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会议到此结束。”
沈思勋不咸不淡地打断了他们的交头接耳,不愿再与他们浪费时间。他们要的不过是个万无一失的保障,可做生意哪有不承担风险的。有得有失,是这个圈子的铁定。
“等等,沈总势在必得,可若出了差池,谁对这个无底洞负责?你到底有没有把我们这些懂事放在眼里?”
“届时我会辞去总经理的位置,股份全数交出。这样够吗?刘懂事。”
沈思勋耸了耸肩,勾唇一笑。
“不过。我想这个总经理的位置,不会轻易易主。”
知道嘴上吃了亏,刘懂事也不再争论。沈家看似如火如荼,可真出了事情,还是会抱作一团。当然,刘懂事也不想看狗咬狗,半斤八两,谁都不是什么心善的人。利益这种东西很奇妙,在这浮躁喧哗的世界,试问谁没有欲望。
直到散会,沈克仁都没有发表任何言论。他的心思深,且不会轻易表露于人。说到底沈思勋是自己家人,不论心里如何做想,明面上还是会给足面子。
下午有场记者会,由着要做好充分的准备,沈思勋推掉了原有的工作,今天变得格外闲。秘书替他写好了发言稿,他只需要背下来就好。可沈思勋不削这些过于华丽的字眼,他将稿子放入了碎纸机。无论什么场面,他都有足够的信心面对。此时此刻,他才发现,他竟然从齐灿灿身上学到一个绝招。
装聋卖傻。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沈思勋只微微地抬了抬眸。
“有事?”
沈承淮摇了摇脑袋,将手插进了裤子口袋中。
“今天的会议,谢谢你。”
沈思勋终是站起了身,行至沈承淮的身前,向他递出了一根烟。沈思勋从未和他说过这样的话,沈承淮很显然一愣,随即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他并没有接过烟,目光淡淡地落在了沈思勋的脸上。
“你不用谢我,沈氏是沈家的,我做的这些并不是为了你。”
“为了灿灿?”
沈思勋直白地脱口而出,没有给他任何反驳的余地。这很好猜,从前的沈承淮可不是这样的,他始终不甘于低自己一等,人轻易是不会改变的,纵使改变也会有其中的原因。说来他们之间除了有血缘关系,唯一的交集便是齐灿灿了。
沈思勋抬手重重地拍在沈承淮肩上,他缓和了语气,并非警告而是相劝。
“成年人总该为自己所做负责。你当时既然选择了许茉莉,理应好好待她。灿灿的事,不必你费心。”
沈承淮的眼底沾染了几分苦涩,他也没有回避,笑着承认了。许茉莉对他所付出的一切,他看在眼里。也许未来的某一日,他真的能爱上她也说不定。只是心底留着一个人的位置,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完全抹去。
“大哥,我把灿灿让给你,希望你好好对她。呵,也不算让吧。”
沈承淮垂下了眸子,回想起过去的种种,心底徒增几分悲凉。
“她不是一个坏女孩,只是太孤独了。唐家人对她并不好,时至今日,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灿灿当年之所以与我在一起,不过是为了一纸合同。似乎有人刻意将她安排在我身边,我也是后知后觉地发现,那三年,她并非真心。我曾以为让她真心地笑了,实则一切不过逢场作戏。她全身而退,我深陷其中。”
“其实我也想过,即使当初我没有娶茉莉,灿灿也不会嫁给我。她拿到了合同,自然不愿与我扯上任何关系。大哥,我有的时候真的很羡慕你。灿灿既然愿意嫁给你,必然是信任你的,如果可以,希望你能好好珍惜,不要让她失望。她过得有多痛苦。不需要我多说,你应该比我更加了解”
沈思勋闻言不由一顿,心底莫名地泛起了一丝喜悦。原来,齐灿灿没有爱过沈承淮。虽然很卑鄙,但他嘴角还是噎上了一抹笑意。到很快的,他又陷入了沉思。
三年的朝夕相处都没能让齐灿灿爱上沈承淮,她心里那人的位置有多重,一目了然。沈思勋自嘲地轻笑着,齐灿灿似乎很喜欢合同,好像只有白纸黑字的合同才能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谁又能说这样的人不可悲。
*
在记者会之前。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报刊竟爆出了沈思勋的过去。齐灿灿站在报刊亭前,蹙着眉看着报纸上的内容,心不由一紧。报纸中不仅抨击沈思勋是负心人,更指他谋害了一个无辜的小生命。文字下附的照片正是曾经杨昕传给她的那张,虽然在不堪入目的地方打了马赛克,可她还是清楚地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宋雅。
齐灿灿几乎没有思考,脑海中便确认了这篇报道的幕后黑手。新能源项目的揭露,也给了唐氏沉重的一击,想来唐景云不会咽下这口气。
“姑娘,你到底卖不卖?”
