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为自己的看走眼而懊恼,一面又絮絮叨叨地开口道:“找你的那个女人托我跟你捎句话,说是让你回来后去青阳路的紫荆公寓找她,对了,这是她的电话号码。”说着,他把手里的纸条递给了四月。
看了看纸条上写的一串陌生的号码,四月有些疑惑,“她有没有告诉你她的名字啊?”
房东摸了摸鼻子,“她没说。”他倒是想跟那个漂亮女人搭讪来着,可人家压根不给他机会啊。
四月点点头,道了声谢,也没多跟房东扯什么闲话,阖上门,将纸条随手放在一边,她重新开了火,手脚麻利地炒起菜来。不到一小时,简单的两菜一汤就做好了,在狭小的餐桌上吃过饭后,她把剩下的菜肴放在了冰箱里。说起这个冰箱,还是因为要冰冻烧烤用的食材而从二手市场买的。
自从阿遇因为高利贷被捉了去后,她再没有什么闲心出摊了。其实从阿遇出事到现在,也才不过过了短短一个星期。以前阿遇偶尔也会赌个几把,都是些小打小闹,四月并没有太过在意,谁知道他半个月前鬼迷心窍,一个晚上就输了十万。
他怕四月知道,就借了高利贷想赢回来,可是输红了眼的人哪有什么理智可言,胆量倒是出奇的大,次次都赌大的,钱输光了不说,高利贷利滚利,整整欠下了30万。
如果不是放高利贷的人打电话过来,四月还被蒙在鼓里。
翻出包里的存折,硬质的纸张上印刻了几个零,一眼就能看到头。钱包里的现金也就只剩八百了,余下的20万根本就不可能凑齐。四月怔忪地盯着手里的存折,忽然想到了什么,找出了之前被随手搁置的纸条。
她仔细地摊平了那张薄薄的纸条,许是号码的主人当时写的匆忙,最后一个数字9下笔太过用力,深深的划破了纸背。
在手机上查询地图,寻找到去往紫荆公寓的公交路线,四月辗转了几趟公交才到达目的地。虽然字面上说是公寓,但隔着镂空花纹的围栏,里面俨然是一栋栋红砖绿瓦的别墅。翠绿而繁盛的香樟树一排排伫立其间,偶尔有白鸽飞过,在这闹市之中仿佛与世隔绝一般。
四月握着手机的右手微微有些潮湿,她拿出纸条,对照着将号码一个个的输进了手机。等到将号码拨好,她又再三比对了几遍,深深吸了一口气,按了拨通键。
她静静等待着,没响几声,电话里传来冰冷而机械的声音,“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脑海里有一瞬的空白,四月下意识地播了重播键,电话里仍然得到刚才的回复。她有些懵了,尽管没有抱有特别大的希望,但号码是空号这一情况她是没有想过的。
她和阿遇都没有什么交好的朋友,自从两年前阿遇的父母发生车祸去世后,跟那边的亲戚都断的干净了。阿遇性子豪爽开朗,到哪儿都能交一大帮子朋友,可这些都是所谓的酒肉朋友,她给他们打电话一个个都推说遇到了麻烦事拿不出闲钱来。
本以为这个陌生号码是阿遇的某个她不知道的朋友给打来的的,到头来确是一场空。
果然,侥幸的心理是要不得的。
一辆黑色的迈巴赫缓缓从远处驶来,车上放着舒缓的g小调轻音乐,顾青颜将目光投向窗外一排排向后退去的香樟树上,右手搭在车窗边,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节拍。夏白将靠在他肩膀的脑袋扶正,揉了揉发酸的脖颈,睡意惺忪的问:“到了吗?”
