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希酗酒,有一个多月了,原因,就不用我说。”
纪仲庭和琳琅,原本就是准公公和准儿媳的关系,两人又有相同的爱好,坐在一起聊天,自然是很容易亲近。眼下纪仲庭毫不避讳的跟琳琅说了实话,他也没有其他意思,只是他看得出其实琳琅对纪希还心存担忧,这才对她说了那孩子的近况。
琳琅点了点头,这就算是了解了。
她从包里拿出一张支票,暂且忽视纪希的状况,开始认真和纪仲庭交谈,“纪叔,我只能帮您到此了。我找人估过市值,照顾氏现在的情况,哪怕行情再是陡峭,我手里那百分之十的股份也不过七到八亿,我问程嘉善要了十亿,算得上狮子大开口了。
这钱您拿着,先不要想着如何还我,我暂时也还不缺这个钱。
就是有一点,千万不要让纪希知道。他的脾气您是了解的,我怕他生事端,到时候前功尽弃,我嫁给程嘉善也是白嫁了。”
她将那张支票放在纪仲庭手里,那算得上是她的全副身家了,是爷爷留给她的。
那天她和程嘉善在律师面前交换签名的时候,其实她退缩过。
她想反悔,但一想到如果没有这笔钱,那纪希跟他父亲就得搬出纪家那所大房子,甚至他们父子俩都少不了牢狱之灾,一想到此,她就毫不犹豫的签了字。
她也知道,不久之后的顾家,绝对是有一场暴风骤雨在等着她。
..
☆、007 我们两清
纪仲庭握着支票,金丝边的镜框后面,那眼睛里,氤氲了一片雾色。
他盯着上头那无数个零,瞧着“程嘉善”三个刚劲有力的大字,良久,他再一次看向琳琅,“真的,就不在意被阿希一直误解?”
琳琅淡然的笑着摇了摇头,“无所谓。我父亲一直盯着9784稀土项目,也只有跟程嘉善搭上关系他才有机会,而我,就是他最大的机会。”
“琳琅……”
“纪叔,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琳琅望着远处天边,待那几朵浮云散去,她方才收回视线,唇角那抹弧线,竟是几许无奈,“不管是政~治,商场,还是婚姻,家庭,总有人会身不由己。大概,我就是其中之一吧。”
她看见纪仲庭拿手帕偷偷拭去眼角湿润,她低头,端起面前的功夫茶杯,细细品茶。
“程嘉善知道?”纪仲庭问。
“他知道。”
琳琅想起先前程嘉善临走前那句“你去纪家把所有事情了结了”,咧嘴轻轻一笑,“我可真是捉摸不透这个人,他到底,在想什么?”
茶水过半。
远处浮云变换了位置,阳光从云层缝隙洒落下来,原本的阴天放了晴。
琳琅又从包里拿出一样东西,她的手伸到纪仲庭面前,摊开掌心,纪仲庭看见那枚精致的朗格古董怀表。
“我二十岁那天,阿希在苏富比拍回来送给我的,纪叔,麻烦你帮我还给他,这样,我们也能够两清。”
她把怀表,放在了纪仲庭的杯子面前,然后笑着,缓缓缩回了自己的手。
纪仲庭的眼眶里,早已溢满了湿润,他微颤着双手拾起那枚价值连城的怀表,对琳琅说,“怎么能两清……是我们纪家,欠你的……”
“如果可能,我也不想走到今天这一步。可是纪叔,阿希的家庭,阿希的前途,阿希最在乎的东西,我没办法忽视——我用十亿换取他对我真心真意的整整十年,值了。”
琳琅给自己倒满了一杯茶,她低垂着眼帘,睫毛轻轻扇动着,沉默许久,她对纪仲庭说,“等公司重新走上正轨,纪叔,您和阿姨安排纪希去相亲吧。他今年三十岁了,他该有自己的家,他身边需要一个可以陪他共度余生的女人,他会忘了我的。”
那天琳琅陪纪仲庭坐了很久,而他们的对话,却就此结束。
琳琅看见纪仲庭老泪纵横,不免想起曾几何时在电视上春风满面的那个中年男人……事实就是如此啊,连她都不愿看到这位长辈落魄狼狈的样子,更何况他的儿子纪希。
……
……
八月四日下午,顾家暴风雨过后。
琳琅抱着膝盖坐在窗户边,她在愣神。
手机响起,是程嘉善的妹妹程嘉好。
琳琅和程家的人只有一面之缘,就是前段时间双方见面商量结婚那天,所以琳琅和他们家的任何人都不熟,程嘉好的号码是程嘉善存在琳琅手机里的。
“琳琅,是我啊,嘉好。”
“我知道,我有存你的电话。”
“嗯,是这样的,今天我们大姐要和我一起带你去试婚纱,你有意见吗?”
