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炜果然在后面抱怨:“我还没看呐!”
小满反对:“又没有你,看什么看!”
市中心商场三楼开了个电玩城,四个人到了那,小满先换了二十块钱的币,分给他们每个人五个,谷雨和陆炜先玩了骑车的游戏,又玩了射击的,纪晓梵就知道夹娃娃,没几分钟就把币用完了。
小满发现一个投篮的游戏,想着谷雨应该不太喜欢运动,就叫陆炜一起来,三分钟内投进60个就到下一关。他俩玩起来还挺有默契的,小满觉得很放松,球进的时候她会高兴地跳起来,差一点没进她也会懊恼,时间快到的时候特别紧张,过关的时候又会跟陆炜击掌庆祝。第二关篮筐会开始移动,三分钟要投90个,小满脱掉羽绒服,到后面已经开始喘了,只顾着捡球,基本上都投不进去,自然是没有过关。结束的时候两人额头上都冒了汗,小满脸红扑扑的,说休息一会还要玩。
纪晓梵问大家渴了没,拉着陆炜陪她去买奶茶,就剩小满和谷雨。
小满整个人还在兴奋的状态,笑盈盈地看着谷雨。
谷雨问她:“你想玩什么?”
小满也不知道脑子中了什么邪,随便指了个射击的男生玩的游戏,然后过去投了一个币,三两下就死了。
她有些挫败,正打算还是去旁边玩个跳舞机算了,突然感觉到有人站在她身后,回头看是谷雨。
他把枪递给她,张开手臂从她的身后绕到身前,他们完全贴在一起,他教她怎么握枪,教她要怎么瞄准,然后按住她的手指教她怎么扣动扳机。
他的呼吸掠过她的脖子扑在她的脸颊,原本已经慢慢化开的红晕又重新聚集起来,小满觉得很痒,但她不敢动,可实际上,在谷雨臂弯里的她,是颤抖的。
余光只看得到他下巴的轮廓,游戏机上的画面已经模糊,小满想让自己集中注意力,却屡屡失败,她脑中已是一片空白,游戏什么时候结束也不知道。
直到谷雨松开她,直到她身体的燥热散去,寒意归来。
小满重新穿上羽绒服,她甚至没敢去看谷雨此时此刻的表情。
转过身,眼前一切都变得虚幻,只有扑通扑通的心跳一阵一阵如海浪般袭来,狠狠击打着她小小心脏里的礁石。
☆、就这样喜欢了(一)
睁开眼睛,我还是现在的我。
窗外雨水滴答滴答,我决定好好睡一觉。这套套内面积五十平米的一室户位于市中心,单价很高,我买的是最小的户型,已经耗费掉我当时所有的积蓄。窗帘三层,完全拉起来,足可以像黑夜一样。
之所以要换,是因为我之前租的一间小房子犯罪率太高,那一套老式的居民楼公房是我刚到S市住着的地方,那一阵子我还挺落魄的,不想跟别人合租,单间就只能租得起那样一套一室户。楼房在一条巷子里,只有五层,外墙的涂层剥落得七七八八,露出一整块一整块的红砖,大多数住户已经装了铝合金玻璃,还有少数保留着原始的木窗,厨房的位置全都向外突出一个贴着白色细长马赛克的长方形灶台,统一是挂着抽风机和遮雨棚,灶台周边无一不是淌着长短不一的黑色油渍。楼道又窄又高又没有路灯,楼梯的扶手上都是脱落的铁锈。
因为那时候家对我而言,就是一个可以睡觉的地方,我很少会回到家,更多时候是在录音室将就一下就过来。只是后来,当我工作步入正轨稍有起色,有一天窃贼潜入家里,偷了我的相机,并在我没有采取防护措施的情况下,几乎每天都会到访,俨然把房子当做他的住所,别人家被窃是冰箱里衣柜里都被翻了个空,而我家,某天我回去,发现冰箱突然被好心人塞满,阳台上晾起了不是我的衣服,我突然觉得恐慌,我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人。
那天我把值钱的东西带走,彻底到录音室生活,并退了房子,数了数银行卡里存款的零的个数,然后找了一套买得起的房子,付了首付。
现在想想,我是傻了,当时应该让自己休息,不要再工作,把钱拿去环游世界,也比像现在这样,虽然工作上拥有极强的上进心,身体却突然不允许了。
所以人的想法真的很奇妙,活着的时候有好多好多的禁忌和顾虑,可一旦知道生命不久,所有的不可以通通都变得可以,那么问题就是,为什么人在快失去一切之前,会变得宽容。
装修粗糙得几乎是毛坯,墙上更多的是我拍过的照片,这个屋子除了我,连纪晓梵也没有来过。
我的睡眠质量一直很好,因为我几乎都是在累得快到崩溃边缘的时候入睡的,在有限的睡眠时间里,我睡得很着。