齐灿灿正看得入神。报刊亭中的老爷爷便不耐地问了一句。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齐灿灿,看她的模样,也不像是买不起几块钱报纸的人。
齐灿灿堆着笑付了钱,将报纸叠得很小塞进了包中。
记者会是直播,齐灿灿打车去了沈氏集团,坐在助理办公室中,她紧紧地盯着屏幕。
记者们夹枪带棒,一点也没有给沈思勋面子。他们问得问题简直无法入耳,齐灿灿有些恼怒,她痛恨记者。曾经的她,也被这样咄咄相逼过。他们不会在乎你的身份,更不会关注你的年龄,他们只想从你的口中扒出更多。
然,沈思勋一开口,她便松了一口气。
“沈氏能有今天的成绩,并不是偶然。我相信明眼人能看出其中的蹊跷,这次的项目,名义上虽是保密,可流程大多都公布给了投资商。既然大家选择了沈氏集团,心里必然是信任的。”
“沈先生,关于这张报纸的内容,您有没有想解释的。”
“图片中的这位女士真的是您的女友吗?她腹中是否怀着您的孩子?车祸与您有没有直接或间接的关系?这件事过了这么久,当年您是否给予了相对的赔偿。”
坐在做前排的记者摊开了手中的报纸,沈思勋的余光从报纸上滑过,依旧波澜不惊。他没有说太多,惜字如金。
“谣言止于智者,图片中的人连脸都没露,我不想多谈。”
的确,倒在血泊中的人无人知晓,这些还不足以动摇沈思勋。
可总有人执着。咬着不放。
“沈先生,您在看仔细一些。不是都说熟悉的人即使化成灰都能认出来吗?”
沈思勋保持着绅士风度,半点也没恼。
“如果你能拿出清晰的正脸照,我也许能确定的回答你。”
对于他的淡定,记者们的问题仍接连而至。
很快地,沈思勋身前挡住了一排保镖,秘书冲着镜头微微一笑,扬了扬手腕上的手表。
“时间到了,今天的记者会到此结束。”
她极其官方地说了一堆有的没的,沈思勋在保镖的保护下离开了直播间。
等沈思勋回到公司,齐灿灿已经坐在了他的办公室中。
他们相视无言,齐灿灿快步拥住了他。
“对不起。”
她的声音低低哑哑,带足了愧疚感。
沈思勋抬手安慰似地拍了拍她的背,他目光微闪,齐灿灿的心果然不够狠。他的目光放在了远处的虚无,她的顾虑太多,也是促成她如今这般模样的罪魁祸首。他想教她,不狠心,被生吞活剥的永远会是她。这是个弱肉强食的社会,宁愿让别人觉得你百毒不侵,面面俱到。也不要让别人看到你的软弱无力和跌倒失落。
“没事了。”
“灿灿,我说过,别回头。这些都是我自愿的,如果你真的有空担心我,不如好好地计划你的下一步该如何走。”
“只有心够狠,才能成大事。灿灿,记住你心中的仇恨,不要再彷徨不定。”
沈思勋的话徘徊在齐灿灿的耳畔,她咬了咬牙,扬起了脑袋。
“那你先答应我。你会没事。”
沈思勋依旧继续进行着新能源项目,因为此次的事情,他的信誉必然受到了重创。社会会关注他,政府同样会牢牢地盯着他。
沈思勋蹙着眉,略微严肃地沉声道。
“我刚才的话白说了?”
她又开始担心他的处境,他觉得没有必要。他足够强大,强大到能保护好自己。齐灿灿并不是,她太弱小,她只需要担心自己便好。
齐灿灿抿唇不语,良久。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沈思勋的眸光温和了许多,他揉了揉齐灿灿的发,笑着夸道。
“真乖。”
*
唐氏财团的会议持续了许久,结束后,唐纪修按了按隐隐作疼的脑袋。
不得不说,那些老家伙真是各个废话连篇。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竟然能有那么多话来说,看着生厌。
他绕到了平台上,吹着微风,感觉舒服了不少。他掏出手机,按下了一串号码。
响了许久那头才接起来,唐纪征打着哈欠不满道。
“有事等我回连城说。”
话落,那头传来了一记同样带着困意的女声。
“纪征,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