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翠沉吟一阵,怪不得方才朱兰会那般说,她本以为二房家能使出什么好招数,却不想是这种下三滥手段,让人听着都觉得可笑,问道:“可是惊动他了?这事有多少知道?”
小丫头缓了口气,脊背直挺,目视地面,声音如旧,不见半分卑微:“回小姐话儿,并不曾惊动那人,如今只有姑娘和奴婢知道。”
翠翠点点头,露出一抹轻笑:“无妨,让他去闹便是,你们只当不知。我倒是要看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来。将这人的来路查清楚。”
丫头还想说什么,见小姐这般气定神闲,想来心中早有思量,福福身便退下了。往回去的路上不禁想,这位小姐可真是心大,也不怕因此味香斋失了立足之地。
回去后将这话一句不落的告诉姑娘,却不想姑娘只是笑,让她照着吩咐去做便是,还让她今晚别急着睡。丫头虽是不解还是点点头,她只是运气好在最难过的时候遇到了姑娘,姑娘说什么她便做什么。
味香斋经过修整如今已是大变样,气派得很,路遥将后院最角落的那两间屋子给在铺子里干活的丫头伙计们住了。夜色漫漫,一片清辉照亮世间万物,连那鬼祟之人的一举一动都照得清楚。只见他悄悄走到放置制作糕点的屋子,从怀中掏出小簪子在锁孔里转了转啪嗒一声便开了。门发出低弱的吱呀声,他进去对着几个口袋掏出怀中藏好的小纸包,展开将白色米分末倒进去还用手搅了一通,直到看不出来才离开。
他躺在床上竖着耳朵听了许久,没半分响动才沉沉睡去。一夜安静,众人好眠。
铺子里的伙计们都起得极早,天才微亮便都开始分工干活了,和面、烧火,一时忙得很。
突然老板娘身边的秀丫头走进来,一脸高兴地说:“大伙儿用点心干活,小姐说了等午食那会儿,她新做的糕点免费给大伙尝鲜,这可是连老顾客都没有的优待呢。”
“阿秀姐,这般金贵的东西拿来赚银子多好,做什么给咱们吃,太浪费了。”
大多人还是馋的很,直斥那人:“这是小姐给咱们的恩德,你不吃拉倒,从未想过咱也能尝尝这等好物。”
而那人正是昨夜鬼祟之人,名唤大福,想到昨夜做得那事儿,如今却要吃到自己肚子里,暗恼自己早知道应该迟点下手,何至于落得个将自己搭进去的结果。
越到午时与他来说越是难熬,这一阵工夫竟是连脸色都白了。
☆、第44章 放纵
44
日上正中天的时候,忙碌半天的人都饿得够呛,无暇顾及大福一脸的忐忑。
饭堂在后院靠近一颗大柳树的地方,早早地飘出了饭香味,勾得人直往里面跑。地方虽是不大却也隔了两小间出来,男女分开,因着味香斋里多是女子,聚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叽叽喳喳的很是热闹,男子这边却是冷清的很。
老板娘吩咐了厨娘将做好的糕点分发下去,人手一份,看着就馋人得厉害,大福见他们狼吞虎咽或是细嚼慢咽的样子心里越发不是滋味,直说自己不喜爱甜食,要分于他们。
却不想他们竟是摆手拒绝:“这是姑娘一番心意,我们可不想贪你这点便宜,你自己留着吧。”吃完便扒拉饭食了,东家仁慈愿意给他们歇晌的时间,吃完睡一觉好更有精神头干活。
厨娘的汉子给自家婆娘搭手,忙完端着饭食过来坐了,见大福那块完好不动的放在那里,匝吧砸吧嘴,不满:“你说你这小子可真是个没福气的,这好东西放在面前了还往外推。你爹娘怎么想着给你取了这么个名字,我瞧着就是不识福气嘛!”
身边几人听罢顿时笑起来,附声道:“就是嘛,不过个点心,怎么端着娘们儿架子,扭扭捏捏算什么?”
大福如今明知里面有异样,却不得不吃下去,一副要他性命的样子,他昨夜往里面可是下了最大的量,虽说搅和在一起用了大半,只是保不齐他们吃的这些还有残余。
安然睡过晌午觉,他身上并未见任何不适,暗想是不是自己多心了。谁知才起身不久,就觉得腹中似是有万虫穿孔一般拧得难受,很快便是疼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了,这……这正是卖药术士同他说的症状呀,前前后后跑了十几趟茅厕,整个人都要虚脱了,反观别人却是谈笑风生,未有半分不妥。
有人见他难受,关心地问他怎么了,他却反问来人吃过午食后可觉得有什么不妥?那人怔忪地摇摇头说并没有。他顿时慌了神,可真是应了那句,存了坏心投毒不成反报应在自己身上?
