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梅听了这话,臊得满脸通红道:“我就知道你叫我吃茶没按着好心,谁要听你这些腌臜事儿,小心我去回了老爷。”
金莲闻言笑道:“我的姐姐儿,你这话哄谁?要去早去了,我知道你心里是怜惜奴家的,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我,谁知也是我命苦,给这小厮儿哄得上手了几次,竟把他那王八脖子一缩,生死由我,不管了!”
春梅听闻此言,心下不知金莲何意,也不答话。金莲见她也不曾十分嫌弃,因大着胆子笑道:“如今意欲劳动姐姐儿的玉体,往前头书房里问一问,到底这琴童儿如何风魔了,放着我这有的知心人儿也不来瞧一瞧。”因说着,又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竟嘤嘤垂泪起来。
那庞春梅听闻此言,直气得柳眉倒竖凤眼圆翻,想要与她吵闹起来,又见那潘五儿哭得肝肠寸断,伤心欲绝的,心中就只埋怨起那个不知事的爷,怎的一恼就恼到底,一半月也不见他进来,金莲素日离不了男人,如今他不在,倒给人钻了空子。
想到此处心也软了,因啐了一声道:“我原先没落难时,也是个念书人家的女孩儿,如今家里败了,拿我换几两银子吃饭,我不依,难道还看着老子娘饿死不成?是以投身到了这里,偏巧与与了你这银妇做丫头,也算是命苦……”因长叹了一声道:“这也是前世冤孽,如今你要说什么问什么,只管对我说罢,可巧正要往书房去取了咱们家的一个果碟儿来。”
那潘金莲乔张乔致哭着,先前听那春梅数落自己,还道是她不肯,后来听说愿意了,因喜得止住了眼泪笑道:“我就知道姐姐最是疼人的了,如今你此去也不必多说,只问那琴童儿到底为什么恼我,上次见面的时候还好好儿的,约定了初一十五过来,谁知竟有一月不上门儿了,你就替我问问,他为什么负心,也好叫奴家死了心思也就罢了。”
春梅闻言答应着,因下了炕,略微拾掇拾掇,捧了一个托盘去了。
来在书房之外,先在门首哨探着,可巧那西门庆今儿在衙门里公干,原没在府里,倒是那琴童儿,垂头丧气愁眉苦脸的闲坐在书房门槛之上。
春梅见了,因咳嗽一声上得前去,谁知那琴童儿见了她,倒似白日见鬼一般,一溜烟儿就往书房里躲,气得春梅啐了一声,心中暗暗骂了几句负心的贼,自己也轻移莲步进了书房,回身瞧瞧外头寂静无人,因关了大门插上门闩。
那琴童儿早已躲进内间,给春梅揪着耳朵提了出来骂道:“你这狠心短命的贼配军,怎的见了老娘只管跑?我是老虎吃你不成?”
那琴童儿闻言也不答话,只是作揖打躬请求“姐姐宽恕”。春梅见状,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难为你胆子这般小,怎么还敢做那样勾当?如今哄得我们屋里那一位为了你食不下咽的,总有一月余不曾好好吃东西了,你也个狠心的,就舍得她作践自己花枝儿一般的身子?”
那琴童儿此番情窦初开,听闻春梅这话如何不信?又想起金莲平日里小意儿贴恋,床笫之间百依百顺温柔软款,心中却也有些蜜意,因长叹了一声道:“这也是我与五娘姻缘尽了,身不由己啊……”
☆、第二十六回
那庞春梅闻言啐了一声道:“这话没的叫人恶心,那潘五娘是什么金枝玉叶的人物,跟你这奴才哪一处论来的姻缘?”
琴童儿闻言嘻嘻一笑道:“姐姐教训的是,只是如今就算是露水姻缘,只怕也是就此断绝了的。”
春梅听闻此言,倒不像是那琴童儿变心,似是有什么身不由己的苦衷似的,不由吃了一惊,心中暗道不妙,因一连声儿问道:“此话怎讲?莫不是事情做的不甚机密,竟给人撞破了不曾?”
琴童儿闻言红了脸,方才将那孟玉楼撞破此事,将两家信物拿来质问自己,自己如何一时唬得心胆俱裂,和盘托出的事情一五一十都对春梅讲了。
那庞春梅听闻此言唬得魂飞天外,心道此事若是闹将出来,只怕自己也要吃了挂落,脱不了干系,因恨恨道:“我把你个小奴才,害的我们主仆两个好苦!”
