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林今桅,本来就和莫卿不对头,因此安雯等人也没在意他。然而当莫卿回去后没几天,林今桅突然搬回家住了。
安雯觉得林今桅是针对莫卿和自己——难道不是因为莫卿搬走了,所以才一天到晚盘踞家里么?难道不是以此来向自己再一次示威挑衅么?
她不知道,这一切来源于某日林今桅晃回家拿换洗衣物,恰好接到的电话。
是莫卿打来的,本意是找张姨,阴差阳错被林今桅接到。他抱着电话筒,说不清是什么心理,无视掉正在炒菜的张姨:“哦,她出去买菜了。”
莫卿比他要清楚张姨什么时间点出门买菜,但也没拆穿:“这样啊,那我改天再打给她,谢谢。”
他没来得及说话,那边已经挂掉了。
隔了两天,莫卿再次打来电话,张姨正准备过去接,刚巧林今桅进屋,嚷道:“我来!张姨你快做饭,我快饿死了!”
说着他便斜躺上沙发,接电话:“喂?找谁?”
“你好,我是莫卿,请问张姨在吗?”
他沉默两秒,回头瞥一眼厨房方向:“买菜去了。”
“那我等会儿再打——”
“等等!”防止她像前天那样立刻挂电话,他赶紧出声阻止,可一时又不知自己想干什么:和她又没话可说,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莫卿耐心地等他说话,结果只听到了长久的沉默。碍于电话费归自己出,莫卿终于等不下去:“那个……”
他的语气幸灾乐祸:“你真倒霉,张姨刚出门。”
“……”我最倒霉的难道不是认识你么?
莫卿嘴角狠狠一抽。
倒是林今桅开始一个人东拉西扯,不一会儿就直呼快饿死了,颠倒是非地抱怨张姨不给自己做晚饭就走人,回头要扣她工资云云,好在正在厨房做饭的张姨没听到,否则一定会吐血。
直到莫卿忍不住笑出声,他才停止了自言自语:“喂有什么好笑的?揍你哟!”
“没什么,只是想笑了而已。”
“别以为我听不出那是嘲笑!你少得寸进尺!”
“好吧,”她坦然承认,“不过林今桅,麻烦你找张姨接下电话,我真有事找她。”
多年来习惯了不打草稿的撒谎,然而她简单的一句话,轻易令他有种被当场拆穿的窘迫:“……莫卿你什么意思?”
“抱歉,我只是——”
“滚了就滚远点,打什么电话!”他砰的把话筒扔回去,连带着电话线一起拔了,转身就往门外走。
张姨正好端菜出来:“你先吃——刚回来又去哪里?”她听见他重重摔门而去的声音,不由疑惑又气恼,“这又谁惹他了?!”
糟了,说错话了……
莫卿无力地抚着自己额头。她无意拆穿他,是真有急事找张姨,还以为他转变了,结果还这么难缠。一次也罢了,他简直是存心阻止她找张姨,到底在想什么?
她这么想着,起身看到站在门口的夏续,不由惊讶:“诶,今天这么早放学?”
两人同级,然而夏续却还要上学,备战数月后的中考。也因而只有每天下午,莫母和夏父都去守摊,夏续在学校,莫卿才有空打电话。
夏续没说话,脸上的表情似乎有所愠怒。
“夏续?”
“你刚在和谁打电话?”
“诶?雯姐啊。我这两年都靠她多照顾,当然要好好谢她。倒是你,真的没事?怎么不高兴的样子?谁得罪你了?”她开着玩笑。
他看着她:“有人骗我。”
她多少有些心虚:“谁?”
“班上的同学。”夏续这句话让她如获大赦,接下来又被吸引了注意力,“我喜欢的人。”
“诶——”莫卿声音都变了调。
虽然这么说出了口,夏续还是有些窘迫,紧张地盯着她的眼睛:“姐……你觉得奇怪吗?”
“那倒不是……”
“那、那你会不会觉得不高兴?”
“……嗯?”她回过神来,望着已经快凑到自己眼前的夏续,他已经脸红得仿佛蒸熟的虾子。
她忙拍他肩,笑起来:“这有什么不高兴的!你也长大了嘛,只要不耽误学习就没关系。对了是谁?我认识吗?她知道吗?对了这事可别让你爸知道——夏续?”
