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宋昱承嘴边的笑意更浓，眼里的光却更冷：“安安，你知道吗，你真的很不适合说谎。”
天色已经渐渐暗下去，沉黑的夜幕笼罩下来，路边亮起了一盏盏昏黄的灯。
一阵轻风吹过，乔安柠的头发被吹得有些乱。她的发丝被风挑起了一缕，静静地拂过她的眼前。
视线里男人的身形有些模糊，只有他满是嘲弄与讽刺的目光，清晰透骨，像一根根针一样，绵绵密密地扎在她的心上。
三年前那一幕又从记忆深处翻涌出来，挣扎着在她脑海里叫嚣着，一点一点侵袭着她的意识，灼痛了她的神经。
乔安柠盯着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看了半晌，抬起手拂开了挡在眼前的碎发：“是啊，你不提醒我，我都忘了，”她面色平静地笑了笑，“我确实不适合说谎，论这项技能，谁能比得过宋总您呢。”
“安安……”宋昱承听着她的讽刺，神色不由一滞。
乔安柠已经懒得去纠正他对自己的称呼了。她低声说了句再见，趁他晃神的空当绕了过去，快步离开了。
宋昱承缓缓转过身，盯着那抹越来越模糊的背影，眼里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三年的时间，他本以为已经忘了她。可是再次见面之后，有些事情似乎就脱离了控制，即使是……
他低头瞥了眼还提在手里的蛋糕盒，走到路边的垃圾箱旁边，随手扔了进去。
——
叮——
唐城酒吧二楼的包厢里，两只酒杯轻碰了下，发出了一道清脆的声响。
陆暻熠喝了口酒，垂眸看着手里的杯子，右手指头搭在沙发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程温恒端着酒杯靠在旁边的沙发里，瞟到他手上的动作，笑着问：“心情很好？”
“是啊，”陆暻熠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怎么，你心情不好？”
程温恒没理会他后半句里的揶揄，依旧弯着嘴角，笑得耐人寻味：“你这么痛快就承认了，让我们这些平时基本靠猜的人一下子少了很多乐趣啊。”
陆暻熠不置可否：“没想到你们还有这种乐趣，真是辛苦了。”
程温恒：“……”
陆暻熠端起杯子又喝了口酒，笑了笑，没再说话。
他今天心情确实很不错，确切地说，他最近一段时间心情都很好。
至于为什么……
他想了想，大概是因为他顺利解决了一桩棘手的案子，又搞定了两个难缠的委托人，另外，最近他家隔壁那只总是很吵很暴躁的狗也变得温顺了不少。今天他出门的时候碰到它，难得它没像平时一样跳着叫着就要冲过来，反而乖巧地趴在地上，轻轻叫唤了一声，算是友好地……打了个招呼。
还有就是……
陆暻熠靠在沙发背上，漆黑漂亮的眼睛半阖着，唇边勾起一抹淡笑。
他最近想起了一件事，然后又很巧地，重新遇到了一个人。
一个让他当初满肚子郁气憋在身体里，乌烟瘴气地绕了好一阵子，却又短暂地安慰过他，而后却寻而不得的人。
想到这，他放下杯子站起身，掏出手机朝程温恒微微一扬：“我去打个电话。”
程温恒点点头，身子往后靠了靠，一个没忍住，呵呵笑出声。
不在清净的包厢打电话，非要跑去外面，这家伙，吊嗓子么？
——
陆暻熠握着手机沿着回廊一路走到楼梯旁边。他翻出那个号码之后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手指一落，按了拨号键。
听筒里传来一阵“嘟嘟”的声音。
他一边等着对方接听，一边漫不经心地扫了眼楼下的大厅。目光擦过右侧角落里的卡座时，一下子顿住了。
酒吧里的灯光泛着幽暗的蓝色，模糊了楼下人的五官。
陆暻熠顺着楼梯快步走下去，停在角落里的沙发前，扫了眼桌上或倒着或立着的四五个瓶子，沉黑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打电话没人接，原来是在这儿喝酒呢。怎么，借酒浇愁愁更愁么？
他一手撑在桌子上，一手推了推仰靠在胳膊上的女人的脑袋。
没反应。
真是意料之中。
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陆暻熠侧身坐进沙发，盯着女人安静的睡脸看了会儿，勾起唇角邪邪一笑。
他伸手拿过冰桶里剩下的那瓶还没开盖儿的酒，手腕一转，把冰冷的瓶身对准了女人的脸。
下一秒，干脆利落地贴了过去。
☆、Chapter 13. 不受控的泪