那琴童儿见状道:“姐姐切莫担心,如今三娘虽然撞破此事,却不曾对老爷言讲的,当日只嘱咐我不得往内庭行走,只在二门外书房里答应着,也不许再见五娘,旁的并没有说起,如今此事过去半月有余,也不见闹出来,想是三娘顾念着与五娘的情份,许是就丢开手不管了也未可知。”
庞春梅听闻此言,低眉寻思了一阵,因对琴童儿点点头道:“如今我去回禀五娘此事,你也先安分些,别往后头乱跑,若是五娘有什么示下,还是我来说与你知道,你若得了消息,也想法子传递进来才好。”那琴童儿点头答应着。
春梅得知了此事,因一溜烟儿往后面就走,赶着到了五房院里,回身掩了院门,心中兀自突突直跳,因进得房来,也不对金莲说一声,将那托盘往桌上一掷,哐啷一声,倒把那潘金莲唬了一跳。
因赔笑着下得炕来,但见春梅面带不悦之色,因上前携了她的手笑道:“我的姐姐儿,是谁将你气成这样的?说出来奴家替你出气。”
春梅见状冷笑道:“奶奶如今想要替我撑腰只怕也不能了呢!”
潘金莲闻言不知何意,因问道:“好好的这又是怎么了?你这蹄子忒不知进退,我这里姐姐长姐姐短叫了几千声,你倒受用起来,还真个以为自己是主子小姐,我是奴才丫头?”
那庞春梅闻言直气得哭了起来道:“我说我不蹚这一趟浑水儿,都是你这银妇挑唆的,成日里在我跟前显情儿买好儿,叫我死心塌地的对你,如今连累的我也不能清白做人了,你若犯了事,大不了褫夺了衣服头面,叫官媒进来带了去,外头嫁人,我是跟他家签了卖身契的,或打或杀或卖,谁知道将来哪里讨个活命呢!”因说着,越发撒娇撒痴大哭起来。
潘金莲不听此言便罢,听闻此言因唬得花容失色道:“这是怎么说?莫不是琴童儿那厮对你说了什么,这件事情我却做的机密,难道竟给人撞破了不成?”
那庞春梅闻言冷笑道:“如今奶奶给人背后捅了刀子,这会子还做梦呢!你瞧瞧那厮给你的小玉佩还在不在了?”
一句话提醒了金莲,因点点头道:“也有半月不曾见了,原先以为是姐姐替我收起来的,只是此事还没说破,奴家也不好细问,如今竟不知哪里去了……”
春梅道:“我的奶奶,你好糊涂啊,如今你们这一对苦命鸳鸯的定情信物都落在孟三儿手上,你素日当她是亲姐妹,她这是手里攥住了把柄,要把咱们主仆两个摆布死了,来日那大房里不得宠,她却做了主子奶奶!”
一席话将那潘金莲说的木雕泥塑的相仿,缓了半日的神,方才支支吾吾道:“这话真么?”
庞春梅闻言冷笑道:“你不信只管问你那心爱的去,这话可是琴童儿红口白牙亲口对我说的。”因说着,将琴童儿方才所说之言,鹦鹉学舌一字不差说与那潘金莲知道。
金莲听闻此言,因点了点头道:“想不到这孟三儿竟有如此心机,当日我出来这里时,先头几房都不待见我,那上房屋里明摆着说我是个狐狸,生得那样,专门迷惑爷的,几次三番阻着不教爷和我沾身,只有那孟三姐瞧着随和,提携看顾我颇多,我只当她是个好人,原来竟是这般心里藏奸!”
春梅闻言道:“只怕她还肯顾念些昔日姐妹之情?不然为什么有了把柄,却不马上对爷告状去呢?”
潘金莲闻言冷笑一声道:“我的姐姐儿,可说你是年轻不谙世事,她如何是顾念我们姐妹情谊,这明白时捉贼见赃,捉奸成双的勾当,如今爷虽然恼我不与我好了,到底我这样的容貌人品,十二分人才,岂是久居人下的?此番她拿着东西闹出来,爷心里也未必舍得将我撵出去,况且又有你这蹄子给他收用了,咱们爷心里最软,只要与他有过露水姻缘的,都十分看顾怜惜,况且我是正经摆酒请客娶进门来的,哪有那么容易割舍?
若是这孟三儿一击不中,岂不是得罪了我?又在爷跟前落下一个栽赃陷害的罪名,只怕就要失了恩宠,她是个水晶心肝儿玻璃人儿,难道肯冒这个险?自然是留着东西,慢慢的查访些缘由,再收服了琴童儿替她说话,只怕就要将我摆布死了方才干休,且喜那冤家对我倒是真心的,不曾替她作证,老爷面前指证于我,只是那冤家也是个贪财好色的,若是孟三儿将她那花枝儿一般的身子前去贴恋,只怕两个上手几回,我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因说着,心中慌乱,搂着春梅大哭起来,哭得春梅心里也慌,主仆两个哭作一团儿。
闹了半日,还是春梅率先止住了眼泪道:“事已至此,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总要想个法子扭转局面力挽狂澜的才好啊。”
潘金莲此番方寸已乱,因扯了春梅的衣袂道:“好姐姐,我心里慌得很,一时半刻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可恨孟三儿那银妇,平日里装的一副好性儿模样,办起事来一点儿不含糊,叫人措手不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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