竟想着拿他做传人,凭他也配。周瑞家的,你可别给我背后弄鬼,以往哪件事你也逃不开。”
周瑞家的唬得汗透衣背,忙叩头答应了,心里却被王夫人森冷的声音吓得魂飞天外,那一点弄鬼的心思也没了。
不几日贾家就传出赵姨娘在佛堂发疯触柱而亡,贾环为阻止母亲自戕,一不小心被母亲推到地上竟把脑袋撞了个窟窿也一命呜呼。私下里人们都传那赵姨娘是中邪了,说得煞有介事跟亲眼见得似的,为此王夫人还破例给赵姨娘风光下葬,请了些倒是和尚做了场法事。
贾政闻得贾环死了,虽然不大喜欢贾环,终究也是自己的骨肉,倒掉了几滴泪。那宝玉却是冷漠如霜,半点反应也没有,只在两人灵前叹了几口气,谁也拿不准如今这冷漠的宝二爷是什么心思。
探春如今他在忠顺王府就和个摆设差不多,原陆浩天也盼着她能和陆靖远圆房甚至有喜,哪知她到了世子的屋子也是不过几刻钟就晕倒,兼着那世子又是个不能动的,需要女方主动,探春自来矜持惯了,怎会做那种事,因此现在就独居在世子院子的厢房里,陆浩天见她无用便懒得理会,任由着下人薄待作贱,不过一个月探春所有的锐气都磨近了。这日接到贾府的消息,探春险些晕过去,她不相信自己的娘亲和弟弟就这么死了,第一时间想起王夫人那森冷阴沉的面孔,因此探春求着陆浩天让自己回娘家一趟,那陆浩天也不着意便答应了。
探春回家站在灵前,一瞬间恍若置身荒野,异常彷徨,爹爹从不把自己放心上,如今自己是真的没有亲人了。狠狠哭了一场,见家里给姨娘办得后事有模有样倒减去几分怀疑。然而彩霞的话打破了她对自己家的最后一丝幻想。彩霞说她那日见周瑞家的从王夫人屋子悄悄出去,神色慌张,又说后两天丫头无缘无故叫贾环过佛堂去说赵姨娘有话说,然后就传来赵姨娘发疯的信,还说她悄悄去看了赵姨娘的尸体,她的脸色是乌青的。
探春是个聪明的人,此刻却宁愿自己不曾聪明过,联系宝玉中毒的事情,她知道娘亲和弟弟是被杀死的,因为他们威胁到了王夫人的地位。走出贾府,回眸看那乌沉沉的暮霭中的府邸,探春脸上滑过一丝决然。
六月荷香如雾霭淡淡。这日黛玉正在自家园子里读书,就见雪雁急匆匆跑来道:“姑娘,有客人来了呢。”
黛玉奇道:“谁啊,让你这么高兴。”
雪雁微微一笑,闪开身子,后面露出一个娇小的身影。“四妹妹!”黛玉惊喜地站起身道,“你怎么来了。”
惜春眼圈微红,扑到黛玉怀里,声音里带着鼻音道:“林姐姐。”
黛玉一叹,这惜春这时候出现在自己家里绝对不是出了普通的事,抬头见虽后走来一个清丽的女尼,正是妙远。那妙远跪倒道:“郡主,属下自作主张将四姑娘带来了。”
惜春一怔,黛玉忙道:“妙远姐姐这是做什么,我还要多谢你呢。只是四妹妹究竟出了什么事啊。”
妙远一叹:“还是四姑娘来说吧。”
惜春撇撇嘴道:“能有什么,只不过是终于脱离了那肮脏地方吧。”
黛玉拉着惜春坐下道:“你倒说得轻巧,还不给我说清楚了。”
惜春这才说起近日的事情。
惜春自赵姨娘和贾环死后越发对这家冷了心,她虽小却不傻,知道这其中定有许多隐情。只是她可不耐烦管这些事情。那日偶然去怡红院看宝玉却见他正读佛经,惜春倒好笑起来,问道:“二哥哥莫非了悟了,又是撵丫头又是读佛经的。”
那宝玉冷笑一声,道:“生在这样的家,若不多读读佛经只怕减不了身上的罪孽呢。”惜春这才发现几日不见宝玉竟是大变样了。环顾宝玉的屋子,华美依旧却冷清不少,因少了人气。
