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安德森叔叔想怎么做呢?”千期月沉默一会。杨嘉祯在后街混过她是着实没有想到的,或许她应该就这件事去问问闫一或者小白,他们在这里的时间比她长,了解得应该比她多。而且小白是云台的管理,啥都知道才是好孩子。但这件事毕竟没有说她可以管,她只能谈谈问口风而已。
“这件事本来就是无意所为,所以如果Vince不反对的话我想物归原主。格洛认为呢?”千期月觉得这个打算也实在是够朴素的,安德森没有趁人之危也没有漫天要价,能这样也是不错了。他这么多年的棱角也被磨得差不多了。“好啊,这样也挺好的。”她只能说出这么两个字,是啊,那个人已经和她没有关系了,那和他相关的人也应该跟她没关系才对。她没有立场,她没有权利。
“安德森叔叔今天先在这里休息吧,暗火里面有房间。”千期月脸上又恢复平静,不知不觉间桌子上已经没有酒了,瓶子里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了,千期月不知道的时候自己已经喝完了所有抱出来的酒。安德森看着她有些落寞的脸,心里猜到了什么但是没有说出口。千期月帮着他把行李收拾进来,把他引到房间里自己就出去了。千期月自己在那里收拾桌子。
“对不起,我又来了。”千期月无比后悔自己没有锁门,那得是个多么难看的场面。千期月握紧手里的酒瓶子,看着门口进来的人满目戒备。
伊墨匆匆忙忙的跑进来,脸色煞白。看到千期月的脸整个人就放松了下来,看着千期月就像看到了救星。他的手上明黄的捏了一团东西,好像是符咒什么的。千期月隐隐猜到了什么,定定看着面前这个人。
☆、第153章 血阵(上)
第153章 血阵(上)
“出什么事了么,是我的血不好用还是有啥事发生了?你现在都还没回去。”千期月一直以为伊墨拿了血之后就会好好的弄他自己的魔法阵啥的,然后安然无恙的回去跟之前王丹荷提过的那个他的良人过完一生去,然而他现在都还没走,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才对。
伊墨的脸果然是那样,面上落寞心里难受。他也很想回去的啊,他也很想见到那个人的啊,然而,在他尝试了所有方法都回不去之后,他实在是没办法了不得已过来找千期月。只有他自己知道取千期月的血有多凶险。千期月恢复记忆之后对精神上的冲击很大,很多事情都在潜移默化的发生改变。千期月现在情绪也不是很稳定,经常头晕头痛,脑子不是很清醒,身上也没有啥力气。千期月或许不知道,但是伊墨知道,她不了解自己是为了什么,但是伊墨已经从杨嘉画那边知道一次了,很清楚的知道千期月的反应。
“所以,是还要取血么?”伊墨果然不是个善于说话的人,站在这里好几分钟了一个字都没有说。她现在推断当初王丹荷和杨航瑜伙了那么一团人过来光明正大的和千期月在鼎湖的办公室了讨论取血,大部分都是王丹荷和杨航瑜在说,偶尔千期月插一句两句,伊墨全程都没有说话,沉默得像是个石头。千期月答应之后,他也是默默的拉了准备好的帆布包子过来取血,取完血就沉默的站在墙角努力淡化存在感。这家伙原来是个闷油瓶子啊。千期月突然想到。
“那个……我已经试过了我所能想到的全部方法,但是都没有成功。所以,我真的是没有办法了。对不起……”伊墨吞吞吐吐,脸上几乎都要憋红了,跟个柿子似的。千期月拉了个椅子给他让他坐下放轻松,看着他眼睛明亮。她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告诉她面前的人很腼腆,需要好好的沟通。心里貌似有点失落,这个家伙自从上一世跟她一起站在暖阁的时候,他整张脸端的都是一脸肃穆,他和她的距离一直都没近过两米,一直都没有。她上一世说给他和他姐姐下了毒,其实完全都是骗他们的,然而他们这么聪明都没有猜到一点,也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坐吧,先把东西放下。我想知道一些事情,你先告诉我了之后我们再说其他的。”她现在还是想知道之前的事情,就算不知道当时的具体情形也还是想多了解些。杨嘉画知道的事情比她知道得肯定要多得多。等等,她这是怎么了,怎么做啥都能想到杨嘉画,要死么?她不知道心里盘根错节的都是些什么东西但明显懂得那些东西和杨嘉画有关,深深的渊源让她心里有点不美丽。
