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航瑜看到千期月虽然脸上温和,但是眼底的浓重悲哀和绝望出卖了她,她比他们之中哪一个都更担心。杨嘉祯看到她坚定的样子也止了劝阻的念头,扶着杨航瑜缓缓站起来,往外走去,临走瞥她一眼,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也没必要说。
千期月隔着ICU的门,眼睛透过方形的窗户看着里面病床上的一堆拱起来的白色,回想着早些时候他还给自己送来了一堆拉拉杂杂的事情给她处理,笑着敷衍她说弄完了是有礼物的,那从现在的情况来看,礼物就是被白色包围的他自己么?这么走心的礼物她收了会短命的。
人家说人死之后是会有灵魂的,如果真的是这样,千期月会不会真的看到杨嘉画灵魂离体?如果真的是那样,该有多绝望?心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声音:“他就要死了啊,你会像洛期月一样陪葬么?”声音很轻,但是掷地有声。千期月愣了一愣,勾起嘴角。会啊,为什么不会呢。洛期月在某些地方和她像得简直没话说。她们都那么深切的爱着一个男人,生与死都不是距离,不管是殉难还是陪葬,不够勇敢的人做不到不代表她们做不到,她们都从黑暗里爬起来,知道温暖有多重要,知道唯一到底意味着什么,或许是爱情,或许是知己,或者两者都有,不管哪样,她们的选择都是一样。
这世界要是没有了你该有多寂寥?这世界要是没有了你该有多绝望?
冤魂厉鬼不愿意投胎的原因多是有牵挂,有的是恨有的是爱,有的是**有的是伤感,都无所谓。那些鬼她不知道怎么超度,但是关于鬼火里的东西他知道怎么操作,一切都没关系,你死我活的多么乏味?为什么不找点乐子玩玩?人们怕死的原因无非两个,一个是怕痛,一个是有牵挂。千期月不能了解那群人有什么牵挂或者想念,她只知道她会让他们痛够了才去死。
选择很简单,但是后果很难料。当初暗火招新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了,有人来可以,但不能靠暗火活着,就算要靠暗火也要有正当理由,他们不要那种游手好闲的废物,然后那群人就去了鬼火。既然是自己都放弃了自己的,她就更没必要再怜惜了,给谁看啊?那群人如果来暗火或者还有出路,如果真的放弃了自己才真的悲哀。或者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是鬼火的人,重点是,他们和千衡绞在了一起,重点是,他们摸到了她的逆鳞。
这样的人,不死不泄愤。
五个小时里的第四次冲锋,鬼火里的每个静静的看着外面的人潮,心里同时默数。他们面前站着的是两个人,他们现在还能淡定的站着的唯一支撑。年纪大一点的男人有一副好嗓子,讲起话来跟唱戏一样的好听:“阿溪,你说我们这的门还能扛几次?”后面的陆溪冲他摇摇头,别说再扛了,现在整个鬼火的门都是摇摇晃晃的,下一次他们冲锋的时候,应该能一举攻入吧。
陆溪曾经有很多机会杀了面前的男人,就像现在这样,他离他这么近的时候多了去了,但是就没有一次是真的偷袭成功了的,不然怎么有这些破事的?陆溪眼睛暗了暗,慢慢抬起手,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男人的颈项袭击而去,男人也不躲,任他掐着自己的动脉,声音还是一样的悦耳动听:“动手啊。我死了你就能摆脱我了。”陆溪越加大力道,男人就笑得越灿烂,看着他那个样子,陆溪一晃神,男人抓准时机灵活一转身,手指也跟陆溪一样卡在了他的脖子上,然后快准狠的踢了他腹部一脚,陆溪吃痛,手上一松,男人更是直接捏了他的手腕,反剪放在他身后:“阿溪你还是不够狠,这样的程度再有个十年你也是杀不了我的。”
他松开手,笑盈盈的看着陆溪,隔着厚厚的衣服,他手腕上也还是青了好大一片,摸到就痛。陆溪不是没有那个杀他的本事,他只是太心软了。习武之人太过心软不是好事,毕竟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么。“好好看着吧,等他们进来了就真的有好事情了。你也不用这么仇恨的看着我,我训练你这么久不是拿给你玩的,你还有事情要做。去把今天参与偷袭行动的人集合起来,让他们在c区等着。”毋庸置疑的语气,陆溪沉默着下去了。千衡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之前他是千期尧和千期月的父亲,训练他们为了某个目的,现在他是千期月前男友的老板,一切都在循环往复,不管是千期月还是陆溪,没有人能够逃掉。外面的灯亮着,那群人终于还是攻进来了,玻璃茬子碎得到处都是,像是被打碎了的美梦。千衡动也不动,看着无辜的人们惊叫着逃出去,还真的是喧嚣啊。
