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
莫卿极快地截断林今桅的话,她上前一步,咬了咬嘴唇,两只眼睛水润润地望向林父,双手紧紧揪着自己的衣服,直到指尖泛白:“不关林今桅的事。”
所有人都看向她。
她局促不安地低下头:“是我不好……突然莫名其妙的过来住下,给你们添麻烦了。而且我这人也不讨喜,林……他不喜欢我也很自然……闹出这么大的乱子真的很对不起,其实这次雯姐接我和夏续过来住两天,主要是趁着放假带我们俩到处玩一玩。我家里那边,我妈也不是很放心我过来读书,所以……”她的声音带着轻微的哽咽,听起来十分软弱。
林今桅用了将近半分钟来消化她这段充满自责的忏悔之语,明白到核心内容之后目瞪口呆得几乎要喊叫出来了——你不聪明?你要不聪明这世界上就没精明的人了!这个世界难不成会叫这种“能够在几句话之间就能完全扭曲事实、将责任嫁祸到别人身上、还博得观众同情”的影后为笨蛋吗?!
莫卿的话一说出口,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百口莫辩的林今桅。
他先前死撑自己半夜时在家,那么身上的狼狈不堪只能是刚才和莫卿打架时得来的。加上莫卿身上夸张的绷带及她委屈退让的发言,令所谓的事情真相呼之欲出:莫卿半夜上厕所,被林今桅听到声音,出来一看是她,出于讨厌,所以他动手了。
如果要说林今桅做出这种事情,那是有可能的。对于自己儿子这些年来到底有多么荒唐以及性情恶劣这点,林父比谁都要清楚。何况从莫卿踏入林家那一刻开始,林今桅对她使的那些零零碎碎的绊儿,林父心知肚明,只不过没点出来。
一来这些年林今桅对谁都这鬼样子,莫卿如果要长住下来的话,早晚也要习惯,自己若因此说他两句,他回头难保变本加厉的报复。二来……他也想不动声色地测一测这个莫卿。
第一眼看来确实是个文静的女孩,并且因为自己困窘的身世而自卑胆怯。当然林父压根不在乎这些,只不过林今桅毕竟是自己的独生子,再怎么父子不和谐,也不至于为她这个外人内讧。
远近亲疏本就是人的天性,没什么好说的。
而现如今莫卿温顺的态度倒令林父对她产生了好感,对她说话时的语气也缓和下来,宽慰道:“这不关你的事,不用帮他说话。家里要谁住谁不住还轮不到他来决定。而且转学那边的事情我都帮你办得差不多了,你母亲肯定没意见,哪个家长又不愿意看到自己子女好呢?”
莫卿一味点着头,怯怯的样子看起来格外可怜。这令林今桅越发烦躁:“喂你装够没有?刚揍我的时候没这么柔弱吧?”
“你说够没有!”林父再次沉了脸色和声音,骂道,“莫卿过来之前你就甩一副臭脸给全家看了一个星期!你以为我瞎了?这家里来不得人了!”
“我——”林今桅气极,转而死死盯着莫卿,恨不得用目光在她身上挖出两个洞!她肯定和安雯商量好了,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她们绝没安好心!看着再怎么老实有什么用?这才二十四小时不到就露出狼尾巴了!
莫卿余光瞟到他愤怒和鄙视的目光,心里猛地一顿,轻声说:“但是……可能真的是他看错了也说不定。毕竟客厅里那么黑,我也没看清楚是他,他可能真的以为是小偷才……”
这句为林今桅说的辩护显得苍白无力,而林今桅正在气头上,就连这句话也一并当成了来自于莫卿的装委屈博同情剧本。
事情就此不了了之。
既然整件事都是林今桅的责任,那么一切好说。林父安抚着莫卿,示意安雯带她回房间去休息,明天再去医院仔细检查,重新上药。至于林今桅……
莫卿离开的时候,回头极快地瞟过他一眼。
他挺直着背脊站在那里,浑身僵得绷直,从她的角度能看到他脸侧,单薄的嘴唇抿得紧紧的。加上他一身的狼狈,整个人都仿若一只明明斗败了却直到死前都绝对不肯低下头的高贵公鸡。
这是莫卿所能想到的最恰当的比喻,虽然听起来让人觉得好笑。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章
事情解决完,大家各自回卧室。
莫卿越发睡不着,在床上翻来翻去,像一只被人扔进了滚红油锅里煎熬的鱼。直到下腹部一阵胀痛袭来,这才尴尬地想到,重要的问题还没解决掉!
