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工作职位叫做场记。”祝久安凉凉地提醒,解颐的话真多。
“不管叫什么都是被人使唤的工作,不大适合女孩子做,还是让爸爸在医院给你安排吧?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你毕竟也是爸爸的女儿,爸爸不想你生活太艰难。”
梅南嘉自认是好心建议,也努力将祝久安当姐姐看待,降尊纡贵主动跟她搭话,但她满不在乎的模样让她不爽。
“哟,你特地支开人,就为了跟我说这些废话?”祝久安解决完盘里的甜点,终于抬头看梅南嘉,“放心,我没打算和你们攀亲,你也不用勉强自己跟我套近乎。”
梅南嘉脸色微变,神情有些尴尬,便转移话题:“其实,我是想邀请你参加我和赫濯哥的婚礼,不管怎样你都是我的救命恩人,若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赫濯哥那么在意我呢。”
“哦——”祝久安敷衍地应声,不置可否。
“你看,这是赫濯哥请人特地为我设计的十克拉钻戒。”梅南嘉伸出左手,给她看中指上炫目的大钻戒,“不过,这只是订婚钻戒,设计师向我透露口风,结婚钻石会比订婚钻戒更华丽,市值千万的十八克拉大钻戒,听说有八克拉是八颗珍稀粉钻呢!赫濯哥总是做得比说得多,想到他为了我骨髓移植所做的事,我真的很感谢你,我平时常抱怨赫濯哥不解风情不懂浪漫,那时我才明白默默付出的赫濯哥有多爱我。之前我生病时情绪不稳,我和妈妈对你都有些失态,还请你多多包涵呢。”
祝久安瞅着梅南嘉纤瘦修长中指上的十克拉钻戒,已经价值数百万了,还不够她炫耀,拉出更大手笔的结婚钻戒,向她大秀恩爱……这个妹妹真乐意分享她的幸福呢。
“那就恭喜啊。”祝久安不耐烦地转着手中的空盘,对她的谈话内容彻底失去兴趣,极力忍耐她的无聊,怕她再这样说些没内涵的话,她会忍不住毒舌吐槽的。
“谢谢。”梅南嘉客气道谢,“你现在和解颐在一起也蛮好的,他这人知情知趣又体贴浪漫,肯定不会亏待你,到时候说不定给你更大的钻戒。虽说有了你,解颐就不能常常陪我玩,我还是有点寂寞,不过你放心,我和解颐只是好朋友,我当他是哥哥,一点暧昧都没有哦。”
梅南嘉一边炫耀段赫濯对她的重视在乎,一边大晒解颐对她的知情知趣,祝久安想她简直就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玛丽苏女主,好像段赫濯和解颐都爱她爱得无怨无悔,而她祝久安能获得解颐的青睐,都要感谢梅南嘉的大度,愿意让解颐从她那边分出一点爱呢。
“梅南嘉,不知道你是否听说一句话?”祝久安有些可悲地看着梅南嘉,她将她当什么了?
“什么话?”梅南嘉不解,不喜欢祝久安眼中出现的嘲讽。
“人越缺什么,就越爱炫耀什么。”祝久安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脸色变沉的梅南嘉,“你到底在心虚什么呢?又在害怕什么?你以为我会觊觎梅家的财富还是对你取而代之呢?”
“我……我……只是想跟你分享我的喜悦……”梅南嘉目光闪烁,端着杯子的手有些颤动,她站起来与祝久安平视,强调,“毕竟我们是姐妹,我没有那么想你……我是希望你和爸爸相认的。”
“我说呀,你何必自欺欺人?”祝久安冷笑,“你心里恨不得我消失,害怕我的存在会让你的生活失控,表面却要装友好装大度,我看着都替你累得慌,作为病人还是别操这心——”
“哗啦!”
梅南嘉手中的蓝色鸡尾酒失控地泼向祝久安,打断她的话,双眼有些发红地瞪她,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时,她已经被人从祝久安身边拉开,如梦初醒地看着狼狈的祝久安,攥紧了杯子。
“梅南嘉,你在做什么?冷静点!”
一直在注意这边的段赫濯,发现状况就赶过来,恼火地抓着梅南嘉泼酒的手,担心地望向脸和衣服都被酒弄湿的祝久安。
刘海湿哒哒地黏着额头,蓝色的酒液滑过她的脸,她闭着眼睛做着深呼吸,好像在极力克制,抓着盘子的手,指节泛白。
(3)
真是任性的大小姐,听不得一点逆耳的话。
祝久安舔了舔滑过嘴角的液体,酸酸的有柠檬的味道,让她抓紧盘的手放松下来,深呼吸压住瞬间窜起来的火气,慢慢地睁开眼睛,望向目光直闪烁的梅南嘉,仿佛受了委屈的人是她。
她应该感谢梅南嘉选了这么隐蔽的角落,空中花园的扶疏花木都成了自然屏障,没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大丢脸,不过解颐挑选着这身嫩黄色礼服就报销了。
“呵呵……呵呵……”祝久安看着惊弓之鸟似的梅南嘉不怒反笑,眼中尽是嘲讽之意,她故意冲着紧张的段赫濯道,“你未婚妻把我弄成这样,你怎么处理呢?”