“嗯。”男子懒懒的应了声,没有收回视线。
夏白有些不满,也转过头看着窗外,不知道为什么,青颜的性子越发的捉摸不定了,他像一阵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从她身边溜走。漫不经心地一撇,看到某个熟悉而陌生的身影时,她忽然顿住,掩饰性地收回目光,拉了拉男子的手,“青颜,我想吃青华路那边的法国菜了。”
顾青颜闻言,回过头,略有些奇怪地打量着她,看的夏白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他没说什么,即使回来的途中路过过青华路。他有些疲累的阖上眼,淡淡地吩咐道:“老王,掉个头,去青华路。”
车子很快就调转了个方向,与公寓门口的某个身影背道而驰。夏白心里松了一口气,看到顾青颜困倦的神色,又有些心疼:“累了吧,好好休息一下。”说着自然的伸出手帮他按揉着太阳穴。
只是,心里像坠着重重的石头一般,不安生。
***
四月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5点多了,肚子不怎么饿,她直接盛了小半碗的冷饭,就着中午炒的菜草草的吃了点。
她其实有点晕车,虽然不会吐,可是会头晕,这会儿就不想动弹。勉强去厨房烧了壶水,她用毛巾擦了擦身体,钻到床上时顺手拿起一边的遥控器打开了24寸的小电视。由于没有装有线电视,翻来覆去就几个台,四月随便调了个台,安安静静地看着电视。
她其实是个很无趣的女人,一个人的时候根本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临睡前,她从犄角旮旯找到一张有些发黄的宣传纸,纸上用粗黑的字体写着几个字眼,临了留下一串电话号码。
她扫了一眼那个号码,便把宣传纸塞到了枕头下。心跳的缓了些,她摸了摸心脏的地方,模模糊糊地想不知道那个器官在哪个位置。
第二天下午,四月根据对方给出的路线找到了地址,是一个比较隐蔽的废弃的工厂。周边没有什么行人,不远处是一个垃圾清理站,隔着一段距离都能闻到令人恶心的难闻气味。她下意识地握了握包里用布包裹着的刀,稳了稳跳的过急的心跳,掏出手机拨了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起,四月简短的说明自己的方位,等了好一会儿,一个带着鸭舌帽的男子走进了她。
四月跟他四目相对,正好瞅见了对方右脸上一道不浅的刀疤。
心突了突,她睁大了眼,僵硬刻板地问:“说好的价格,不会变动吧?”
☆、第4章 手术
男人抬起了脸,露出了依稀可辨的清俊的眉眼,如果不是脸上的疤痕破了相,他可以说的上是一个好看的男子。
也许是看的出四月假装镇定背后的紧张,男人笑了笑,缓和了面部冷凝的表情,“我做生意从来是说一不二的。”说着他拨了个电话,简短的吩咐了几句,等挂上电话,他笑着对四月勾了勾下巴,“你拿出手机看看。”
四月早就将手机调成了静音,闻言打开手机界面,一条短信正好传了过来,她点开一看,是收到汇款的提醒短信。她心定了一定,抬眸看他,男子又是一笑,“等交易成功了,我就将余下的款项给你。”
提着的心已经放下了大半,四月勉强对着他勾勾唇,露出了一个稍显扭曲的笑容。她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可是阿遇是她唯一的亲人,她一定要救他。
男人带着她七拐八绕,穿越重重小道,期间为了缓解四月的不安,他还说了几个笑话,四月给面子的笑笑,大都笑得不怎么好看。等到到了一个旧仓库门口,男子停住了步伐,四月疑惑的看向他,男子解释道:“我就不进去了,我不喜欢闻到血腥味。”
四月点点头,男子又吩咐道:“进去后不要多说什么,对方做什么你乖乖配好就好,有麻醉药,就当睡了一觉。”
“嗯。”四月轻轻应了声,静静地推开门,男子在她身后轻笑道:“我叫何许,相逢即是有缘,等手术完成了,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就当交个朋友。”
“谢谢。”四月转过身道谢,眼睛里映照着男子笑得飞扬洒脱的脸。她朝着对方点了点头,慢慢将生锈的铁门合上了。
虽然旧仓库的表面其貌不扬,里面倒是别有洞天,俨然一个小小的手术室了。四月粗粗地扫了一遍,虽然不怎么懂,但看着医用器具倒是挺专业的样子。主刀的医生和护士们都已经准备完毕,一个个带着口罩,看不清原貌。
这时一个护士给她递过来一套病服。四月接过,有些麻木的换好衣服躺在手术台上。医生给她打了麻醉药,药效一点点起效,四月觉得身体越来越轻,仿佛不是自己的,轻飘飘的仿佛要飞起来。
手术台上的无影灯照得她睁不开眼,思维越来越迟缓,身体不受控制,那一刻,她突然感到了恐惧。
她渴望当一只蝴蝶,从包裹的厚厚的茧里破茧而出,先是脑袋,然后是身子,翅膀,对,那美丽的翅膀,可以自由飞翔的翅膀。她用力的挣扎,不要命一样,可是蛹壳太厚,她的力量又太过渺小,她挣脱不开桎梏她的牢笼。昏昏沉沉中,她感觉到冰凉的液体涂抹在身上,还有刀划开皮肤的感觉,她感觉不到痛。
这样的感觉真是诡异。
就这样持续了一段时间,她隐约感觉到有吵闹声,以及悉悉索索凌乱的脚步声,她察觉到不对劲,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她动不了,周身环绕着一层迷雾,阻隔了外界的交流。
会死吗,就这样死去吗?
一个声音熟悉的声音从耳边响起,是那个叫何许的人在说话。
“快从后门走,接到线报,警.察来了。”
这一句话清清楚楚地灌入了她耳中,如惊雷炸起。眼前的迷雾消失了,蝴蝶消失了,她只是一只丑陋的蛹。可她至少要留住生命逝去的时间,她不要死在这儿,她还没有救出阿遇,她还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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