而今天突然变得不忙碌了,我躺在床上,虽然已经处在黑暗之中,却总能听到一些来自楼上、门外、整栋大楼外细微细微的声响,可当我真的竖起耳朵听,又发现只是自己过于敏感罢了,房间里安静得,掉根针都听得见。
不得不承认,生病确实是会让人变得脆弱,除了身体,还有神经。
最后我还是没有睡着,房间依然是黑暗,看了手机,原来我已经在这张床上躺了六个小时,从中午到了傍晚,回想这些年,我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六小时。
我发现钟医生会很耐心地听我说故事,撇开医术先不说,至少他会是一个修养很好的人。
我认为。
今天的客人到了,我穿着一条香芋颜色的,看上去像一支蛋筒一样的裙子,迎接他们,男的推着女的,女的坐在轮椅上。
“我已经肺癌晚期。”
女的脸色苍白,俨然是病重的人,只是没想到是这么重,不知道她会不会比我活得久一些。
“我们已经认识了快十年。”男的跟我说他们的故事,“大一的时候,我们是同一个教官的两个方队,晚上拉歌,我们方队因为太兴奋,把空的矿泉水瓶抛上天,我没注意抛了个有水的,不小心抛歪了,砸到隔壁方阵,正巧砸到她的脖子,他们方阵的男生不肯放过我,一定要让我唱一首歌,可我不会唱,我唱歌根本不能听,他们方阵的男生不肯让步,我们方阵的同学在起哄,就连教官都要过来,俨然我如果不唱就走不了的架势,最后我唱了一首两只老虎,那是我唯一能记得完整歌词,还勉强能让人听出我在唱什么的歌曲了。”
“你每唱对。”轮椅上的女的笑着说:“应该是‘一只没有眼睛,一只没有尾巴’,你唱成了‘一只没有眼睛,一只没有耳朵’。”
男的很惊讶,他似乎和我一样,也是刚刚知道这个隐瞒了十年的秘密,“是……是这样吗?”
“是的。”
他们就是因为这一首歌词都不完全对的《两只老虎》而认识的,军训结束后他们就在一起了,回首大学四年,他们组建过乐队,到边远山区支过教,以情侣的身份参加过创业大赛,双双拿到奖学金,并同时获得研究生的保送资格。
在同学们眼里,他们就是完美的一对,女的开朗活泼,男的稳重幽默,研究生毕业后女的留校,男的进入国企,除了优异的成绩,更让人羡慕的是他们稳定的感情,鲜有争执,意见不同时他们会冷静地思考,过一个晚上,再来谈。
“我们都是很理智的人,遇到困难,就想着怎么解决困难,而不会去想,为什么会出现这个困难,我们谁对谁错,纠结于那些,注定会争吵。”
工作一年多,家里的资助下买了房,准备结婚的时候,女孩被查出得了癌症。
“我们已经计划去领证了,打算就举行一个小型的婚礼,简单一些就行了,请家里的亲戚和一些同学朋友,不过还没来得及去民政局,她突然有一天在学校里,上课的途中就晕倒了,学生把她送去的医院,我接到电话赶过去,整个人都懵了。”
女孩却对我笑着说:“应该是遗传,我父亲也是癌症去世的。”
“我们换了几家医院,还托熟人预约了这方面的专家,所有的结果都是一样的,肺癌,晚期。”
这样的晴天霹雳,对两个人,还有两个家庭都是很残忍的,女的请了病假,住进肿瘤医院,女孩的母亲来照顾,男的每天也是多地奔波,虽然都有在治疗,但结果却不尽如人意,女孩的身体状况一天一天变差,整晚上都疼痛,甚至连坐都坐不起来。
“她最傻的想法,就是害怕拖累我。”
男孩说到这里,语气有些哽咽,我想他们当时一定经历了艰难而痛苦的挣扎,关于谁离开谁,谁成全谁,谁放弃谁。他们的阻力一定还来自家庭,特别是男孩的父母,一定有过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劝他,人生还很漫长,将来还有许多希望,父母还需要指望你,儿子你也要多为自己打算,那姑娘虽好,但命中注定不属于你,就大家各自放手,下辈子再见吧。
我承认,这样不离不弃的故事,有感动到我。
“我找到了很有名气的医生,他原本排不出时间帮我们检查,后来是被我们的故事感动,等他检查时,癌细胞已经扩散到大腿,在经过骨软科会诊并做了病理分析之后,确诊是原发性肿瘤,寿命最多维持一年……这个傻子,居然说出让我滚这种蠢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