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自己挪到沙发里坐下,在沙发角落里缩着做了好久,还是决定将这件事情告诉薄书砚。
电话接通以后响了很久,薄书砚都没有接听,深酒正准备挂断的时候,那边传来薄书砚低沉而略显疲惫的声音。
深酒想了一下还是没办法开口,只问他,“在忙吗?”
“在开会,不过现在中场休息。”
“哦,这样啊。”深酒沉默下去,不忍心将这消息告诉他,再增添烦恼于他。
薄书砚已经深谙傅深酒脾性,于是主动道,“小酒,发生什么事了?”
深酒抿住唇,想一个被欺负了的小孩纸给父母告状时那般委屈。
“小酒,我们说好,不再彼此隐瞒的。”
深酒看了一眼地上的那些碎片,带了鼻音开口,“薄董事长刚刚来过,她……说过几天要搬过来和我们一起住。”
薄书砚那边默了好一会儿。
深酒看不到他表情,有些紧张地从沙发上坐起来。
“她还说了什么?”薄书砚却又突然发问,语气很淡。
深酒松了一口气,却又莫名提了一口气,“她说让我把二楼那间卧室收拾出来,还让我把我们儿子的小书房改造成小卧室,给她带过来的厨子住。”
薄书砚那边又没了反应。
深酒等了一会儿,又主动开口,“只要你同意,她搬过来……我其实无所谓。”
一声轻笑,薄书砚问她,“那便让她搬过来吧,人多,热闹。”
深酒的脑袋里嗡了一下,反映过来才知道薄书砚在逗她,她咬住唇,不再说话了。
“小酒,连傅玄野都没资格住进我们的房子,又何况是她。你放心,我会解决。”薄书砚的声音依旧平缓低沉,像是有十足的把握。
深酒一下子放松下来,但是事关薄书砚的亲生母亲,她也不好再多说,只转移话题,“晚上回来吃饭吗?你想吃什么?”
薄书砚答了一个字,“你。”
“……”深酒。
薄书砚转移到正题,“对了,言宵当爸爸了,过几天会带着他女儿回雁城,你预留出时间。”
深酒挑眉,随即笑开,“桑桑生孩子那次,要不是你拦着,我就去看她了。他们这次从西城回来,会在雁城呆多久?”
“没问。”顿了下,薄书砚解释,“现在看也是一样的。”
深酒轻叹了口气,“我会把时间留出来的。你先忙吧,我挂了。”
结束了和薄书砚的通话以后,深酒突然便有了力气,从沙发上站起来,到厨房拿了工具,开始打扫花瓶碎片。
这花瓶并不是孤品,还可以买到。还好。
买回来,再叫薄书砚擦洗一遍就行。也还好。
……
……
千石集团第一会议室。
早已拿着文件等在一边的约翰见薄书砚接完电话,便将手里的文件递给他。
薄书砚捏着钢笔,没有接。
“怎么了?”约翰将文件翻开,铺到他面前。
“薄女士有多少天没来这里了?”
约翰想了一下,“自从上次股东会议她和集团的一个元老股东争执过后,她就再没有来过了。”
点了点铺开在薄书砚面前的文件,约翰继续道,“还有,自从你将王泽炜踢出千石以后,薄董事长就动用了不少资金,给王泽炜置办了不少固定资产,其中有一处度假山庄在国外,薄董事长和王泽炜各占百分之五十。”
薄书砚凝着那文件,脸色不好。
约翰将文件翻了几页,“我之所以这么着急地将这份文件拿过来给你看,是因为最近薄董事长前几天已经陆续在和集团的几个重要股东私下见面。我猜测,她准备要做大动作了。”
薄书砚看了眼那些照片,沉吟了许久,最后转头问约翰,“将薄女士踢出董事会并将她架空,需要多久的时间?”
约翰搭在文件上的五指不自觉地握了握,随即他侧身往四周望了一眼,这才压低声音问薄书砚,“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虽然我们一直在准备,但是现在并不是最佳时机。”
“她逼得太急了,我没办法。”薄书砚语气仍旧淡淡的,他补充,“我说的架空,不只是架空她的资产,是所有她拥有的东西。”
约翰深看了一眼薄书砚,“薄,你要想清楚,她毕竟是你母亲。而且,你这样做,稍有不慎便会被推上舆1论的风口浪尖,为人所不齿。”
薄书砚曲着的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最后他停下动作,“舆1论这个东西很好解决,事出紧急,我们改变一下策略。”
约翰看了眼腕表,“还有时间,你说。”
“薄女士不是一直想要暮寒来做千石的真正掌权人吗?那我们就顺了她的意。我们先把她在千石的股份转让到暮寒名下。”
“让她转出全部股份不可能实现,我用计让她转出部分倒是可以办到。但是薄,你就不担心暮寒那小子到时候……”
约翰没有说完,薄书砚懂他的意思。
“无所谓,要是千石这边待不下去了,我们就回美国。”薄书砚笑,是真的不放在心上。
约翰想了一下,又问,“你刚才说的架空她所有,是什么意思?”
