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惜隔了十几米的距离,戴着鸭舌帽和围巾遮住半张脸,她拿出手机看时间。
果然十几分钟后,陪在老太太旁边的中年妇女,接了一通电话后脸色变得着急起来,双手互搓着往边上走几步又走回来,坐立不安的样子。
老太太没有抬头去看她,话却说,“你有事情就去办吧,我这里用不上你。”
中年妇女得了老太太的应允,她双手合十对老人家作揖,感激地说,“刚才是儿子打电话,说孙子不见了,我心里着急。”
“小事情,何必行这么大的礼。”老太太抬起另外一只手挥了挥,“赶快去吧,孩子的事情更要紧。”
“谢谢您,您真是活菩萨。”中年妇女再三致谢,脚步匆匆地往马路边上走。
老太太自己坐了会估计是觉得腿麻,一手撑着拐杖,另外一只手扶着椅子艰难地站起来。她生在二十年代,就算现在生活好,还是习惯穿上宽下窄的裹腿裤子,一双小脚上穿着的是黑色圆口手工棉鞋,慢慢地挪移着,沿着广场旁边的绿化地边缘走。
“噗噗”一个两岁多点的孩子,回着头看身后追着的妈妈,兴奋地迈着小腿奔跑。咚一声撞在老太太的腿上,孩子不大本没有什么冲击力,可老太太年龄大又腿脚不好,被撞得后退了几步。
唐惜原本打算过来和老太太说话,注意到那个只顾奔跑着的孩子,知道不好,见老太太要倒下去,她赶快冲几步跑过去,垫在老人后面搀扶住她。
孩子的妈妈吓得变了脸色,抱着孩子只知道道歉,“对不起,没伤着吧。”
唐惜正要开口指责那不负责的妈妈几句,老太太用苍老的手握住她的手,轻轻地晃了晃,她张着没剩几颗牙齿的嘴巴,慈祥地说,“不碍事,没撞着,别吓着孩子。”年轻妈妈重复地说着感谢,唯恐被追究责任似的,抱着孩子赶快跑开了。
老太太被搀扶着坐在凳子上,她叹口气,“老了不中用,一点力气都没有,谢谢你。”
“您身体正好,是一时不防备被撞着了。”
“还好你及时扶住我,不然这把老骨头不知道又给人家添什么麻烦。”老太太转头看旁边坐着的年轻姑娘,戴着帽子,白白净净的脸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犹犹豫豫地问,“你是唐唐?”只有老太太与众不同,叫她唐唐。
“您眼神真好,一下子就认出我了。”老太太和和气气的,唐惜就拉不下脸,温温柔柔地笑。
“像你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不多,我记得你是我们家绍宗的小女朋友,来过家里的。”老太太人老却不糊涂,记性还挺好,她紧紧地握住唐惜的手,和善地问,“绍宗呢?回来没有?”
唐惜微微弯着腰,给老太太揉腿,“我一个人回来的。”
“你回来怎么没去家里?现在住在哪里?”
“在一家酒店里住着,过几天等程绍祖回来,打算再去家里看望您,没想到在这里遇到。”唐惜提了程绍祖,老太太却像没听到一样,笑眯眯的好脾气模样。
唐惜一时不知道这老太太到底是没听到,还是装作糊涂,她张口要再说。老太太却先开口,“你去文莲家了没有?”
“去了。”
“他们为难你没有?”
唐惜更加吃不准这老太太什么意思,“没有,他们对我很好。”
“青山人文气是慢性子,不是刻薄刁难的人,文莲是我看着长大和出嫁成家的,她人不坏就是话说得不好听,她若说了什么,你别记在心上。”
唐惜没有回答,她肯定要把那些话记在心上的。
老太太眼睛浑浊定定地看着唐惜,看她只是低着头,她似乎轻叹了口气,“你一个女孩子住在酒店不安全,和我住进家里吧。”
“没有提前通知舅妈他们,可以吗?”住进孔家,本就是唐惜今天的目的,只是没想到这样顺利便完成,而且是老太太主动提出来的。
老太太摇头,她抓住唐惜的手晃了晃,安慰她,“他们整天忙着工作不着家,你住进来刚好能陪着我说说话,我让你住进来,他们不敢不同意。”
“好。”唐惜见老太太这样说了,不再口是心非地拒绝,爽快应下,“我去酒店收拾行李。”
唐惜刚站起来离开,保姆就回来了,她警惕地看着唐惜离开的背影,“这是谁啊,我看到和您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一个旧相识。”老太太在保姆的搀扶下,站起来她这次走得稳当一些,“她一个人这些年不容易,让小杨去接接她,送回家里,别让人为难她。”
保姆吃惊,“她要住进家里?”那天唐惜去孔家,这位保姆恰好有事请假并没有见到唐惜。
“我们欠她们母女太多,能还就还一点吧。”老太太低声模糊地说,都说人老了会老糊涂,可有些人,却是越活越清醒,看得透许多眼神极好年轻人看不透的事情。
欠了就要还,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德。
第十九天
唐惜绕过几棵树和几块绿草地,走得远一些。
四十正坐在地上没心没肺地笑,脚旁坐着个奶娃娃,待唐惜走近,她才问,“事情办好了吗?”