对方开了门也一直在观望,等到无关人等都逃得差不多了才慢慢聚集过来,整齐划一的步伐,天已将晓,不知道谁低声骂了句“**”。做好准备的众人看到天明的时候心情都不好,攻进来的人脸色也不好看,偏偏领头者一脸淡定,拂开玻璃茬子在铺了猩红坐垫的卡座上缓缓坐下来,看着面前的男人笑得异样的妖媚多娇:“很久不见啊千先生,我是千期尧。”
“很久不见,亲爱的儿子。”对面的男人坐下来,轻轻一笑,晨光里显得那么美好而虚幻。都不是喜欢拐弯抹角的人,这样直接进店虽然是第一次但是也不觉得有奇怪。鬼不光明就意味着你不必正大。
终曲之殇,群魔乱舞,佛不渡我,我自成魔。
☆、第176章 红尘往返终逢君
第176章 红尘往返终逢君【终】
“所以你到底带了什么条件来找我谈判?”千期尧的声音一贯都冷,遇到这个人更是冷得没话说。坐在对面的千衡也很难得的没有打亲情牌,看着棱角分明的曾经是自己儿子的人的脸,笑容里多带了一分不知名的情愫,温暖?释然?欣慰?或许都不是,总之不管哪一步都不是千期尧关系的,也不是千衡想说的。
“谈判?NO NO NO,我没有带任何东西来跟你谈判,也没有说过我觊觎你什么是吧。阿尧你这么多年还是这么天真自以为是啊,我之前就教过你不要在别人没开口之前随意揣测别人的目的么?看看,上当了吧。”幸灾乐祸的脸上千期尧好像看出了其他的东西,一闪而逝他也没怎么注意。但是他不喜欢被人说三道四,特别在这么多人面前。他已经不是他的父亲,他说出的话也就不再是教训,顶多当个笑话听:“你没资格教育我。”
“你这么匆忙的从欧洲回来,第一件事情想到的不是我和千期月而是修宁,还费了好大劲收买安妮让她帮你做内应结果却在差一点就得手的时候回到这里,说你不想要修宁了是骗人的吧。你从洪都拉斯出来的时候一定很缺钱,不然不会急着去找我的修宁,你拿到了足够的钱之后发现安妮也死了,在修宁你没有了把握赢过安德森,恰好你打听到了我们的消息,急匆匆的回来是想要更多吧,凭着你名义上的父亲名头,凭着我和千期月对你心里的恐惧愧疚,你想得倒挺多啊。”中美州的洪都拉斯气候炎热,生产生活条件差,没几个人愿意呆在那里,也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逃出来的,千期尧看着他一直不肯放下的手也大概猜得出来上面有什么,心里越是确定嘴上就越不饶人:“你说我要怎么把你再送回去呢?是要活着还是要死的?”
“推理的倒是不错,至于要怎么处理不该是你说么?现在整个鬼火都在你的掌控之下,你说什么不就是什么么?七哥?”千衡还是不动,被揭穿了底细还是什么都没反应,相对应的,他知道了他在这里的名号,同样意味着他掌握了从千期尧入黑以来所有的资料,他在他面前已经几近透明。两个人现在搞到这种父不父,子不子的地步,到底是谁的错没有人能够说清楚。当年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许久,现在翻旧账没有任何意义,但有一方既然挑起了事端,就一定要坐到棋盘最终结束,这是规矩。
“少拐弯抹角,你现在说出你要的东西或许我们还能商量商量,不然的话这里一个人也别想逃。”千期尧和千衡的对话没人插得进去,他们毕竟是父子,不管从哪方面讲都是父子,不承认也是定局,奔腾的血液里那一半的基因永远不可能更改。只有千期尧在说话,看起来他才是气急败坏的那一个,千衡坐的好好的,看着面前歇斯底里的人一个气息都不曾乱。“阿尧,你要承认我还是你父亲,不管从法律上还是生活上,是我养了你们那么多年。”饱经沧桑,千衡的声音让所有人心里都是莫名一动,这一刻他的苍老才真正表现了出来,才有了点真正为人父亲的样子。
但是千期尧并不领情:“就因为你这么说我就要原谅你生生掐死我们的妈妈么?
就因为那个对我来说什么都不算的法律,我就要默默忍受你每天折磨我和月儿,不弄死一个你不罢休吗?
就因为你说的狗屁人言可畏我就活该和月儿一起永远生活在你的魔爪之下不得安宁吗?你配吗?
就因为你经常的酗酒没人管我和月儿就活该被你揍,弄得月儿好长时间自闭症犯了连看我一眼都不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