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病房内,许绾轻看着双眼紧闭的薄奶奶,担忧地朝薄书砚道,“奶奶怎么还不醒过来,真的没事吗?书砚,我们要不要给奶奶换个医院?”
薄书砚冷冷地睨了一眼许绾轻,继而侧首看了眼旁边平稳的心电图,这才站直身子。
“手机关机了?”薄书砚侧对着许绾轻,突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许绾轻的嘴唇动了动,停顿了一下才发出声音,“手机没电了。我也是之前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才突然发现手机没电了。但是当时情况混乱,我因为担心奶奶就扔掉了手机,过来看奶奶了。”
轻拨了拨额前的碎发,许绾轻的声音越发地柔软,“对不起,书砚,让你担心了。”
“嗬。”薄书砚展唇一笑,凤眸却是微敛眯她,“许小姐为了我薄家鞍前马后,该说对不起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正低着头的许绾轻听到这话,欣喜地胎眸来看他,但当她看到他嘲讽的神情时,她的一颗粉红心在瞬间又坠落成灰色。
“书砚,你现在怎么也爱说……这种客气话了?”许绾轻眸光闪躲了下,“我和你没有异心,都是担心奶奶,都是为了奶奶。”
“是吗?”薄书砚幽幽问道。
许绾轻绕出他盯视的范围,从旁边的桌上拿起杯子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语气怅然道,“书砚,我相信你也知道奶奶这辈子有多么辛苦,丈夫英年早逝,现在连唯一的儿子也没了。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我知道薄伯母完全不在乎奶奶。暮寒虽然对奶奶有孝心,但他是个常年不归家的孩子,奶奶也难得见上一次。”
许绾轻转过身,眼眸里全是被悲伤挑染的乞求,“书砚,奶奶就只有我和你了,我们不要再伤害奶奶,给她一个安乐幸福的晚年好不好?”
“你这是在间接地告诉我,奶奶离了你许绾轻便不可能再有一个安乐的晚年?”薄书砚朝许绾轻走了两步,视线却突然朝床上躺着的薄奶奶脸上偏移了下。
许绾轻无意识地朝后退了一步,等她自己意识到后她才猛然停住,牵唇温婉而笑,“书砚,你为什么总是把我想得这么不堪呢?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才让你像如今这般不待见我?”
“你究竟做了什么,或者说你在四年前做了什么,你自己难道不比我更清楚?”薄书砚的这些话,有意在病房里说出来。
许绾轻的眸光闪了闪,莫名地就去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薄奶奶。
“书砚,我不想和你争论对错。你已经不再爱我,所以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会相信我的。”许绾轻顿了下,看了眼病房门的方向,“傅小姐已经离开很久了,你快去找她吧。奶奶这里有我,你不用担心,有事我会及时给你打电话。”
默了下,许绾轻又补充了句,“就是不知道我突然打电话过来,会不会打扰到你和傅小姐的独处时光。如果是那样的话,傅小姐恐怕要不高兴了。如果因为我打电话给你而影响了你们的关系,我会觉得难堪。”
薄书砚垂在身侧手捏得咯吱作响,但他面无表情,寡沉到极致。
许绾轻听到声音,惊愕之余忍不住朝后退了一步。
“许绾轻,你很有本事。”薄书砚因为捏拳捏得太过用力,手背上的青筋几乎都要凸爆出来。
许绾轻咽了咽口水,强作镇定地与他对视。
薄书砚侧首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薄奶奶,说了句,“奶奶,我先走了。”后,这才转身出了病房。
许绾轻站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才上前将病房门给关上了。
“轻轻,到奶奶这儿来。”
薄奶奶突然发出的声音,让本就在走神的许绾轻吓了一跳。
“奶奶,您醒了?”镇定下来后,许绾轻快步走到薄奶奶身边,遗憾道,“书砚刚走。”
薄奶奶从床上撑坐起来,双手捉住许绾轻的手,“其实我刚才是装的。”
“奶奶?”许绾轻愕然看着薄奶奶,“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砚砚那孩子性格太过强硬,决定了的事情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薄奶奶一叹气,苍老尽显,“奶奶老了,没什么能耐了,暂时也想不到好的办法帮你。刚才我假装被小酒刺激得晕倒,也不过是想利用砚砚对我的孝心,让他对小酒生出嫌隙……虽然奶奶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效果,但奶奶算是看出来了,只要我一病啊,你和砚砚见面的机会才能变多。”
薄奶奶抬起手,慈祥地摸了摸许绾轻的头发,“轻轻,为了你,奶奶愿意多装几回病。”
许绾轻其实很介意别人碰自己的头发,所以在薄奶奶的手刚碰上她的头发时,她就忍不住生出一种厌恶感,但她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感动地叫了声“奶奶……”
薄奶奶怜爱地抱住她,在她背上轻轻地拍了拍。
许绾轻皱了皱眉,正准备找个借口站起身,突然就想到了薄奶奶刚才说的那句话:奶奶算是看出来了,只要我一病啊,你和砚砚见面的机会才能变多。轻轻,为了你,奶奶愿意多装几回病。
装。
许绾轻凝眸细想了下,薄书砚之前在病房里同她说话的时候,有两次都无意看了一眼病床上“昏迷”的薄奶奶,临走的时候还说了声“奶奶,我走了……”
那么也就是说,薄书砚可能早就看出来薄奶奶是装晕的?
