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的着陆,却是伴随着大量鲜血的喷涌,洒落在她的手背上。
花听一眼就看到了他血淋淋的一只脚,心里头猛然一惊,目光急切地在他脸上身上来来回回地扫;虽然简亦这小子被揍得鼻青脸肿的,但身体上并没有什么刀伤或者枪伤之类的,她的心里便稍微安定了一些。
然而简亦的脚踝伤口处正不断向外冒着血,花听情急之下一把扯过一名保安会成员手上的麻绳,在他脚踝处密密麻麻地捆了一圈又一圈……简亦的脚趾已经成了紫灰色,但血的确是流得少了。
“会长有令,我们必须先将你们带往安全地带!”
“那陆予……”花听抬头看了一眼7楼窗户。
“放心吧,我们三鑫保安会的会长,绝对不会让他们伤一根头发!”
***
陆予所说的安全地带,居然是陈奂林的家。
并且老姜已经准备好了急救医药箱,在陈家大厅处等候。
简亦被带进去之后,花听便是整个人放松了下来,身子一歪,斜躺在了客厅沙发上。
“累了就上楼休息吧,”陈奂林道,“你们暂时就待在我这,相对于外面的情况来说,我这还算比较安全。”
花听闭着眼睛,仿佛下一秒就要睡去,“没关系的陈伯伯,我就睡这。”
陈奂林没有再说话,良久之后,才叹出一口气。
“对了陈伯伯,”花听微微睁开眼,眼皮似被灌了铅般沉重,“你和老姜认识?”
“嗯,多年的老朋友。”
“哦。”她重新闭上眼,再没有精力去捋清身边人的关系,神经一卸便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再次睁眼的时候,屋子里亮堂堂的,周围一圈弥漫着牛奶和面包的甜香味;陈奂林和施因爱正坐在厅内一张方桌前吃早饭,还有一位,正好用报纸挡住了自己一张脸。
“简亦呢?”
听到沙发上的动静,他将报纸轻轻一收,露出一张神清气爽的笑脸来,“嗨!醒了啊?来吃早饭。”
花听一下从沙发上坐起,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
“陆予你回来了?”
“当然,”他拿了片吐司丢给她,“毫发无损,怎么样?”
“那白起鸿……”
“被他跑了,”又端了杯甜奶递给她,“不过没关系,他跑不到哪里去。”
花听晃了晃脑袋来让自己清醒一些,严重的睡眠不足导致她的头还有些微微发晕。
“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先别着急,”餐桌上的施因爱不紧不慢地打开一罐花生酱,“等老姜指示。”
此刻老姜和简亦正挤在客房一张一米5般大小的木床上睡得酣。床单与被褥的表面印着几道干涸的血迹,整个房间都透着一股酒精与血腥混杂的药酸味儿。
虽说简亦的伤势已经稳定,可他一张苍白憔悴的睡容仍是看得花听心间生疼。
她轻轻地掩上房门,转过身,便是一张暖洋洋的笑脸放大在她眼前。
“别担心,在这好好休息几日。”陆予说完这句话,不忘将手中的吐司塞到她嘴里。(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章
待简亦身上各路伤势好转,已经是七天后。
在这七天里,上海滩的各个燕子馆该关的关,该封的封,凡是与白起鸿的万山集团挂钩的,都出去避风头去了;许是“灭鸦行动”成为了一个抗日导火索,加上日本人恰巧在同一时间内煽动朝鲜排华**,上海各界联手掀起了抵制日货运动,自1925年发生“五卅惨案”后,国内再一次爆发了抵制运动。
就连陈奂林的“百乐门”以及永鑫银行包括各类大大小小的日货商行在此期间被迫暂停营业,惹得百姓叫乱纷纷。
在陈奂林的各类商行中本有不少的日货,1925年他就毅然决然地撤下所有日货商品,并不再与日商交易。有的商人抵制了一阵便又恢复商业往来,而陈奂林却一直坚持了下来。
有人说他傻,真把日本生意都回绝了,断自己财路,但花听欣赏他,不愧为铁骨铮铮的一名汉子!
在没有收到老姜的任何指示前,花听同简亦便暂时在陈奂林家中住下了。
这日,白起鸿的门徒忽然登门造访,说是要请陈奂林到沙角一带“吃讲茶”。
“吃讲茶”又叫“煞人头”,是江湖帮派处理冲突、调解纷争时的传统节目。发生争执的双方预先摆下酒席或茶宴,请出一位公认德高望重的前辈人物做中间人,或者干脆不请中间人,自行调停。谈妥了,当场把红茶和绿茶混合,双方各执一杯喝尽,不再起异议。如果“吃讲茶”失败,那么就要“煞人头”了。
但是,陈奂林同白起鸿在近几年的时间里并无任何的利益冲突,也没有什么人情往来,这次忽然派人来说“吃讲茶”,鬼都猜得出来是因为花听跟简亦的事。
但陈奂林爽快应下了,说是:“我倒要看看,他葫芦里还想卖什么药。”
陆予跟着主动报名:“我和你一起去!”
