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妈的神色有些古怪,怅然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你们大了,我们老了,”她顿了顿,又问,“皖皖,追求你的男孩子一定很多吧?”
“没有,”纪皖的脸色微赧,“肯定没有追求瑾彦的女孩子多。”
卫妈瞟了儿子一眼,眼里忽然有了一层说不出的伤感,“多有什么用,我就盼着他能赶紧带一个回来给我们俩瞧瞧。”
“妈……”卫瑾彦无奈地叫了一声,“你怎么又提这事。”
“你啊你,妈说你什么好呢?”卫妈叹了一口气,转而看向纪皖,眼神中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热切,“皖皖,那会儿你和瑾彦那么要好,我和瑾彦他爸都以为你们俩……““妈!”卫瑾彦低低地叫了一声。
卫妈眼圈一红,坐在病床边不说话了。
纪皖有些莫名,不过还是笑着打圆场:“瑾彦很听你们话的,可不敢早恋,我们是纯洁的革命伙伴关系,对吧?”
“革命友谊可以升华一下嘛,”卫爸乐呵呵地在一旁接口,还很时髦地说了一句电影里的台词,“皖皖要是没有男朋友,可以考虑一下我家瑾彦。”
卫瑾彦无奈地说:“爸,你怎么也乱开玩笑。”
“好好好,不说不说,你们都大了,有自己的主意,父母的意见都是瞎操心,对吧?”卫爸叹了一口气,看向纪皖,“皖皖啊,生个硬邦邦的儿子真没意思,真想换个爱撒娇的女儿,所以我们俩盼着媳妇都魔怔了,你别见怪啊。”
纪皖尴尬地笑了笑,顺手用胳膊肘戳了戳卫瑾彦:“瑾彦,你倒是加油啊,让叔叔阿姨这么发愁,简直有损我们际安大学校草的形象。”
卫瑾彦定定地看了她几秒,迅速地垂下眼眸盯着脚下某个不知名的地方淡淡地道:“缘分没到,急也急不来。”
大家又聊了一会儿,见卫爸说的多了有点疲惫,纪皖就告辞了。
卫瑾彦送她出去,刚下电梯,迎面就撞上了路青檬。
路青檬照例穿着她招牌性的波西米亚风的大裙子,那明艳妩媚的容貌在拥挤的人群中分外引人注目。
目光相对,三个人都有点愕然。
“你怎么也在这里?”卫瑾彦率先开了口。
路青檬的目光在他们俩身上来回转了两圈,嘴角浮起了一个嘲讽的笑容:“我就不能来吗?好歹我也曾是你的女朋友……不,枕边人,就不能来探望一下你的父母吗?”
“没有必要吧,”卫瑾彦的语气疏远而冷淡,“你最近这么忙,还是多照顾一下你自己吧。”
路青檬站在原地,眼神阴晴不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同是女性,纪皖从她的眼中感受到了渐渐涌起的难以抑制的悲哀,就好像一朵盛放的玫瑰在以肉眼无法察觉的速度在缓缓枯萎。
她拽了拽卫瑾彦的衣袖,小声说:“她也是一片好意……”
路青檬掏出手机按了几下,没过两秒,卫瑾彦的手机上响起了“叮咚”的提醒音。
“我把国内肺病治疗专家的信息发邮件给你了,”路青檬说得很缓慢,好像想要把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嵌入卫瑾彦的脑中,“有两个我已经帮你约好,你把号码报给他们就好,这些药都是M国最新抗癌药品,配合治疗效果据说是最佳的,如果你嫌弃,就直接丢垃圾桶,以后我不来骚扰你了,但愿你能心想事成,和你的心上人百年好合。”
还没等卫瑾彦说话,路青檬把手里的袋子往他脚下一丢,转身大步地走了。
纪皖情不自禁地“哎”了两声,见卫瑾彦在一旁一动不动,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犹豫着问:“你们俩……分了吗?她看起来好像真的爱上你了。”
袋子里都是一盒盒的药,包装上都写着外文,看上去价值不菲。卫瑾彦的眼神茫然了片刻,却又在一瞬间清明了起来。
“别傻了皖皖,建立在欺骗和戏弄基础上的爱,能有多长久?”他反问道。
纪皖心里恻然,以卫瑾彦的个性,的确无法接受这一开始就注定是骗局的感情。
“皖皖,陪我吃个饭吧,一天没吃东西了,心里烦。”卫瑾彦的视线落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破天荒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两个人走进了旁边的小饭店,点了两个小菜,卫瑾彦要了瓶啤酒,一个人自饮自斟了起来。这样借酒浇愁的卫瑾彦很少见,纪皖挖空心思想找点开心的话题。
小饭店的老板正在做米馒头,把发酵好的酵头往蒸笼里舀。