二人谈讲了一会惜春才道:“你倒也让我刮目相看了,那袭人晴雯你说舍就舍了。”
宝玉失意道:“呵呵,我知道你们以前恐怕都瞧不起我吧,偏我还自以为是呢。这红尘幻像如今在我看来只觉得好笑,若哪天能脱离了才好。”
惜春不知宝玉怎么就悟了,却懒得去打听,只是对宝玉的话很有感触。两人说了会子话却见人领着紫鹃进来,说是太太见宝玉屋没个使唤人,让紫鹃来服侍。宝玉不由想起黛玉,终究放不下那点情愫,便同意了。他却不知那王夫人和贾母琢磨宝玉的变化可能还是源于黛玉,生怕宝玉真陷到佛经里才让伺候过黛玉的紫鹃来,巴望着能让宝玉移了注意力。见宝玉收下了,贾母和王夫人才松了口气,看来宝玉并不是真的想出家了。
惜春在宝玉这也无趣,自回了藕香榭,默默想着近来家事越发觉得心惊,如今家里只剩自己一个姑娘了,自己怎么可能逃得过。若像迎春探春那样自己还不如死了呢,强于被人卖出去。
想到此她干脆跑到栊翠庵求妙远为自己落发,她这一闹腾自然连荣府带宁府都惊动了。贾母如今已近癫狂,一丝慈祥也没了,狠狠斥责了她一顿,又命尤氏赶紧找户人家把惜春嫁了,家里丢不起这个人。哪知惜春根本不买账,非要绞了头发不可,终于还是惊动了贾珍,那贾珍苦口婆心劝了几回见惜春强硬如铁,一怒之下和惜春断绝了关系,直接将她从贾家名簿中除了名,言道此后她在不是贾家人。
贾母见闹到这个地步却不大乐意了,她还指着惜春联姻呢,奈何看贾珍气得双目通红脸色铁青,料无转圜之地,她恨恨让惜春马上出去,一应衣服首饰不许带,就是出家自家家庙也不收留。
惜春倒是乐意之至,头也不回要走,妙远知道惜春和黛玉关系很好,且这些日子也觉这小姑娘不错,看她无家可归不放心,便说送她去自己以前修行的地方,可实际竟是将惜春领到了郡主府。惜春下了车才发觉,想着许久未见黛玉很是想念便也就进来了。
黛玉想到此倒是有些欣慰,叹道:“好妹妹,这也算你的造化,说起来你还要感谢珍大哥将你除名呢。”
惜春撇了下嘴,不以为然道:“他还不是看我给他带不来好处。”黛玉摇摇头亦不愿多说,许多事情无须言明,终有个尘埃落定时。何况贾珍也没要过惜春去懂,他对惜春好怕也是因为那时可卿很喜欢这个对她不屑却本身极清白的四小姐,确切的说惜春是可卿的一个梦,一个纯粹洁净的梦。
黛玉看着惜春道:“我天天闷在家里孤单得很,一直盼着有个姐妹说话,四妹妹如不嫌弃不如就留在我这儿,咱们一起谈诗论画岂不好。”
惜春摇头,神色有些清冷道:“我说出家并不是一时逃避或是心血来潮,这些年该看的都看了,已是虔心向佛,这次离开不过是个契机罢了。今儿到了林姐姐家门口断没个过门不入的理,一会我就想走了,找个尼庵安身也就罢了。而且我虽离开了贾家,到底血缘上还是那府的人,他们若知道了定然觉得林姐姐还是念着与那府情分的,到时候不定又有多少花样出来,你虽不怕却也会烦恼的,何苦来哉。”
黛玉微叹一声,静静看着惜春良久才道:“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我也不敢多劝妹妹,只是不知四妹妹是否真了悟了,世事纷繁可你从来只冷眼旁观,不曾入世又何谈出世。四妹妹倒不妨先学妙远姐姐那样先带发修行吧,与佛有没有缘分还要看造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