“你的意思是我说了你就会再帮我一次?”伊墨用词很委婉,千期月笑得也很真诚:“是啊,如果你不骗我的话。”于她而言,她要问的可比那些血来得珍贵。血没了多养养就有了,有些事情这种时候不问之后可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我的记忆告诉我,洛期月当年并没有给你下毒,那么,你是不知道还是不想逃?”直觉告诉她伊墨是知道的,但是她没想清楚为什么。
伊墨恍神间觉得自己面前站着的是两个人,一个是千期月,另一个是洛期月,两个人共处在一个躯体里,看起来很和谐,这是伊墨没有想到的。杨嘉画那个是从始至终都是他一个人,自从他答应身体里那个杨嘉画要一辈子对千期月好之后他俩就已经是一体了,但是千期月和洛期月的排异反应比他想得严重。他看得到她举手投足之间的虚弱,一眼就明。但没有人帮得了她,这个事情要她自己去完成。
“我的确是知道,但是因为姐姐的关系我不能离开琉璃庄。知道古时候的质子吧,我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质子,我要是走了就没有人能够保证姐姐的安全了。而且,这世界虽然大,除了琉璃庄我们姐俩还真的不知道去哪里落户了。”伊墨边说边抬起头,低着头跟人说话不礼貌。直视她眼眸那一刻,伊墨突然觉得自己面前站的是之前的那个女人,一身黑袍夜行如鬼魅。她眼神凌厉得有些不像千期月了,情感太过外露。“我从来没觉得你是质子,我也说过让你想走就走的,你自己不走还是我的错了么?”隐隐的怒气,伊墨暗道不好。
“没有,其实最重要的是姐姐说杨嘉画的病情很值得挑战,所以才留下来的。只是我自己不信罢了。”伊墨语速极快,看着千期月眼睛里的刀子慢慢收回去,看她从吧台上扫过一瓶酒,咕咚咚灌了好几口神智才好点,看着伊墨眼睛里有些了然。她刚刚的话不是她说的,下意识的出口,自然得有些诡异。伊墨很明白,苍白的脸上露出安抚的笑。
“好吧,这个问题跳过。下一个,你觉得杨嘉画和洛期月的感情怎么样,真的能到那种不惜死殉的程度么?”不是她不相信爱情,她也很想相信。但是她见过太多在关键时刻抛下曾经海誓山盟的另一半自己逃难的人,她不敢相信了。有一句古话不止一次的出现在她脑子里,简单的字但是很伤人——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那些黑暗的场景一点点跑进脑海,她还是不相信记忆最后那根长长的白绫,尽管窒息的痛楚那么真实。
“她们的感情是真的很好,要是没有王府的人下手,他们应该能再相伴些时日。我和姐姐已经有了眉目的时候听到庄里有仆人说小筑那边要出事,我没多注意也没有怎么用心,然后小筑就被烧了。洛期月很淡定,淡定得我们都知道了自己最后的结局。”伊墨的眼睛很凉,说起那两个人他也是很心痛的。杨嘉画死的那天,洛期月还特地换下黑衣妆了白裙,略施粉黛看起来整个人都娇羞了很多,但越是这样沉默抱着杨嘉画尸体的时候才越悲壮。他当时在回廊上,离小筑那边的洛期月至少二十米远都很清楚的感受到了她小小身体里的悲伤和恨意。所有人在她身边就着瓦砾跪成一个圈,四周寂静无声,连一只鸟过的声音都清清楚楚,偏偏那天天上飞的是乌鸦。
那个时候的洛期月没有找任何人帮助,自己一个人硬生生的把烧得满脸黑色的杨嘉画背在背上,一步一晃的进了她的画月居,所有人都沉默的跟着她,没有人敢说一句话。洛期月把杨嘉画安置在榻上,叫人打了水给他净了面,换了衣服,看着他和以前一样白皙苍白的脸庞,每个人心里都不好受,毕竟是一条命,还是洛期月今生最看重的人。洛期月当天下午就披麻戴孝,整个琉璃庄都是白色的,看得人心酸又坚定。洛期月带着穆一和穆七抱了白布去嘉王府。据一同去的韵繁说十里长街都是白布。我用十里长街满目洁白为你献上挽歌一曲,愿你黄泉路上千里万里等我相随替我采花一朵。洛期月的歌声凄凉,穆一被叫回来召集人手。洛期月的歌喉婉转,一唱就是整个下午,围观人群自然不在少数,连宫里都派了人过来,但没有人敢阻止洛期月,她身边明明没有一个人,但就是没有人敢动她。她是那个时代不多的,连皇帝都害怕的人。当晚,屠府,散财,潜逃,深藏,第二天,整个琉璃庄凭空蒸发。没有丝毫踪迹可寻。洛期月带着杨嘉画的骨灰去了南方,阳光明媚的时候,她带了满身的阳光去奈何桥。
千期月隐隐能够想到当时的场景,心里的声音告诉她她当时唱的不是挽歌,是一种巫术,一种能让整个府址周围五里寸草不生的东西随着音符下了最严重的诅咒。不得不说,的确很惨烈。“是这样啊。那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