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对母亲说，她知道错了，她不该这么多年。一去不复返。即使她心底有怨气，也不应该冲着母亲。
她想告诉母亲这些年来她和小晴的点点滴滴。让母亲放心，她的女儿，已经是个大人了。
可是一切，还来得及吗？
她在心底默默祈祷着，祈祷着这一切只是一场噩梦，梦醒时分，母亲就会坐在她的床前，继续为她唱着古老的歌谣。
抢救室里的灯亮了又灭，医生和护士来来去去已经换了几拨人。灵澈抱膝坐在角落里，她不敢上前，也不敢去问，生怕一个同情的眼神，瞬间就能将她杀死。
灵溪和大伯母也闻讯赶来，一再催促着灵澈去吃晚餐。灵澈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充耳不闻。
时间仿佛凝固了，她只愿静静地守在这里，仿佛这最后的守护，就能维持心底最后一分希望。
手机在包里不停的聒噪，大花帮她打开，递了过来：“向柯的电话，你接还是不接？”
她猛然抬起头来，断片儿的大脑终于渐渐恢复了神智，来医院前，向柯说他要去北京接回女儿，这已过去了十几个小时……
恍惚中她接过了电话，电话那端向柯显然有些不太耐烦，或者说，他非常的愤怒：“苏灵澈，你为什么要毁了森林？”
我为什么要毁了森林？灵澈愣愣地说不出话来，她做了什么？她怎么就把森林给毁了？
她喃喃地开口：“小晴怎么样？”
可是还未等她说完，向柯便挂断了电话，留给她的只有电话那头无尽的忙音。
她颤抖着手，努力让眼泪不掉下来，嘴中嘟囔着的，是迷糊不清的声音。灵澈的这个样子，吓坏了身旁的大花，就连灵溪都吃了一惊，忍不住抱着她道：“灵灵，发生什么事了？”
灵澈只是低声呜咽着，说不出话来。
大花一着急，便拿起她的手机，再一次拨通了向柯的电话，电话那端，依然是深沉的忙音。
就在她们因为灵澈的状态变得茫然无措的时候，医生突然走了过来：“姚心怡家属，我们已经尽力了。”
灵澈似乎并没有听到他的话，只是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你们还是进去见最后一面吧，病人可能坚持不了太久了。”饶是见惯了生死，看到这一幕，也忍不住留下一声叹息。
灵澈只觉得重心不稳，眼看就要跌倒在地上，灵溪一把扶住了她：“小婶还在等着你，你不能慌！”
是啊，这些日子以来心心念念的，无非是要母亲走得安心，不能慌，不能慌。
她猛然间抬起头来，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在大花和灵溪的搀扶下，缓缓向抢救室内走去。
母亲已经被护士移到了旁边的小床上，身上插满了管子，各种仪器在周围闪烁着，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那声音，本应让人平静，此刻却衬得整间病房格外的安静！
她在母亲的床边跪了下来，忍住眼中的泪珠，轻轻唤了声：“妈妈。”
苏妈妈像是听到了女儿的呼唤，努力抬了下眼皮，静静地望着灵澈，仿佛是要在最后的时刻，把女儿永远地烙进心底。她试着努力动了动嘴唇，喉咙里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灵澈像是听懂了母亲的吩咐，努力地点点头：“你放心，我可以照顾好自己，我会好好的活下去。”
母亲却摇了摇头，目光如水一般，平静地望着灵澈。
灵澈有些困惑，最后的时刻，母亲在想什么？
灵溪也跪了下来，哽咽道：“小婶你别担心，灵灵是我的妹妹，我会照顾她的。”
母亲的目光渐渐黯淡了下来，摇着头继续盯着灵澈。
大花瞬间恍然大悟，叫道：“小晴，你是想见小晴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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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离世
母亲点点头，笑望着灵澈。
“小晴？”灵澈疑惑地望向大花，母亲怎么会知道小晴？
大花知道她心底的疑惑，轻声道：“其实阿姨早就猜到了，你不肯说，她便不问你。”
你不肯说，她便不问你！
原来母亲一直都知道，只是和她一样，努力维持着她表面的风光。
而这风光背后，她什么都不是。
她连让母亲和小晴见一面的勇气都没有，她不希望母亲担心自己，却害得她带着遗憾离世。
灵澈隐隐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小晴，此时此刻，到哪里去找寻小晴呢？