……
薄书砚刚从病房里走出来,傅深酒率先站了起来。
“奶奶没事吧?”
薄书砚沉默着走到她身边,抬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后就将她压进了自己匈膛里。
深酒眨了眨眼睛,想了想后便明白了薄书砚这行为的用意。
“我没事,放心吧。”深酒轻轻搂了一下他的腰身后,又在他背上轻拍了拍,像在安抚一个脆弱的小孩。
顿了下,深酒有些无奈地补充了一句,“不过下次你再来看奶奶的时候,我就不来了。”
深酒知道薄奶奶对薄书砚的重要意义,所以薄奶奶那边给薄书砚施加压力的时候,她不能再给薄书砚增加心理负担。如果她真的那样做,只会将她自己和薄书砚推得越来越远。她深知人性深处的这一点。
薄书砚拧住眉头,将她抱得更紧。
“咱们回家。”薄书砚直接倾身将傅深酒打横抱起,长腿阔步地往电梯口走去。
深酒怕摔,赶紧攥住了薄书砚的衬衫,却没有挣扎。
因为她觉得,让薄书砚这样抱着自己,他心里可能会好受点。
“薄书砚,我重吗?”深酒再不提薄奶奶的话题,只仰着头看他、声调温缓。
“重。”薄书砚答得飞快。
深酒本想缓和气氛的,结果薄书砚这么直白地说出“重”字,让深酒着实愣了一下。
等她反应过来后,她用额头在薄书砚胸膛上用力地撞了下,嗔道,“我哪里重了?”
“球重。”薄书砚在电梯口停下来,幽幽地吐了两个字。
“……”深酒立马想到了“球迷”这个词,一张小脸登时就烫了起来。
“你这个男人真的是……”傅深酒向四周看了看,确定周围没人后才说出最后两个字,“太下硫!”
“喜不喜欢我下硫?”薄书砚垂颈,薄唇就贴在了她额心。
深酒咬了半边唇1瓣儿,窃笑了下后回道,“喜欢。”
“那你恨不恨我无能?”薄书砚的唇依旧贴在她额心。
“我……”深酒顿了下,抬起头去看他,认真而严肃地回答,“我为什么要恨你?”
“你应该恨……”
薄书砚的话还没说完,深酒就抬手捂住了他的嘴巴,“薄书砚,我只会爱你,不会恨你。”
“你知道很久以前网络上很火的一句话么?那句话是这样说的:我不是人民币,做不到让每个人都喜欢我。”深酒一瞬不瞬地仰着脖子凝视薄书砚,“在雁城,讨厌我的人那么多,薄董事长和奶奶只是其中之二而已。不能因为她们俩是你的血亲,就要把他们讨厌我怨恨我的因由归结到你的身上。他们讨厌我,虽然不一定是我的错,但绝对不是你的错。”
深酒说话时唇角一直带笑,一派坦然、毫不介怀的样子,“即便是旧时的封建统治、也只能统治百姓,而不能统治百姓的心。薄董事长和奶奶像雁城其他的人一样,都有自己的意志和喜好,那些意志和喜好都不是由你决定的,那他们所衍生出的行为意志自然就与你无关。”
薄书砚眸色深浓地凝着傅深酒,一言不发。他只是将她抱得更紧。
深酒见他没反应,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薄书砚,你听明白了吗?”
“大学学的什么专业?”薄书砚转而言其它。
“汉语言文学。”深酒有些小骄傲地答道,“我热爱传统文化、热爱汉语言文字组合出来的壮丽美感。”
“汉语言文学不适合你。”薄书砚单勾唇角,“你应该学哲学。”
深酒盯了他一眼,“薄书砚,你在转移话题。”
“被你发现了。”薄书砚的笑容绽得深了些,“电梯来了,走吧。”
深酒轻叹了口气,在薄书砚的距离配合下按了电梯楼层后才重新转眸去看他,“薄书砚,你有时候真的太固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