他自然不会知道路遥已然知晓,早作了防范。
比他还要气愤地自然是朱二爷,眼瞧着近日买卖更是比不得味香斋,收入囊中的银子越发少,心里起了别的念头,却不敢实施,只得请示了老夫人讨主意。她虽是心狠,却是对外面的人下不来那个手。
“你且吩咐他下手亲些,让她狠狠损失一笔财便是,犯不着要了人命。”
原来老夫人想得是烧了味香斋,成了一片灰烬连个栖身之地都没有还谈什么买卖。既然她们母女是流落在外之人,她不过是送她们回去罢了。
只是这回却是她自作了聪明,朱记糕点铺的招牌却被她给彻底砸了。
这说起来翠翠却是要同傅钟道谢,若不是他,她虽能免了这场祸事却还是任由老太太他们兴风作浪。只是这位世子不动声色地更让她觉得害怕,他便是笑着站在她面前,都有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压迫感。
*
大抵自乱阵脚说得便是二房家罢。
老夫人未想到她才让儿子吩咐了安插的线人不久,常掌柜便火急火燎地赶来府里,直累得气喘吁吁,连话都说不利索了,朝着老夫人直喊:“大事不妙了,老夫人,戚尚书家的管家带了帮人聚在咱家铺子前讨说法呢。”
老夫人正品香茶闻言腾地站起身,错愕地问:“这是为何?咱们家向来与高官贵人无甚来往,更不会在何处冒犯人家呀。”
常掌柜抹去额上汗水,拍了下大腿,叹道:“昨天侯府的傅薇小姐在咱们铺子里买了些糕点送了些给尚书家的戚莲小姐,戚小姐用了竟是腹泻不止,惹得尚书大人震怒不已,如此怕是惹下大祸事了。”
他的话音才落,只见门外又跌跌撞撞跑进来一人,赫然是朱二爷,只听他无比恐慌地声音响起:“娘,这可怎么好?那侯府小姐竟也因着咱家的糕点玉体抱恙,外面已经乱成了一片,都嚷嚷着说再也不信咱家的东西了。”
老夫人气得两眼一黑往后退了两步,既而一脸狠厉道:“你这个糊涂东西,不想办法摆平外面的事跑回来做什么?真是个不成器的东西,枉我疼你。”
朱二爷向来吃惯了现成饭,从未遇到这么大的事,只知慌乱哪还能想得出办法来,焦头烂额中突然想起前段时间世子曾来找过大哥,顿时宛若找到了救星般欣喜,也不同老夫人说直直往大房院子去了。
老夫人气得直颤,看着不见了人影的方向,吐了口:“实在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不然我……罢了。常掌柜你先回去,尽力将场面压下来。”
这宽敞的房屋不知为何突然间变得逼仄起来,她只觉得胸闷得厉害,逍遥活了这么久还是头一遭遇到这般闹心且能动摇根本的事。这两家都是他们惹不起的,若是真动了怒,怕是真的能让她们朱家这么多年的基业毁于一旦。
朱二爷跑到大房院子里的时候,翠翠正同母亲谈论绣花选用的丝线,见二叔贸贸然地闯进来,翠翠声音娇柔尾音提高道:“二叔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般急?”
韦氏也放下手中的东西,不解地看向他。
朱二爷这会儿顾不得什么羞,赶忙说道:“大嫂,我大哥在何处?咱家铺子的点心吃坏了侯府小姐的肚子,听闻世子曾来府上拜访过大哥,我想着能不能让大哥帮忙说说好话。咱们是一家人,铺子也是咱们共有的,大嫂你们可不能不管不顾呀。这是咱爹熬了大半辈子才有的产业。”
翠翠忍不住笑出来,头上的步摇随着晃动:“二叔这话说的,当初你们可没想着有我们,这铺子的好处我们半点都没享受到,怎么出了乱子就找来了。”
韦氏拍了她一下,低斥着让她住嘴,详细问了事情缘由沉吟道:“他这会儿不知去了何处,我差人到他常去的地方找一找罢。二弟先回去等消息,等人回来了,我便让人去告诉你。”
朱二爷也自知蹲守在这里也不能有什么结果,不想寻那不痛快,道了声有劳嫂嫂便离开了。
翠翠颇为孩子气得追到门口,见他走远了才嬉笑着走到韦氏身旁:“可是没想到他们竟也有这么一天,也不知道是哪个人开了眼给了他们这般报应。”
韦氏看不出女儿眼中的情愫,只是白了她一眼:“你这混账话往后可是不许说了,若是给你爹听了必定数落你一通。他最听不得别人说半句朱家不好。”
翠翠吐了吐舌,心中暗想到底是何人会这么做。她只图心中畅快,至于如何解决这事,她巴不得这帮人被好好惩治了才好。
直到入夜时见了那人,听他得意洋洋一副讨好的口吻:“我送你的这份礼,你可是喜欢?心中是否畅快?”见她瞪大眼不可置信,径自走到她身边坐了:“这不正是你期盼的?味香斋被人使手脚,就算知道是何人所为,也不能让你真正解去烦忧。若是你父亲寻过我来,你说是答应还是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