她试图拿起手机再去联系向柯，可是几轮下来，都显示电话已关机。
她想要去试着联系森林，可是直到此刻她才发现，她甚至连森林的联系方式都没有留下。
母亲的目光越来越黯然，神采一点点消失，她却依旧束手无策。
就在这样的僵持中，母亲安然闭上了眼睛，握着灵澈的手也突然垂了下来。灵澈只觉得撕心裂肺，遍体通寒。
她终究还是，没能让母亲见到小晴最后一面。
这一切，全都是她的错。
直到三天后，灵澈依然无法接受母亲已经离开她的事实。林嘉瑞给她放了一个长假，允许她调理好心情再来上班，可是每天一个人游荡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她只觉得一阵阵窒息。
向柯依旧不肯接她的电话。尽管此刻，她最想见到的就是女儿。
她只能试图联系欣欣，从她的字里行间寻找到一丝关于女儿的安慰。
欣欣并不知晓她母亲去世的消息。可是依然接通了灵澈的电话，她这些年来跟着向柯，对灵澈，却是怨恨多于同情。因为只有她，一路走来，见证了向柯的焦头烂额。
三天前，向柯匆匆忙忙让她预定一张飞往北京的机票。她才知晓，森林和她的新男友私自带走了小晴。欣欣知道，这已经触犯了向柯的底线。不敢大意的同时，也暗暗为森林捏了把冷汗。虽然向柯一向很是疼爱这个妹妹，可是当妹妹和女儿放在一起的时候，他的天平绝对不会犹豫一刻就偏向了女儿。
仅仅过了十几分钟。向柯又要她帮忙预定灵澈的机票。惊讶之余，欣欣也觉得甚是安慰，但愿好事多磨，他们之间能够渐渐放下隔阂，破镜重圆。
可是偏偏很快，老板一个电话过来，灵澈的机票取消，他一个人飞北京。欣欣只是不明白。小晴亦是灵澈的女儿，她怎么就可以放得下心来不管不顾？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让她心惊。向柯连夜带回了小晴，却没带回森林，所以她，只能暂时接替森林，负责接送小晴上下幼儿园。
与此同时，向柯也委托欣欣帮忙寻找靠谱的阿姨，照顾小晴的起居，却绝口不提森林的事情。向柯不提，欣欣就更不敢问，毕竟森林触犯了向柯的底线。
只是和小晴的接触中，隐隐约约知道森林和向柯大吵了一架，除此之外，便再没有森林的消息。
欣欣言简意赅地告诉了灵澈她所知道的一切，然后试探着问道：“这些年来向总一个人过得很是清简，若他愿意，一定有很多人巴不得帮她照顾女儿，只是他不放心那些人罢了。今天下午，你若有时间，可否来接小晴放学？”
灵澈感激地点了点头，赶忙问欣欣要了时间和地址。
欣欣的客气中透着一丝疏离，不放心道：“你一定会去的哈？千万别放鸽子，我会被向律师骂死的。”
灵澈苦笑道：“小晴也是我的女儿。”
欣欣应允，却在心底腹诽，原来你还记得小晴是你的女儿。
大花看到灵澈有心要出门，不安的心也稍稍放了放，这些天来她憋在家里，不吃也不喝，只是一个人望着母亲的照片默默的发呆。此刻提及女儿，她才渐渐恢复了一点生气，有了在世为人的感觉。
按照约定的地点，灵澈一早就等在了幼儿园的门口，却看到同样等在那里的，还有另一个久违的面孔。
“森林。”她微微有些吃惊，欣欣口中消失了几天的森林居然会在此刻出现在这里。
森林的神情却是恹恹的，和灵澈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样子判若两人，完全看不出曾经明艳照人的样子。她尴尬地冲着灵澈笑道：“我来接小晴回家。”
咖啡厅里，小晴一下一下扒拉着盘子里的蛋糕，时不时闪烁着滴溜溜的大眼睛偷偷看看妈妈，再看看森林姐姐。
两个人对坐了许久，只是望着外面的风景发呆，却没有谁主动开口说话。
她们不开口，小晴便也不开口，认真地吃完最后一块蛋糕后，才说：“我还想再来块鸡翅，可以吗？”
森林赶忙笑眯眯地站起身来：“阿姨帮你叫。”
灵澈却打断了她，摇头道：“你今天已经吃了很多垃圾食品了，不可以再吃了。”
小晴讪讪的低下头，委屈地趴在桌子上，不再讲话。
森林也觉得好没意思，静静地坐回座位上，试探着问道：“灵澈姐姐，我可以带小晴回家了吧？”
“回哪个家？”灵澈不满地望着她：“再飞去北京吗？”
森林低着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低声恳求道：“那是个误会，你不要生气嘛！”
“向柯说我把你毁了，我想知道，我是怎么毁了你。”灵澈静静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孩子，语气渐渐变得缓和起来。很显然，这些日子以来，她也吃了不少苦头，不然何至于，眼中的神采也暗淡了许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