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经完全被摧毁的她,怎会想到,有一个男人此刻如同植物人般躺在床榻之上。不会笑,不会哭,不会说话,不会吃饭。
池锦楠眼底泛出欣喜,他太了解眼前这个女人了,毕竟他蓄谋已久,怎么说,他也应该走进她的心了吧?
这一句你受苦了,可让他废了不少心思。
苏南浅却浑然没有注意到男人眼底波光暗涌,脑海之中只有一个人的声音,是生是死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身子感觉到轻微的摇晃感,她重新抬起脸,“我在哪里?”
池锦楠的喉间一哽,还是说了出来,“在船上。”
“船上?”她的神经猝然绷紧,“为什么会在船上?”
“去美国的航船上,这是一艘商船,我给了船长一些好处。”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表情,“安城,你也怕是待不下去了吧,毕竟慕辰已经有了女人和孩子,他不在乎你了。否则,他怎么会不来救你。”
其实,是林许告诉他池慕辰已经将孩子重新带去做亲子鉴定了。否则的话,他才不会冒险走这一步。如今,他猜到了她已经心如死灰,何不趁此机会带着南浅远走高飞?
“他会幸福的吧?”
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么一句。
“锦楠,你说他会不会忘了我?”
她又为什么会问这个,还有什么重要的吗?
听见她的话,男人眸底光晕一暗,只是沉沉说:“我不知道,南浅。你还这么关心他吗,他都不要你了!”
心头陡然一刺,她望向他的目光也变得寒冷,“他不要我了,我需要你来提醒吗?”
池锦楠的眸光软下来,像是船外沉沉郁郁的海水一半,“不提他了好不好,只会让你伤心的。”
沉默良久,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只是,冰凉的液体却顺着眼角流出来,池锦楠心头一骇,连忙伸手一擦,却是满手的鲜血——
“南浅你别哭啊!”
“你哭的不是泪,是血啊!”
“求你了……别哭了……”
望着自己全是她流下的血泪,他在那一刻有些惆怅迷茫,自己的做法,是不是对了?
那一瞬,他竟然有些后悔。
☆、情深201米 一直爱着那个人?
止住了泪,或者说,止住了血。
脚边已经是一团又一团带血的纸团,她终于停止了哭泣。原来心碎是在这种感觉,像是有人拿着一把锯子,在你原本柔软无防备的心脏上做着往返的切割运动。偏偏那锯子生锈了,刀口都是钝的,所以一点都不干脆利落。落下去,出来的时候将你的血肉青筋一同拉扯出来,看你疼得喘息不止,那锯子便越觉得有快感。
她按住自己的心脏,胸口处分明还感觉得到它在卖命的跳动。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就像是死掉了一样?
“锦楠,我的心呢,哪里去了......这里空洞洞的,可是这里好疼好疼。我真的好疼,疼得我无法呼吸,无法思考,我——”
喉间哽得再也说不下去了,胸口是窒息一般的沉闷痛苦。男人的眸光隐晦,只是沉沉望着她,“南浅,你带你去船头吹吹风,我们缓解缓解好吗?”
她点头,在这个封闭的空间之中,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要被黑暗吞噬。
池锦楠也觉得这里太封闭黑暗了,像是要惩罚他做的那些事,让他喘不过气来。
惩罚他......心机太深,费尽一切心思将她带离安城。
惩罚他......不惜一切,让她将池慕辰恨到了骨子深处。
现在,他觉得,其实真正凉薄淡漠亲情的人,是他自己。一直都是他,不是池慕辰。可是他既然已经上了路,就永远无法回头了。*
时值深宵。
一抹新月悲伤地躲在层层浓云之后,朝远看去,只能看见乌沉沉的天空和海面线所亲密接触。
一朵浪花儿。
两朵浪花儿。
三朵浪花儿。
黑暗之中时不时卷起的浪花儿变得鬼魅,失去了所有的俏皮可爱。苏南浅倚在船头的栏杆上面,双手枯瘦苍白,目光沉得如九万里深海一般。
咸咸的海风卷着湿意袭来,吹得三千乌丝反复凌乱。她伸手顺了顺乱发,眸光落在遥远的黛蓝海平面上,“锦楠,你要带我去哪里?”
“美国。”男人转过头,看向她的眸光很温暖,“我刚才就说过了,我们去美国。”
用的是我们这个字眼。
她好像并未在意,苍白的容颜上浮现起旋生即灭的希冀,“不去美国.......好不好?”
暮夜沉沉,像是映衬着她的心境,那么黑,那么沉。
池锦楠一怔,还是很耐心地问:“不去美国的话,那去哪里呢?”