她认命地从被子里爬起来。
门外依旧是一片黑暗,她头脑昏昏地走着,终于摸到了门把手,扭开之后往里面走——然后呆在原地,嘴角一抽:“那个……不好意思……”
虽然她想,从他龇牙咧嘴的表情来看,这个道歉他是不会接受了吧……
林今桅浑身上下赤裸得只穿了条小短裤,正对着镜子努力尝试给自己背上的伤上药,不料听到门声一抬眼就看到了她。
——看到她就来气!
本来在外面被揍的伤不算特别严重,回来和她莫名打一架,本来止住血的伤口就裂开了。他强忍着没露出一丝怯色,打算听自家老爹骂完之后回房上药,结果她那一通谎话下来,害得他又被自家老爹关上书房门一通好打。
而他咬着牙,一声痛都不肯喊。
这个样子更让林父痛恨,于是打得越发厉害。
以至于此时莫卿看到他身上满是鲜红青紫一大片。她明白大部分责任在于自己,越发内疚,涨红了脸不知该怎么道歉。
“你打算看到什么时候?!”林今桅气急败坏。
遇到她之后还没满二十四小时就遇到一篓子破事!她这个丧门星!
一想到这里,他就满肚子气没地撒。他本来就恨极了安雯,现在再加莫卿这个一来就让自己倒霉的拖油瓶,更坐实了他心里一直以来的揣测:如果不是为了林家的钱,年轻貌美的安雯干嘛嫁给一个老头子!这才结婚不足一年,已经迫不及待露出了狐狸尾巴,以后还得了!
“喂。”林今桅皱眉,望着小心翼翼打算出去的莫卿,“叫你呢!聋了还是傻了?站住!”
“……还有事?”
林今桅扔给她一个小瓶子,趴到大床上,从枕头里传出他闷闷的声音:“帮我涂药。”
刚才他一直在纠结着怎么涂背上的伤口,眼下既然已经被莫卿看到,也没必要白白放过劳动力。
莫卿嘴角猛地一抽搐,望向林今桅。只可惜他如今脸埋在枕头里,半晌都没动静,跟死鱼似的。
她站在原地犹豫许久,才走了过去,打开药瓶,细致地帮他涂起药来。心里同时在想:无论如何,虽然也不求他多喜欢自己,好歹彼此能融洽相处也是好的,毕竟以后要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莫卿比常人体温要低,冬天会格外冰,然而在此时盛夏,就显得舒服。原本药涂到伤口上消炎,免不了针刺一样的灼痛感,但莫卿的手不经意拂过伤口,恰到好处的缓解了大部分伤痛。
林今桅困得不行,此时一舒服,意识渐渐涣散。朦胧间感觉到令自己舒服的凉感没了,不耐地吱唔了两声。
涂完药的莫卿打算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轻轻叫了他两声,见他没应,便将药瓶放到床头柜上,转身蹑手蹑脚地要开溜。此时听到他出声,她摸不清这个大少爷到底要干嘛,迟疑着站在原地等待着他的下文。
眼皮实在太沉,他心理斗争了许久,才从枕头里稍稍抬起头,侧眼瞥莫卿:“过来。”
莫卿往床边挪了两厘米。
“再过来一点。”
她再挪了两厘米,赶紧解释:“我已经贴着床站了。”
“哦……”他漫不经心地回答着,又许久没了动静。莫卿小心翼翼观察许久,试图偷偷转身——
她的惊呼还未完全喊出喉咙,就已经被人扼杀回肚子里。
林今桅在一瞬间将她扯到了床上,并且眼疾手快地捂住她的嘴,用两条腿锁住了她的动作,把她牢牢压制在了他的床上。这身手一气呵成,流畅得很,哪里像个睡迷糊了的人,让莫卿立刻在心里暗骂起来:这个混蛋装得倒挺像!
见她先是一脸诧然惊惧,随即又恍然的样子,林今桅嗤笑一声,不再捂她嘴,一点也不怕她会叫。
他看透她,所以绝对笃定,她绝不会叫出声把所有人引来。到时候大家看到她半夜三更出现在他的房间里,会怎么想?这下子她还能找到什么理由?
他得意地笑起来。
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空气里蔓延着药膏的刺鼻味道,闻久了令人觉得头晕。虽然莫卿并不矫情,但这种姿势毕竟不雅,特别是压在自己身上的这个家伙还裸得只剩了一条小短裤……变态!
她压低声音:“今晚的事情对不起,我知道我有苦衷是我自己的事情,害你挨了一顿打和骂,我也不打算狡辩。你松开我,我站起来由你揍行不行?”
这恳切的语气已经是十分的服软,同时也条理分明。
林今桅半是诧然半是轻蔑地说:“这不脑袋挺清楚的嘛,先前装那一脸委屈相给谁看?给我爸?那你倒是成功了。”他看不惯先前她那低眉顺眼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安雯给他买了个童养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