然而,陈奂林真的只是带了陆予一人前去,而白起鸿却带了十来个人,分坐在两张八仙桌的周围;小二提着茶壶给众人添水,白起鸿挥了挥手道:“你下去吧。”
见陈奂林身边跟着一个三鑫保安会的会长,白起鸿的脸色不大好看。
陈奂林先开口道:“不知白……”顿了一顿,许是想叫“白兄”,想想不对,又换了称呼,“不知白先生今日找我来,所谓何事?”
白起鸿客客气气地替陈奂林倒了一杯茶,直接无视他身侧坐的陆予,“陈先生在商界一向正直诚挚,特别是在抵制日货商品上出力甚多,这一点我对你也是十分佩服的,今天约你来,其实是想谈谈一些合作事宜,不知你对对丝绸、棉油籽之类的生意感不感兴趣?有个四川朋友刚好有几批货想在本地销售,要找代理商。样品我今天也带来了!你瞧瞧——”
陈奂林一脸的不感兴趣,而是岔开了话题,“白先生现在还敢光明正大地坐在这与我喝茶谈事?”
“怎么不敢?”一个手势,命身后人上货。
陈奂林也很给面子地大略翻阅了下样品,确实件件都是上等货,如果批量够大,可以挽救商行、银行此刻面临的危机。
不过,他铁了心不再和白起鸿这类人扯上任何的利益关系,也就毫不吝啬地表露自己的真实态度,“白先生,其实这担生意,我没有多大的兴趣。”
白起鸿握于杯沿处的指节瞬间收紧。
“我比较感兴趣的事,白先生为什么要将这担子生意介绍给我?”陈奂林即便是坐着,也不忘将自己的双手交叠于文明杖之上。
“陈先生应该是明白人,不用我把话说这么白。”
“其实我真的不明白。”陈奂林慢条斯理地回应道。
白起鸿的指节泛白,一腔怒意隐在嘴边,“陈先生,这笔交易很简单,我救你燃眉之急,你只需交出……那两个人。”
果然。
陈奂林笑,“那两个人?我不太明白白先生的意思。”
白起鸿的眸底隐约可见几丝怒意,“我希望陈先生不要跟我玩这套。”
陈奂林的双手依然稳妥地交叠于红木文明杖之上,还是那句话,“我的确是不大明白。”
“我也听不大明白。”陆予跟了一句。
陆予这话一出,白起鸿再也按耐不住,抓起面前桌上的茶杯到地上摔个粉碎,“他吗的,给足你们面子,小赤佬还是不识抬举!”
尽管陈奂林不动声色,剑拔弩张的气氛还是在茶楼里散了开来。
“这笔交易,你是做,还是不做?!”白起鸿的下眼睑抽搐得厉害,眼看就要爆发。
陈奂林也是干脆之人,直接应了道:“不做!”
这两个字就像拉响了开战信号弹,白起鸿的人马甩开膀子踩凳上桌,捞起手边能抓到的花盆、大茶壶、板凳朝对方抡去,以拼命的架势异常凶狠地要置对方于死地。
陆予自然是加入到激烈的战斗当中,陈奂林则是毫发无损地端坐在原位。
就凭这几个小喽啰,还不是陆予的对手。
不过这白起鸿一向喜欢来阴的,在大家的注意力都聚集在前方激战的那一块,没有人发现,陈奂林身后的一名黑衣男子猛地一个滚地堂翻身起来,挟持住了他。
黑衣人左手勒住陈奂林的脖子,右手擎起一片茶杯碎片,将闪着寒光的锋利边缘对准了他的脖颈。
陆予僵在了原地。
白起鸿倒是满意地中止了这场打斗,“是陈先生你逼我的。”
黑衣人手里的瓷片已经刺破他的皮肤,渗出了鲜红的血丝。
“非要我动用这样子的方法,”白起鸿颇为惋惜地摇了摇头,道,“姓陈的,你没的选。”
“哟呵!”陆予森然一笑,“白先生果然如传闻中的那般卑鄙狡猾。”
“无所谓,”白起鸿悠然自得踱起步来,“姓陈的,你要知道,你目前的情况已经没的选,你是带我去找人呢还是做我的刀下鬼?”
“那就……”陈奂林勾动嘴角,像在笑,“刀下鬼吧。”
白起鸿的眉毛动了动,显然没料到陈奂林的这声回答,“看来你还真是挺欣赏我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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