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生日就是母亲的受难日。
皖皖,我很难受,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会不会有人惦记我母亲的受难日。
让我抱一会儿,有你在,我舒服多了。
以后陪我一起过生日好吗?这一天我想和你在一起。
……
也是在那个蔷薇葱郁的时节,向来又酷又拽的贺予涵带着隐隐的颓丧,在她耳边喃喃絮语,这样的反差让人怜惜,她稀里糊涂地就答应了。
然而,两个人却从来没有机会一起过过生日,离别转瞬而至,重逢后,去年这个时候,正是两个人关系紧张的时候,纪皖躲他都来不及,压根儿连这个茬都没想到过。
今年这算什么呢?两个人离了婚,却又被这样那样的缘由牵绊,藕断丝连,关系尴尬,可能也不会有机会在一起度过这特殊的日子。
她的神思恍惚,就连卫妈也看出了不对劲,眼看着就到中午了,卫妈就让大家都先别忙乎了,盛情邀请纪皖一起去医院外面吃个饭。
纪皖借口公司有事,委婉却坚决地拒绝了,不知道怎么了,她觉得今天就算她不能和贺予涵在一起,也不应该在外面和别人一起度过。
就当是她莫名的强迫症在作祟吧。
开着车在外面兜了一圈,今天是周五,高架上的车川流不息,纪皖花了近一个小时才到了市中心的北州路旁,远远地从高架上看过去,函念投资和和宇财团的两栋大厦伫立在北州路一南一北的两端,抢眼得很。
下了高架,车子的方向盘好像不受控制,纪皖一路就开到了函念投资所在的大厦外。把车停好了,在人行道上随意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她看着函念投资所在的那个楼层。
贺予涵这些日子都没出现,是在酝酿什么大招吗?
还是……他有了那么一丝的改变,愿意开始尊重别人的想法?
想着想着,纪皖心不在焉地朝着四周看了看,不知道贺予涵还有没有派人跟踪她,不知道跟踪她的人会不会向贺予涵汇报……
她骤然瞪大了眼睛,看着前面一条小径,围墙边有一群人在那里推搡,而被围在中间的那个人居然是很久未见的贺卫芳!
贺卫芳一路后退,最后被逼得靠在了墙上,她身上的亚麻套裙被溅上了好几块污泥,原本做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也凌乱不堪,看上去十分狼狈。
“老太婆,我们可警告你,这周是最后期限了,你老公不还钱,我们就不客气了。”
“拖一天拗一根手指头怎么样?”
“你老公的手指不够,就拿你儿子女儿的,至于你嘛,就留在最后,也就别受那份鸡零狗碎的罪了,直接卸个胳膊卸条腿吧。”
一群人阴测测地笑了起来。
贺卫芳的脸色苍白,勉强维持着仅剩的风度:“不是已经还了你们五百万了,还剩那些宽限点日子,我家里有钱,只是一时周转不开。”
领头的那个啐了她一口:“呸,上你老公的当了,看着来头大,什么和宇财团的女婿,结果是个屁!折腾了这么就都没见姓贺的出来过,两千万,贺家随便哪个角落扫点东西出来就还掉了,你是不是故意欠钱不还!”
那领头的心头火起,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一丝血迹从贺卫芳的嘴角流了下来。
“住手……”贺卫芳哆嗦了起来,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急眼了真能做出杀人越货的事情来,“再给我半个月,我一定还!你们看到没,那就是我侄子的公司,我今天就是找他借钱的,他一定会借给我的,他不会对我这个姑姑见死不救的!”
说道最后,她的声音都嘶哑了起来,不知道是想让这帮讨债的相信还是想让自己坚信。
那群人骂骂咧咧地又推了她两把,这才领着人扬长而去。
贺卫芳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慌忙从口袋里掏出一面小镜子来,整理着自己的仪表,忽然她的眼神僵住了,镜子里,她痛恨的人正站在背后,眼神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厌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她迅速地收起镜子,捋了捋头发,想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点,然后她的嘴角堆起了笑容,转过身,一路小跑到了纪皖身旁:“皖皖,是你啊,这么巧。”
纪皖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以为贺卫芳会对她怒目而视,却没想到人的脸皮可以厚到这种地步。
“是不是找予涵?一起去啊,”贺卫芳热情得有些谄媚,“以前是姑姑做得不对,我跟你道歉啊,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以后我们都是一家人……”
想起失去的那个宝宝,新仇旧恨涌上心头,纪皖嫌恶地往旁边一让:“谁和你是一家人?离我远点!”