乔安柠做了个很美的梦。
梦里她端着个大碗坐在个火锅前，火锅很大很大，是正宗的四川红油锅底，暖哄哄香辣辣的，锅里有她最爱的肥牛豆皮毛肚宽粉，吃得她那叫一个心花怒放不亦乐乎。
可是突然之间，火锅不见了，变成了一个大冰桶，她明明夹了一筷子牛肉，结果咬下去却是满嘴的冰块儿，冻得她牙根冷嗖嗖的，一抽一抽地疼。
“啊……”
乔安柠身子一抖，刷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暗暗的，视线还有点模糊。她茫茫然地扫了眼周围，发现身侧坐着个人，那人手里还拎着个酒瓶子。
……谁啊？
乔安柠皱了皱眉，撑着胳膊支起有点麻麻的身子，凑过去看了看。
酒精的后劲儿让她头晕得要命，她撑大眼睛努力分辨了半天，终于看清楚了。
是个男的。
还是个小模样挺端正的男的。
不过……
她又凑近了些。
这冷冰冰的小眼神儿……怎么那么眼熟呢？
“你是……”她不确定地小声嘀咕，“陆律师？”
眼见面前这张满是迷糊的小脸儿有越贴越近的趋势，陆暻熠把酒瓶随手搁回桌上，身子往后靠了靠，低低地“嗯”了一声。
他眯着眼睛打量了一圈儿眼前的女人，心想还能认出来他的话，应该是没醉？
酒量还挺不错。
保险起见，陆暻熠抬起左手，立起两根修长的指头，举到乔安柠眼前，问：“这几？”
乔安柠揉了揉眼睛，认真回答：“二啊……”
嗯，好像确实没醉。陆暻熠放心地收了手，瞥了眼她额前凌乱的刘海儿，随口问道：“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喝酒？”
乔安柠强打着精神把他说的这几个字连成句子，嘴角抿了抿，没有立刻回答。
这是个说简单也简单，说难又很难的问题。如果是个随性又洒脱的人，大概就会打个哈哈或者自嘲一句，自然又轻松地就带过去了。
只可惜她当下的心境和潇洒肆意一点边儿都沾不上，即使她喝了酒，即使她现在整个人飘乎乎的，在一片晕眩之中，她还是能清晰地感受到心里那股绞着劲儿的难受，一下接着一下，不知疲惫地撕扯着她的神经。
陆暻熠的这句问话就像是一个突然被打开了的闸口，她憋了一晚上的情绪瞬间如洪流一般倾泻而出，淹没了她所有的感官。而她就好像是一个溺了水的人，努力想要抓着什么浮上水面，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一点失了呼吸。
乔安柠咬着嘴唇，越想越难受，越难受越说不出话。她现在只觉得胸闷气又短，再不发泄一下的话，她觉得自己肯定会……会……
唉，会怎样，会爆炸么？
真是气短词也跟着穷啊。
乔安柠愤愤抬起头，一眼就看到桌上唯一剩下的那瓶酒，二话不说，一把抓过来，打开瓶盖儿就要往嘴里灌。
这边陆暻熠问了之后，半天都没听到回答。他正纳闷儿自己那句话是喂了空气了么，就见眼前晃过来一只手，眨眼间就把酒瓶拿走了。
陆暻熠目光一沉，在瓶口触到乔安柠嘴唇之前，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
他皱着眉头盯着扭着胳膊要挣开他的女人，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地又加重了些。
这女人怎么回事，一声不吭，上来就喝酒，真当自己梁山好汉？
“喂，”陆暻熠冷声开口，“你……”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女人的左手扶上了他的右肩，用力一推，紧接着，又捶下来一拳。
大概是因为喝多了酒，要不然就是她人小胳膊细，这两下都是软绵绵的，没什么力道。
只是她直射向他的视线里满是倔强的怒火，一双大眼睛澄光凛凛，嘴巴紧紧抿着，头发依旧乱乱的样子，就像一只炸了毛的猫。
陆暻熠不动声色地看着，眉尾轻轻一挑，眸色越发漆黑幽沉起来。
他瞥了眼那只还想来个第三连击的手，抬了抬胳膊，轻而易举地就制住了她的动作。把那两只手腕都并到右手里紧紧抓住之后，他腾出左手，把她手里握着的酒瓶拿了过来放到桌上，看了看，手一伸，又推得更远了些。
乔安柠鼓了鼓腮帮子，使劲扭着手腕，想要把手抽回来。无奈男人的力量太大，看起来毫不费力地抓着自己，想挣开却连个窗户都没有。
她就这么扭着扭着，一股酸涩和委屈猝不及防地就爬了上来，她还没反应过来，眼眶就一酸，紧接着，眼泪啪嗒啪嗒地，一颗接着一颗就掉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