夏续猛地推开她的手,脸色又沉下去,闷着声音扔下一句“她不知道”便回自己房,任她怎么敲门都不应。
青春期的少年都这么奇怪?莫卿疑惑地挠着头,开始认真思索是不是要问一问林今桅,那几本书看完没,拿回来给夏续也看看……不然明天再给张姨打电话,如果仍然是林今桅,就顺便问问。
然而她没有机会问。
因为她必须要首先应对夏父的愤怒。
“我说怎么回事,有钱小姐当两年,果然是养阔气了!”夏父拿着电话费明细单,“我就觉得不对劲,今天特意去查了。电话能打到欠费,有多少了不起的大事等着你去做?”
莫卿解释:“我是给雯姐那边打了两个电话,但都是在市内,而且也没多长时间。单子上很明显,距离上次交话费的时间确实很久——”
“你的意思是我不该打电话了?!”夏父兀的暴吼,将手中的明细单往莫卿脸上一扔,腾地站起来,“你以为电话费是谁交的?你还委屈了是吧!你以为你们是谁在养着!老子不乐意了全给老子滚出去!”说着把试图劝和的莫母一把推到了旁边地上。
莫卿见自己母亲被推攘到地上,忙过去扶住,愤怒地望着夏父。
“你还敢瞪?!不错,出去一趟没看见有别的出息,脾气倒是长进多了!”夏父扬起巴掌朝莫卿脸上狠狠扇过来。
莫卿原本就气急了,此时被他一巴掌狠狠扇过来,眼前一黑,耳畔都是鸣响,足足十几秒才缓过来。
夏续忙挡到她面前:“爸——”
“你给老子滚开!那个死女人滚的时候怎么就没带你一起死远点!”夏父一把揪住夏续的耳朵往旁边一甩,往前走了一步,他高大身影在白炽灯下所形成的阴影将莫卿全部盖住了。
她颓然地闭上了眼睛。就是这样的阴影,让她一路跌跌撞撞,始终走不出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0 章
夜里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到窗外的雨淅沥沥下个没完没了,这气候湿腻得烦人。安雯翻个身,忽然听到了猛烈的敲门声。她以为是幻觉,昏沉沉地继续睡着。不料那门声越来厉害,好似门板那边有一头正在咆哮的野兽。
她和林父全被惊醒,打着呵欠对视一眼,她认命地爬下床去踩着拖鞋开门。
门一打开,林今桅就冲了进来。
“林今桅你又皮痒了是吧?!”林父大声斥责,“给我滚回去,明早上到我书房!”
谁知儿子压根不理他,一把扣住安雯的肩膀:“莫卿——莫卿家地址在哪里?快说!”
安雯尚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下意识说完,望着转身就往外跑的林今桅,不由愣了:“喂——今桅!发生什么事了——今桅?!”
林今桅已经像根离弦之箭,冲到楼下换了鞋子扯开门就往外跑。
“你要去哪里——外面下雨你带伞……”
安雯话还没说完,林今桅已经冲出了门。她疑惑地回头望着丈夫:“这他……”
林父皱眉:“随他去,睡觉。”
半夜三更,又阴雨连绵,林今桅站雨里半天才拦到出租车。然而对方一听目的地是要穿越整个城区过去的老城区,那里全是泥泞地难行的很,也很难揽到回头客,就连连摇头,即算林今桅多给钱也不肯走。
林今桅哪里肯轻易放他走,死缠烂打不肯下车,还嚷着要自己抢过方向盘来开。司机大叔从未见过这么无赖的家伙,不得已只能开车。然而开到莫卿家所在小区外极远就死活不肯再往前,苦瓜脸道:“孩子你这点钱真不够我洗车啊……而且里面到处是坑,万一车轮陷进去,今晚就没完没了了,你饶了我吧!”
林今桅气极,把钱一扔,顾不及找零,转身拉开车门冒着大雨就跑。
那天被自己一闹,莫卿再不打来电话确实也算不了什么事。然而他今天半夜接到莫卿打自己的手机,半天没说话,他快把手机塞自己耳朵里去了,才听到偶尔的几声哽咽:这就是大事了。
说来也是神奇,共同生活了两年,两人从未打过对方手机。这是一件心照不宣的事情,手机比电话有种微妙的亲近感,而一旦戳破了这层薄膜,就像是妥协地接近了一样。而对于这两个人来说,都是不肯先低头的。
虽然天知道这种奇怪的坚持是怎么回事。唯一的解释是:两人都是莫名其妙的倔骨头,不愧是某种程度上的同类。
换了两年前的林今桅,他大概会把手机一摔,被子一蒙,继续睡觉。然而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的是,在刚刚那一瞬间,他头脑里到底闪过多少恐怖画面,一眨眼就无尽脑补到莫卿被这样那样的场景,慌得从床上弹跳起来,光着脚拖鞋都来不及踩就往安雯房里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