贺卫芳的脸色一变,那笑容有些勉强了:“皖皖,那都是意外,不要太计较了啊,人都要往后看,你帮姑姑在予涵面前说几句好话,借我点钱,他姑姑这样被人逼债,闹大了对他有什么好处?丢的还不是他和贺家的脸?”
“你们家的事情和我没关系,你弄成这样是你咎由自取,”纪皖飞快地往后退了两步,这种人心肠恶毒,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还是离她远一点,“别再想着从别人身上榨出好处了,你自己造的孽,就自己吞苦果吧!”
她转身就走,贺卫芳却追了上来,那神情有些癫狂:“你一定要帮我……不然我和你没完……予涵不会这么狠心的……是不是你在背后挑唆……”
一股大力袭来,纪皖的后背被抓住了,贺卫芳的手劲很大,纪皖一下子没能挣开,眼看着就要被她揪着朝前扑去。
一双手臂护住了她,她整个人都撞进了一个宽厚有力的怀抱。
“松开!”有人沉声低喝。
贺卫芳的手一颤,瞬间清醒了过来,连连摆手:“予涵,我是和皖皖在好好说话,没有别的意思,真的……”
“你的事情我帮不了你,”贺予涵冷冷地说,“让姑父把公司折价转让,或者房产卖掉。”
贺卫芳定定地看着他,悲声道:“你就怎么狠心?看着姑姑家所有的一切都化为乌有吗?”
贺予涵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你别忘了你对我们做了什么,你只是家破,而我们……是人亡,我没有落井下石,已经是看在你是我姑姑的份上了。”
贺予涵的身后出来两个人,很是强硬地半拖半拽地把贺卫芳请开,贺卫芳语无伦次地恳求着,贺予涵却充耳不闻,转眼看向纪皖,神情冷漠:“对不起,不过,以后你见到她就离她远一点,我不可能每次都能碰巧撞上。”
纪皖哑口无言,他这是什么意思?
第80章
像是看出了纪皖的疑惑,贺予涵面无表情地道:“我从办公室窗户看到了你们,就下来看看。你身旁不会再有人跟踪了,所以,你自己注意安全。”
纪皖看了看对面的大楼,从十六层的窗户能看得出她和贺卫芳的人影吗?她很怀疑。
贺予涵生硬地解释:“我的视力五点二,飞行员的级别。”
“是吗?”纪皖也不想追究,随后应了一声,犹豫了片刻迎向他的视线,“对了,今天是……”
远处传来一阵叫声,纪皖一看,马路对面停着两辆炫目的跑车,车前倚着的都是抢眼的美女,沈卫雅、路青檬,还有那个有一面之缘的选美冠军应采,引得路人频频瞩目。
贺予涵回头朝她们摆了摆手,又转过头来说:“今天我生日,席衍他们给我弄了个party。”
纪皖把话咽进了肚子里,垂下眼眸,脚尖玩弄着地上石子。
贺予涵有些迟疑着问,“你想要一起去玩玩吗?”
纪皖没有吭声,是像那次席衍一样的生日party吧,有酒有美女,还有朋友们送上的神秘大礼,她去凑什么热闹。
贺予涵自嘲地笑笑:“瞧我,又在说傻话了,你巴不得离我们这类人远远的吧,怎么可能参加这种活动呢。”
他后退了一步,暗自咬着后槽牙,却又满怀期待地等了片刻,终于失望了:“我走了,不和我说句生日快乐吗?”
纪皖抬起头来,淡淡地说:“会有很多人祝你生日快乐的,不缺我一个。”
她拉开车门钻进了车里,启动了车子,只是不知道手腕绵软无力的缘故,点火一连点了两次,第三次才打着了,一踩油门驶上了车道。
车子在街上飞驰,纪皖的脑子也越发紊乱。
从前她总是清晰地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并为之付出持续的努力,可现在她觉得自己彻底混乱了。
为什么会到了贺予涵公司楼下?
她到底希望和贺予涵重归于好,还是希望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贺予涵已经不是那个缅怀逝去母亲,渴望和她相拥度过生日的白衣少年,而她却让自己陷入那回忆的魔咒,太不合时宜了。
尖锐的刹车声响了起来,纪皖疲惫地把车子打了个转,停在了路边,整个人趴在了方向盘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直起来掏出手机给田蓁蓁打了一个电话:“蓁蓁,有什么好方法可以快速地忘掉一件事情?”
田蓁蓁正在替花菜梳毛:“很多啊,比如养个像花菜一样的宠物,来一场酣畅淋漓的运动,吃一顿扶墙进扶墙出的自助餐……”
这几样好像都不适合纪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