闻言,段赫濯马上放开梅南嘉,脱下他的外套披在祝久安肩膀,拢一拢,扣上扣子,遮住那些酒水的污渍,又从西装口袋掏出手帕:“抱歉,我先给你擦擦脸,再送你去店里换身衣服,好吗?”
“嗯哼。”
祝久安本来想拒绝段赫濯,却见梅南嘉因此而变幻不定的脸,又气又恼,恨不得冲上来拉走段赫濯,不想段赫濯为了息事宁人而卑微示歉,但她是肇事者又不得不忍耐。这样仿佛在做着天人交战的梅南嘉,让祝久安在瞬间改变了主意,理所当然地接受段赫濯温柔的善后举动,由着他擦拭她的脸,将黏湿的刘海撩到耳边……这些“亲昵”举动让梅南嘉快要把杯子捏碎了。
祝久安有种痛快的感觉,叫她泼酒泼得爽,结果让最爱的未婚夫低声下气来赔礼,不爽了吧?
看着梅南嘉郁闷扭曲的漂亮脸蛋,已经装不出好姐妹的友善样,再看看段赫濯小心翼翼地清理她脸上的酒渍,唯恐伤到她似的,动作尽可能地轻柔,还一脸的歉然样……祝久安向梅南嘉扬起下巴,丢过去一记挑衅的眼神,再无理取闹的话,她连本带利算在段赫濯身上。
果不其然,梅南嘉气得直咬唇,可惜背对着她的段赫濯看不见。
直面梅南嘉的怨念,刚刚被泼酒的火气消失,反觉得大快人心,祝久安闭起眼睛让段赫濯把眼睛眉毛那边弄干净,心情渐渐地飞扬。即使看不见也能感受到梅南嘉戳人的视线,她愉悦地睁开眼,对上梅南嘉冒火的眼睛,她故意埋汰段赫濯:“你动作注意点,别把我脸上的妆给擦成大花脸呢!”
“我会小心点。”段赫濯轻声道,幸好她的妆不浓,只是眼睛似乎泼进了酒有些发红,回头弄点水给她清清,“脸暂时弄好了,我们去店里——”
啪!
骤然响起的巴掌声,打断了段赫濯的话,不自觉想去拉祝久安离开的手顿住。
祝久安循声望去,看见了水池边的解颐捂着脸颊,怒视解领,而贺其薇在一旁呆若木鸡,气氛非常僵硬。
空中花园里的人和物,似乎被这声的巴掌定格,所有人的目光穿越花木集中一处,诧然讶异。
祝久安很快晃过神,忙不迭地跑过去。
段赫濯随即跟上,但被梅南嘉拉住了袖角,顿住脚步。
“赫濯哥,对不起,我刚才太冲动了。”梅南嘉紧紧地揪着他的袖角,进而抓住他的手,不让他追着祝久安去,可怜兮兮道,“你别生气,我会向她道歉的。”
祝久安说的话完全戳中她的心窝,她才会恼羞成怒,泄愤的动作比她的脑袋转得更快。
她确实在害怕。
自从知道她不是爸爸唯一的女儿后,她就没有停止过害怕。比起妈妈害怕祝久安回梅家争夺财产,她更害怕失去赫濯哥。
在她骨髓移植手术成功后,随着身体的康复,赫濯哥对她越来越客套疏离,固定时间的公式化探望,机械般的寒暄问候,他们之间毫无未婚夫妻该有的亲近。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赫濯哥对她如此心不在焉,肯定有什么问题,于是她继续请人调查,结果赫濯哥并没有和祝久安联系,祝久安和解颐在一起看起来感情很不错。然而,她还是患得患失,好不容易婚礼时间确定下来,再过三个月她就要和赫濯哥成为真正的夫妻,而他对她依旧不冷不热,她越来越捉摸不透他的心思了。
与此同时,爸爸总想着让祝久安认祖归宗,好弥补对她的亏欠,为此常和妈妈争执吵架。妈妈希望她和她坚定立场,绝对不能让祝久安回梅家,不能让她夺走属于她们母女的一切。
她故意向祝久安示好,有炫耀有试探,但她冷眼旁观的态度一针见血的话语刺激了她,有瞬间觉得自己在她面前就像小丑……明明她是拥有一切的梅南嘉,为什么在祝久安面前会显得那么惶恐不安呢?
祝久安说得对,她讨厌她,恨不得她消失,可为什么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无法摆脱祝久安的影响呢?
解颐为什么要去喜欢祝久安呢?为什么要把她拉进他们的交际圈呢?
“不管上一代有何恩怨,你和她终归是有血缘关系的姐妹,她救了你,我很感激她。”段赫濯面无表情地看着撒娇的梅南嘉,没有甩开她的手,淡淡道,“所以,就算你对她心存芥蒂,至少要尊重她,别这样在公开场合给她难堪,让外人看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