“瑾彦你看,”纪皖惊喜地说,“很早以前姥姥也做过,我们还一起帮姥姥打米浆。”
老板乐了:“哎啊老乡啊,这是我们老家的做法,现在际安市很少见到了。”
“那时候你还说这个用手去捞过了,打死你也不要吃,”卫瑾彦的嘴角不知不觉浮上了一丝笑意,“结果你还不是吃得比谁都欢。”
“你还说我,忘了你那时候用什么化学反应式来分析发酵的原理,结果被姥姥赶出去了,说听了你ABC头晕,做出来的米馒头要不好吃了。”纪皖挖苦着揭他的老底。
两个人正说得开心,那老板忽然冲着窗外努了努嘴:“那人你们认识?在外面看了好久了。”
纪皖一扭头,正好对上了一双阴鸷的眼睛,贺予涵双手插在口袋里,靠在人行道的一颗老樟树下,一双长腿交叠这,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俩。
第77章
老板替他们加了一个位置,一张小圆桌旁三个人,一分为三。
不知道是不是纪皖刚才眼花,贺予涵眼中的阴鸷一扫而空,看上去很正常,让老板又上了瓶啤酒,加了个小菜,甚至盯着那蒸笼研究了好一会儿,向老板虚心请教这“米馒头”到底是什么玩意儿,该怎么做。末了他还向老板预定了两盒外卖,说是要带回去给爷爷尝尝。
这样亲切和煦的贺予涵简直难得一见,纪皖有点不太适应,卫瑾彦一边夹着花生米,一边喝着啤酒,饶有兴致地看着贺予涵在那里演戏。
眼看着卫瑾彦的啤酒杯空了,贺予涵亲手替他满上,举起杯子,看上去一脸的诚恳:“对不起,以前有什么得罪的地方,我先干为敬向你赔罪,还请你多多谅解,其实有一句话叫歪打正着,我很希望我的有心之失最后能结出不一样的果来。”
卫瑾彦哂然一笑,用酒杯碰了碰:“你的道歉我收下了,希望你们今后都能学会尊重别人,不要肆意妄为。”
贺予涵的脸色一变,迅速地岔开了话题:“这花生米炒得挺香的。”
“是吗?还欠点火候,以前我奶奶炒得才又香又脆,放点苔菜条,她经常炒好一袋,让皖皖拿着当零嘴吃。”卫瑾彦慢条斯理地说。
“花生米吃多了会结食,对胃不好。”贺予涵忍不住反驳。
“我那会儿每天放学回家就盯着皖皖,不让她多吃。”卫瑾彦的口气中透着不经意的熟稔。
贺予涵喝了两大口啤酒,这才把心里的邪火压了下去,转头对纪皖说:“等会儿去哪里?有空的话陪我一起去徐医生那里复查。”
还没等纪皖回答,卫瑾彦笑了笑说:“我看你也没什么大事,就别老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了,皖皖的工作很忙,经常加班到深夜,你这不是给皖皖添乱吗?”
贺予涵咬了咬牙:“只要一会儿就好,不耽误多少时间。”
“在你们眼里可能是一会儿,对我们来说,时间不分多少,都很宝贵,”卫瑾彦感慨着说,“皖皖,你还记得你中考前两天吗?我连夜替你压了题,考前半个小时送到了你手里。”
“你这也算是弄虚作假,靠压题还能是真才实学吗?”
“怎么不能算?作文被我压对了,多拿了好几分。”
……
纪皖看着这两个男人在眼前唇枪舌剑,不禁有些傻眼。
今天这两个人都不太正常,一个明明傲慢寡言,今天却分外亲和,一个明明谦和温雅,今天却咄咄逼人。
眼看着两瓶啤酒在一来一往中下了各自的肚子,气氛显然越来越紧张,她不得不打圆场:“差不多了,予涵你要去复查就别再多喝,快去别让医生久等了。”
贺予涵的脸色都变了:“为什么我就不能喝了?为什么要赶……”
他强自把后面两个字吞回了肚子,越想越不甘心,沉声叫了老板:“给我来一壶茶。”
卫瑾彦轻哼了一声,凑到了纪皖的耳边压低声音说:“你看他能装到什么时候,现在他心里恨不得能把我撕了吧。”
啤酒换成了茶,两个人还是一杯接一杯,无论贺予涵说什么,都能被卫瑾彦引到他和纪皖青梅竹马的那段时光,有些小事连纪皖都忘记了,卫瑾彦却好像在心中记挂了很久似的信手拈来。
说着说着,纪皖都忘了眼前这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了,情不自禁地也一起回忆起从前那段美好的时光来。
贺予涵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到了后来他不说话了,连装模作样的茶也不喝了,只是目光森然地在两个人身上打转。
卫瑾彦再次凑到了纪皖耳边:“差不多了,皖皖,他装不下去了。”
纪皖看了贺予涵一眼,忍不住想笑,还没等她说话,卫瑾彦就站了起来,文质彬彬地冲着他们颔了颔首:“你们俩慢慢吃,我爸下午还要治疗,我先上去了,皖皖,晚上等我,我给你带点好吃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