“……”
琳琅不是有意见,是她今天根本就没法出顾家这扇大门。..
☆、008 琳琅满背伤痕
“嘉好,今天恐怕去不了了,我们改天再约,行吗?”
琳琅从地板上起来,缓缓地走向大床,她对程嘉好说,“如果大姐会生气,你让她来听电话。”
十几秒钟后,程嘉好在那头叹气,“不是如果,大姐已经生气了。”
“麻烦你告诉她,我今天确实是不方便。”
“好了,去不了就算了。”
程嘉好挂了电话,捏着手机沉默了一阵,问一旁脸色不太好的程嘉言,“大姐,她可能临时有什么急事儿呢?”
“还有什么事比试婚纱更急的?”
程嘉言淡淡的笑了笑,然后示意司机,“把车开到顾家去——她现在明明就是还在放暑假,也不用做其他工作,我倒想看看,她到底是如何不方便!”
此时,琳琅趴在床上,两眼失神的望着窗外。
背上的痛感好像一点都没有消失,父亲下手真重,刚才,皮带落在她身上的时候,她几乎本能的产生一种幻觉:恐怕她不是他亲生的吧。
今天早上程嘉善出席了顾氏的董事会,顾汉源和一众股东吃惊不小,这个时候他才知道自己的女儿将手里那百分之十的顾氏股份转给了她的未婚夫!
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顾汉源差点气得心脏病发,开完会就直接回家了,将琳琅从卧室里揪出来,让她跪在顾家所有人的面前,当众抽出皮带狠狠地抽在她身上,他咬牙切齿的样子,面目狰狞,琳琅忍着痛,竟一滴泪都没有流。
后来奶奶和她的保姆宋阿姨看她都已经皮开肉绽了,奶奶骂她父亲没有人性,宋阿姨则哭着跪下跟他求饶……她们把琳琅送回房间,给她的伤口消了毒,让她不要再出门,因为顾汉源还在气头上,她们怕他忍不住又摧残琳琅。
琳琅想起父亲脸红脖子粗教训她时那种表情,她想,对他而言,利益永远高于家人,所以再回头去看他强迫她嫁给程嘉善这件事时,琳琅就觉得太想得通了。
她趴在床上翻杂志,也只有这样,才不会碰到背上那一道道的伤痕。
楼下有了车声,她没有理会。
反正顾家每天进进出出那么多人,她没有兴趣去管谁来了,谁又走了……在这个地方,能让她关心的,也就只有奶奶和宋阿姨。
大概过了几分钟,宋阿姨在外面敲门,“琳琅,程女士来了。”
琳琅一时没反应过来,便问,“哪一个程女士?”
门开了,她看见宋阿姨尴尬的样子,站在她身边的,是程嘉言和程嘉好。
……
……
程嘉言摔门离开,程嘉好跟在她身后,一边退着走,一边对琳琅说,“我大姐就是火爆脾气,你不要介意。稍后你给我二哥打个电话,你解释一下,毕竟都要结婚了,让他误会你不重视这件事就不好了。”
..
☆、009 你叫哪一个顾小姐
程嘉好是出于好意,然而,琳琅原本就是不重视,她认为完全没有必要去跟谁解释。
程嘉言上了车,很快程嘉好也来了。
关上车门,她对大姐说,“你太火爆了,完全都没有听人家琳琅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大下午的她宁愿趴床上看无聊杂志也不去试婚纱,还说不方便?”
程嘉言叹了口气,冷笑道,“嘉善那个家伙,也不知道是什么眼光,我看那个顾琳琅完全就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女人,是能跟他一起过日子人的吗?”
吩咐司机开车,等车开到了路上,程嘉好半开玩笑的说,“看人家长得漂亮呗。”
......
晚上八点三十,程嘉善一身酒气站在顾家大门口。
他身后是公司的车,姚秘书在驾驶位上,没有下来。
下午听大姐说琳琅没有去试婚纱,什么原因她不知道,问了嘉好,支支吾吾也是说不清楚。
嘉好那孩子总希望与人和平共处,在电话里说了一大堆琳琅的好话,他一句都没听进去。
琳琅有哪些好,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只是作为一个极要面子的男人,程嘉善觉得自己在纪希的问题上已经给了她太多容忍,现在是怎么回事?她过河拆桥了?纪家那十亿支票兑现后就翻脸不认人了?
他岂能容忍。
抽完最后一口烟,他把烟头扔在了脚下,对姚秘书说了句“等我十分钟”,就推门走进了顾家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