“我想去......”杏眸之中好似有着流萤飞舞,一瞬的光晕,又是一瞬的消逝。一切归于平静之后,她轻轻开口:“法国。”
“法国?”
“嗯。”
“为什么?”
“那里有一座雪山,我想住在那雪山脚下。”
*
在第五个夜晚的时候,到了美国港口。
池锦楠提议先休息一脸天,再坐船去法国。
这里的街道很陌生,建筑也很陌生,金发碧眼的人更是陌生。两人并肩行走着,希望在离港口不远的地方能够找到一家旅馆。
一家黑店。
恩,不是说会打劫钱财的旅馆,而是不用登记给钱就可以居住的旅馆。柜台的是一个头发稀疏大腹便便的美国人,满嘴络腮胡,抬起眼来打量他们,“Aroom?(一个房间?)”
“两间房。”苏南浅很快接嘴,说完才发现是中文,又用英文重复了一遍,“两间房,谢谢。”
那络腮胡美国人看见她隐隐促狭的模样,又意味不明地扫了一眼她身旁的池锦楠,忍不住用一口正宗地道英语打趣道:“怕什么,美国很开放的,看样子是情侣?”
苏南浅秀气的眉轻轻蹙了蹙,“不是,快些给我房卡吧。”
络腮胡又哈哈笑了两声,飞快地填好单子,然后将两张房卡递了过来。自始至终,池锦楠都站在她旁边,静静观望。看样子,想要走进她的心,还是需要一些时日啊。
上了房间,池锦楠站在门口,“南浅,如果有什么事,就来敲门。”
她别看眼,没有回答,兀自朝里面走。
门口凝立的池锦楠叹口气,转身朝对面自己的房间走去。
*
窗外流淌着淡淡的月光,如水银一般在地板上铺泄开水光来。她静静坐在没有开灯的旅馆房间之中,容颜一半暴露在月光之中,一半隐没在阴影之中。只是无论是哪一面,都是那么凉,那么孤独。
无意识抚上自己的肚子,“宝宝,你四个月了,还有六个月,你就可以看见妈妈了。”
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锦楠手上触目惊心的伤口,以及脸上的挂彩。她打开房门,下楼,很礼貌地用英语对那络腮胡掌柜开口,“请问,这附近哪里有药店吗。”
络腮胡思索一下之后回答,“出门左转,一直朝前走就可以看见,绿色的招牌。
“谢谢。”
*
好像哪里的冬天都是一般的冷,这边也是,天空飘洒下如白梅般的雪。簇簇而下,凭依着冷流旋转,最后跌落在她的肩膀上。左边的肩膀,还在隐隐生疼。好像又不疼,这毕竟是他......送的生日礼物。
绿色的招牌,一间不大不小的药店。
双氧水,棉签,纱布,药膏。
店员装好成塑料袋,递了过来,“小姐,您的东西。”
她微微颔首,然后付钱接过袋子。
由于是圣诞节的原因,不少店铺的橱窗里都摆放着一颗装扮得很漂亮的圣诞树,旁边还有一个圣诞老公公,红红的帽子,大大的微笑。她有些失神,去年圣诞节的时候,她和他好像在闹脾气。
摇摇头,不能想他。
于是,不由得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
敲了锦楠的门,很快便听见了来开门的脚步声,仿佛就是专门在等她似的。
他好像刚刚洗澡完,裹着浴巾,挂着水珠。她饶是装作没看见的样子,只是跻身进了房间,“我买了些药品,我帮你上药,正好你洗了澡。”
双氧水冲洗手臂伤口的时候,听见男人隐隐倒吸冷气的声音。
“很疼吗?”苏南浅问了一句,抬眼看见他的额头上青筋突起,还有细密的汗珠,“果然是很疼吧。”
“谢谢。”在缠上纱布的时候,她垂下眼睑开口,“真的很谢谢,你甘愿冒着危险来救我。”况且,她对于他来说,也只不过是一个朋友。
“南浅。”他突然沉沉唤了一句,用手指勾起了她的下巴,眼神十分深邃渴望,“我不想要你的谢谢。”
她知道他想要什么。
苏南浅的唇角抿成了微妙的弧度,没有躲开他勾着她下巴的手,只是伸手拿出了塑料袋中的药膏。将药膏挤出来,落在指尖上的药膏晶莹透明,像是一滴绿叶上的露珠。
他依旧勾着她的下巴,她却像是没有什么反应一般,只是抬手仔细将药膏涂抹在他的眼角处以及脸颊处有淤青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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