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看我吃的好,坐在床边叹气,“你说说你,怎么就能折腾到医院来了。还是这种私利医院,我今天跟你爸来光是打车费就花一百块。”
当时我都昏迷了,被送到哪里根本不是我能选择的,听我妈这么说,我自己也有些担心医药费的问题。毕竟我现在挣到的钱,仅仅只是够我的生活,远远负担不起这么昂贵的医药费。
转念又觉得荒谬,我都如此惨了,哪里还计较这些。
要付医药费,也是江哲年付,他是主要责任人。
“江哲年呢?”
“你还好意思说!”我妈瞪了我一眼,“两口子一言不和,吵吵闹闹的,都是常事。谁还有一辈子不拌嘴的时候,偏就是你事多,自己要跑来住医院,还把哲年弄进警察局,到现在还拘留着呢。”
“我可告诉你,赶紧跟警察解释解释,让把哲年放出来,自己老公被拘留,你还有脸了,是吗?”
我难以置信,这些话是亲妈说出来的。吃惊的问:“你知道他对我做了什么吗?”
“当然清楚,整个小区都传遍了。”我妈说的气呼呼的,“你也真是的,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懂不懂?有什么事情不能关上门在家里说,非得闹成这样。你以后还怎么做人啊,不是我不心疼你,等哲年出来,妈一定帮你狠狠的训他。”
“家丑不可外扬?”我怪怪的笑起来,“那是不是他把我打死了,都不能告诉任何人呢?妈,他这是犯罪!”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偏激呢!”我妈不赞同,“什么叫他把你打死了,你这不是活蹦乱跳的,还能跟我顶嘴么!要不是你非要离婚,怎么可能把人逼急了,跟你说了多少次,婚哪里是那么容易离的,你那么逼人家,还不准人家发发脾气啊!哲年也是人。”
“那我就活该被他那样欺负?你还是不是我妈?!啊!”
“我怎么不是你妈了!照我说,你这个孩子就是欠揍!前几天要不是这医院不让我进来,我早就进来骂你了!早跟你说了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让你别离婚别离婚,你不听!我要是哲年,娶到你这样的老婆,可真是后悔死的,倒了多大的霉!你说现在男人在外面有点花花儿事,是多正常的事情,偏就你眼睛里容不得沙子,非要闹!现在害的哲年工作都丢了,你爸下半年怎么看病都成.......”
“你滚!”我吼起来。
什么亲情、什么母亲,统统见鬼去,我实在无法相信在我经历了那么多,在我如此脆弱的不堪一击的时候,我的母亲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给我滚出去!”
“嘿!你这是要翻天啊!”我妈怒了,“你让谁滚呢,我可是你妈!你还有没有规矩!”
我管不了那么多,要是在听她继续说下去,我真不知道我能做出什么事情来,抬手就按下了红钮,我现在是重点看护对象,不一会儿就医生护士的来了一屋子,我只有一句话,“让他们离开这里!我不想看到他们!”
护士长很负责的请我父母出去,“病人需要休养,你们还请早些离开。”
我妈一贯强势,哪里受过这样的对待,当下气的就要撒泼,但这种地方,准备齐全,一边一个护士按住她,半推着她往外走,我妈不停的叫着,“顾夏,你这么对待你妈,会遭天谴的!我把你养这么大,不得好死!将来你一定会后悔的!”