薄书砚眸中闪过冷戾,“架空她的资产是第一步,第二步是将她从董事会除名。余下的事情,等你将她踢出董事会以后,我们再商议。”
约翰依旧很为难,“薄,你真的要想清楚,她毕竟是你亲生母亲。”
“我记得她是我亲生母亲,但我认为像薄女士这类人,更适合一无所有地做人。”顿了顿,薄书砚朝约翰微微勾唇,“我知道你的担心,但你放心,只要她有悔过的那一天,我薄书砚依然是她的儿子,既往不咎。”
约翰叹了口气,“那好,我近期会去走访各位股东和公司高层。薄董事长这几年行事大胆恣意,其实已经很失人心。”
……
……
沈言宵和桑桑对莱斯顿酒店情有独钟,只邀请了部分亲朋的宴会仍旧在顶楼的宴会厅举行。
整个宴会厅被装饰成梦幻又温暖的粉色,为了照顾到小女孩儿的眼睛,宴会厅的灯光都经过专业的调控,略显昏暗。
在舞台正中央,摆了一个做成迪士尼冰雪女王样子的蛋糕。
还不到三个月的小女孩儿,穿着繁复又精致的公主裙,被桑桑抱在怀中,一双大眼睛嵌在雪白的小脸上,往四处又眨又望,像极了童话故事里的小精灵。
沈言宵圈着桑桑,桑桑抱着小女孩儿,三个人黏在一起,正在招呼亲人。
薄书砚和深酒找了一个位置坐下,两个人的目光都追随着沈言宵一家移动。
“我们家梵梵像她这么大的时候,瘦得像猴子。”深酒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那个时候的薄景梵,笑着叹道。
薄书砚眉眼一动,握住了深酒的手。
深酒朝他抿唇,“因为我那时候身体不是很好、状态更不好,所以梵梵生下来的时候很小很小。当时医院的护士虽然没有劝我放弃梵梵,但是都不看好他。我记得当时我第一眼看见梵梵的时候,是一个护士用双手捧给我看的。”
说到这里,深酒做出一个捧东西的姿势给薄书砚看,“真的是捧,一点儿都不夸张。”
薄书砚眸色更深,重新握住深酒的手。他无法想象那种场面,所以什么也没说。
深酒倒是已经对往事释然,所以说起这些话来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反倒很兴奋。
她又盯了一眼桑桑怀中的那个小女孩儿,转眸对薄书砚道,“我当时一眼看过去,只看到一个皱皱巴巴的、看起来脏兮兮的小生物,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想错开视线了。我当时在想,我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怀了他这么久又费了那么大的力气将他生出来,可他竟然是那样的……”
薄书砚想象了一下薄景梵现在的样子,问深酒,“后来你挣钱给他整容了?”
深酒抑制不住地笑出声来,是在笑薄书砚痛四年以前的那个自己一样无知又天真,“我当时也跟你一样,以为所有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是漂亮的,像桑桑的女儿那样漂亮。可是后来护士告诉我,所有的孩子刚出世的时候都是那样丑的。而且出生的时候越丑,长大了就可能越漂亮。然后我又细细地看了一会儿薄景梵,然后跟护士说了一句话。”
薄书砚看着她故弄玄虚,也不自觉地跟着她笑起来,“你说了什么?”
深酒到现在都还记得自己当时生无可恋又充满期冀的模样,兴致一起,她调整了下,开始模仿当年的自己有气无力地叹道,“那我儿子以后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英俊的人。”
说完,深酒自己忍不住笑了出来。
薄书砚也笑,可笑着笑着,视线一晃,他脸上的笑容就淡下去了,还轻咳了声。
深酒还停留在那段回忆里,也正说得兴起,所以根本没意识到,还在继续,“当时我说完那句话以后,护士深表同情地看了一眼她捧着的梵梵,又深表同情地对我说,‘会的,他一定会是最英俊的。’还有……”
见深酒还要说下去,薄书砚又轻咳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