唐惜点了点头,皱眉看着地上的孩子,“你怎么没把孩子还回去?”
“嘿嘿,这孩子虽小却喜欢我,他妈妈说谢谢我帮忙把孩子找回来,就答应再借我玩一会。”四十把小孩子推来推去的玩,脸上是天真灿烂的笑容,丝毫没有做错事的愧疚感。
愧疚感,对她们来说,实在是太难得的高尚品质。
唐惜远远看到眼熟的车子停在马路边上,正对着她站的位置,里面坐着的正是老太太的司机。唐惜往前一步挡着四十,低头快速地说,“我去酒店取行李,你早些回去,我们电话联系。”
“好呀,门卡在我口袋里。”
唐惜已经往毫无屏障的阳光下走,“我行李在另外一个酒店。”
四十嘟嘟囔囔,“难怪早上出门带了行李,原来是搬去另外一家,真是心眼多。”不过,和她有什么关系呢,她只是来帮唐惜完成事情的。唐惜越是聪明越是行动快,她们就能早些回去。
唐惜坐在后座上,打量着开车的年轻人,年龄,和自己差不多。精短乌黑的发,干干净净的面孔瘦高的身材,冬天里一身单薄的黑色西装在身上,显得清俊硬朗。
这样的颜值,只是给老太太开车,有些可惜了,唐惜下结论。
唐惜指挥着司机把车子开进小巷子,又七拐八拐的,终于停在一家门口放着破旧灯箱,上面写着“顺发旅馆”字眼的小酒店面前。
“跟我来吧。”唐惜打开车门下来,对站在原地不动的年轻人说。
屋子条件不好,站在屋里能听到外面呼啸着的寒风,脆弱的玻璃吱吱呀呀地响,似乎有随时掉下来的可能性。唐惜的行李只有一个,竖立着放在墙角里,她拿过来递到年轻人手里,呼着热气说,“麻烦你了。”
年轻人个子高又准备弯腰接过唐惜的行李箱,唐惜抬头冲他说话,口气刚好喷在他脸上,很突然又自然的巧合。年轻人却动作一顿,防备地往后退了一步,瘦长的脸上红了红,看也不看唐惜,提着行李箱先下楼去了。
唐惜看着那人的背影,抿着嘴笑了笑。
年轻人开车又快又稳,车子顺顺当当地停在孔家的大院子里,动作麻利地把箱子拿出来,礼貌又生疏地说,“请进去吧。”
“羊仔。”
年轻人纠正,“我叫杨仁子。”
唐惜点着自己的脸颊,她哈哈笑,“我以为认错人了。”
“不要期望我会帮你。”杨仁子冷冷清清地说,他撇开头不去看眼前女人瞬间冷下去的表情,冷静地自述,“我不会给你提供任何的帮助”。
哦,原来他把那口热气当成是勾,引的手段了,嗤嗤笑,为这人的自以为是,她只是恰好想起以前的事情,想要确认一位旧相识。
“我不用你帮忙做任何事情,你只要把今晚上看到的告诉别人就行。”唐惜说完朝着光亮的屋子处走过去,像扑向火时的飞蛾一样坚决。
“既然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住进来,会有很多麻烦,而且他们永远不可能接受你。”杨仁子望着她的背影,微微喊着问。
“是老太太让我住进来的,不是我要住进来的,向别人描述时,别忘记这一点。”
“谁会问?要向谁描述?”
“不知道。”唐惜站在台阶上,身披光亮,回头看那个站在黑暗里的人,嘲讽一笑,尽是鄙夷,“这就是我们不一样的地方,我想做女主人你只配做吓人。”
杨仁子站着没动,定定地看着那个越走越远的背影,直到她走进那扇昂贵的门,走进辉煌的大堂,心里的那点期待的热火,也散了。
杨仁子无父无母,跟着爱赌又酗酒的大伯过生活,没少被别的孩子欺负。那时唐惜比他还要矮一些,她拎着石块追着那些个孩子打,直把人打得跪下求饶才肯罢休。为此,唐惜被好几个家长堵在学校骂过,不能走正门她就翻墙绕远路回家。杨仁子唯唯诺诺地感谢她,却保持着距离,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帮过他,不想在别人看来,他和唐惜是一路人,他们一样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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