我爸站起来看了看我,到底还是一句话都没说的跟着走了。
他们离开后好久,我都无法平静。怎么能平静呢,我爸、我妈、我姐,他们给我的伤害远远不亚于江哲年。
悲观的情绪再度侵袭,我想不明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老天爷要如此惩罚我。
半小时后,陆暻年出现在我面前,他还是老样子,严丝合缝的西装,严肃的表情,眼睛锐利又专注。
“你看看?满意就让律师去办。”
我接过他递给我的文件-离婚协议书。
是我跟江哲年的离婚协议书,并不是当初江哲年给我的那一份,而是新起草的。
“这事情.......不劳陆总了。我今天就出院,去找律师。”
我爸妈的到来让我明白,继续这样躲起来独自舔着伤口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伤害我的人不会得到惩罚,更不会有人为我主持正义。
一切都只能靠自己。
一次次的麻烦卫翎,我已经战战兢兢,要知道人情欠多了,就成了债。还不起的债有时候比什么都沉重。
就像我妈,因为是母亲,所以她就天然的可以凌驾于我,多年的养育之恩是我欠她的债,所以她才能肆无忌惮的伤害我,而我无法反击回去。
只能忍耐。
我太害怕,这世界又出现一个这样的人,是我不能去反击的,只能承受的。
我并不想让陆暻年帮忙,尽管知道如果他插手,事情会顺利很多。
“你不是想报仇吗?”他问我。
我是说过那样的话,可报仇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真的上去捅江哲年一刀,倒是痛快了,可代价太大,且还便宜了他。
那电梯里的痛苦经历让我认识到,死其实是一件极其解脱的事情。
“是想报仇。”我没有否认,“但我想自己出手。”
依靠别人尽管很省心,但到底没有自己出手的痛快感,我既不想欠人情,又不想放弃亲手报复的机会。
陆暻年沉默一阵,这才说:“好,不过这事情我既然碰上了,就没有中途罢手的道理。你不要觉得负罪,正常人在面对这样的事情的时候,如果不出手帮助,会良心不安。”
我又难堪又感动,我明白他的意思,见到我那样的惨状,只要还有些善心的都不会袖手旁观。我对他的防备心减低了些,点头答应说:“好的,如果我需要帮助,会向你求助的,不会客气。”
有他这样的人帮忙,对现阶段的我来说有利无害,毕竟到今时今日,我也算是众叛亲离。
找件事情做,是走出阴影最好的方法。
我头上的伤还没有好,医生不准我出院。只能将律师预约到医院来,至于钱的问题,陆暻年先帮我预付了一些,尾款等着我的离婚案子判下来。
律师对我的案子很有信心,“如果起诉故意伤害罪,因有婚姻关系这层保护,通常也不过就是批评教育,但是要以此为证据起诉离婚,胜算还是比较大的。顾小姐,你丈夫出轨在先,故意伤害在后,这案子可以说是没有任何意外,可以赢的。”
“不,不仅要离婚案能赢,我还要江哲年给我精神赔偿。”
对薄公堂又怎样,我就是要让江哲年失去一切。
第六十章 青柠檬汁,很酸的那种,我想喝!
离婚案开庭当天,我头上的伤口已经拆线,伤口恢复的不错。只要戴上帽子,去出庭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我在病房的卫生间里一遍又一遍的检查着自己,直到身上的衣服没有一丝皱褶,头发更是打理的没有一根碎发落下。帽子完美的遮住额头上面的疤痕。
手指在门把手上放了很久,却还是放弃。
整个人颓然的坐在马桶上,我真的无法克服心理障碍。只要一想到我今天就要见到江哲年。见到许许多多的人,我就恐惧,真的走不出这个门去。
这几天其实已经有心理医生来辅导我的心情,让我放开心结面对一切。我一直都按照医生的方法去做。调整的进度也很不错,我已经不在情绪失控,失眠的状况虽还是很严重,却不会在整夜整夜的做恶梦。跟律师交流也毫无障碍,可是真到了要面对江哲年的时候,我还是胆怯。
深吸一口气。
“顾夏,如果今天你不自己振作起来,谁也救不了你!”
看着镜子,我对自己说。所有的道理我都清楚,那些心理医生一遍一遍陈述的,不过就是一个理论,无论是怎样的心理障碍,最后都要靠自己去克服,要开导自己要放下过去,如果一直揪着不放。最后我将沉沦在仇恨中扭曲性格。
那股子我要更好的生活下去的勇气鼓励着我,我打开卫生间的门,一步步走出病房。
病房外是长长的走廊,鞋跟踩在上面发出咔嗒咔嗒的声响。我就像是慷慨赴义的战士,昂首挺胸的走出去。
楼下陆暻年站在车边等我。
没想到他今天会来,我顿时有些徘徊,刚才那信心满满的勇气突然就像是被放了气的皮球,跑的无影无踪。
陆暻年没等我说话,直接说:“我陪你去,效果更好。”
有他这样的人物陪我去法院,当然比我形单影只的去要好很多。我根本没有拒绝他的理由。沉默的点点头,弯下身体上了车。
车子往法院行驶的路上,我扭头看着窗外。可是陆暻年的存在感太强烈了,他本来就是气场强大的人,此时与我不过是隔着一尺的距离,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道夹杂着烟味不断的飘浮过来,我实在无法对他的存在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