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到尾都像一场噩梦。
莫莫被带去做笔录,每说一字发生过的事,她的心就像被刀挖去一片。
“珍子,我好恨我自己!我害了他!是我连累了他!”莫莫揪扯着自己的头发,眼睛早已肿得像核桃一样。
当她感觉到下、体有一股湿湿的液体流出时,她止住了哭泣,惊恐地意识到,另一个生命也岌岌可危。
她比任何时候都想挽留住这个生命。
眼前越来越模糊,她的意识渐渐涣散,远去,像被风吹走的蒲公英,在空中飘啊飘啊,终因心有所系,迟迟不肯落地生根。
晕厥前她吃力地伸出手抓住珍子:
“救救……我的……孩子。”
原谅我曾经不要他的念头,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只要能保住他,我发誓,我会用尽一生去爱他,护他。
哪怕要我付出生命。
那是,我和他的孩子。
我爱他。
也爱他的爸爸。
很爱很爱……
珍子大声地叫唤着莫莫。
莫莫昏了过去,眼角淌着两行清泪。
从没有做过如此冗长的梦。
迷漫的大雾,密集的荒草,莫莫置身其中却找不到出口。
有时是婴儿凄厉的哭声,有时是王梓的惨叫,有时是女人狂躁的怪笑,忽近忽远,忽高忽低,如鬼魅一般追着莫莫。
莫莫狂跑,一脚踏空,惊叫一声,终于醒来。
“你醒啦?——吓死我了!”珍子从瞌睡中醒来,抓紧慢慢睁开眼睛的莫莫的手。
“这是哪?”莫莫打量了一下周围。
“这是医院。”
医院?
莫莫突然想起什么,扯掉了手背上的点滴,发了疯似地要掀开被子。
“你要干什么?”珍子急忙按住她。
“我要去看他!”
“你要是不想要这个孩子你尽管去看他好了!”
“什么?”莫莫停止了动作,惶惶然地看着她:“我的孩子……他怎么样?他没事吧?”她紧张地抓着珍子的手。
“你贫血,加之受了刺激,医生说有流产迹象,需要卧床保胎。”珍子坐在床边,扶住她的肩膀:“现在别说去看他,就算是下床去洗手间都要尽量避免。”
莫莫呆呆地听着,不发一语。
“你怎么连我也瞒着?那他……知道吗?”珍子小声地问。
莫莫摇摇头。
“不知道也好。”珍子叹了一口气,看着好友,忧心道:“莫莫,你要有思想准备,这个孩子……医生说……很难保住。”
“不!不可以!我至多乖乖听话,我哪也不去,上洗手间也不去……这,还不行吗?”莫莫哀哀地看着珍子,紧紧地握牢她的手:“我要这个孩子,我要留下这个孩子。你帮帮我!帮帮我……”
莫莫泣不成声。
“医生说要想留下这个孩子关键在于你,首先你得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尤其不能哭。”
“好!我不哭,我不哭。我再也不哭。”莫莫抬手擦了一把眼睛,可刚擦完,那眼泪又涌了出来。
再擦,再涌。
☆、108.108失去腿的马还能是马吗
王梓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问莫莫。
小四告诉他,莫莫在他昏迷的时候来过电话,此刻有珍子陪着,并无大碍。
“因为她,我的宝贝儿才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倒好,面都不露一下,只是来个电话算什么意思?人家莫绯在这里都守了两天了。”王老太太气乎乎道,眼眶红肿。
王梓有些埋怨地看了一眼小四。
小四无奈,警方已经介入,这事的始末根本隐瞒不了。
张博士神情严峻地把王老太太叫去了办公室。
“我的手机,把我的手机拿过来。我要看看她此刻在哪。她一定是有什么事才没有来看我。”王梓苍白着脸,嘴唇干枯。
“你的手机……不见了。可能掉在了火锅店里。”小四小声道。
“那你还不快叫人去找!”
“找过了,没有。”
“那木然呢?”
“逃了。”
“什么?逃了?”王梓急得连咳了几声,声音厮哑:“她逃了就可能还会再伤害莫莫的,这个你难道不知道?”
“我知道,只是……”只是当时他昏了过去,而莫莫几乎崩溃,叫他如何放下他们?
王梓动了动,想下床找莫莫,突然发现自己的左腿没有知觉。
“我的腿,怎么了?”他青白着脸色,一股强烈的不安攫住了他的五脏六腑。
小四难过地看着他,不语。
“快告诉我!到底怎么了!”王梓咆哮。
“张博士说……要……要截肢。”小四伤痛地看着他。
王梓呆若木鸡,全身冰凉。
许久。
他动了动唇角,扯了半天也扯不出个表情。
“出去。”他盯着雪白的墙壁,眼里一片死灰,声音毫无温度。
“少爷——”
“我叫你出去!”他怒吼。嗓子像干涸的沙漠。
“少爷,你……”小四无比担忧。
“我不会想不开的。”他缓缓抬起头,绝望地看着小四:“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不是吗?”
正因为这样,小四才明白,这对于他而言,将意味着什么!
希望,还有那些咬牙忍着疼痛和浸着汗水的努力终将灰飞烟灭!
“啊!——啊啊——”王梓竭斯底里地怒吼,声音是难以抑制的悲壮和痛苦。
然后是器械杯盘的落地声。
小四轻轻地退了出来,头磕在雪白的墙壁上,听着里面男人发自胸腔的低呜声,心如刀绞。
王老太太从张博士口中听到这个消息当即晕了过去,在家里的太老夫人血压一度飚升。
失去腿的马还能是马吗?
三年前王梓曾这样问自己。
三年后的今天,他将如何度过这截肢的痛苦深渊?
医生曾说过,许多被截肢的患者自暴自弃不是因为失去了腿,而是因为内心失去了重新站起来的希望。
那么现在支撑王梓的希望是什么?
“东西拿到了吗?”莫绯对着电话问。
“拿到了。”
“记住,从此切断与木然的一切联系,别让警察查到我们的头上。还有,把那个手机交给沙漠,看看有没有安装追踪器之类的,确保安全后才交给我。”
“是。”
☆、109.109连告别的机会都不给她
小五此刻在国外,并将最新情况报告给了王梓,在小慧的忌日里发现有一位中年贵妇来拜、忌。
通过调查发现,这位贵妇原藉韩国,是死者的小姨。背景不简单,黑白两道都有很强的势力。
而同时,小七这边也有新的进展。
被派去的人混进了那个组、织,只是幕后的头头,那些只负责执行指令的小喽罗谁都没有见过。
“小四,我错了。”沉默许久的王梓看着自己的腿低低道。
……
“他们都是冲着我来的。我越保护莫莫,她反而越不安全。想想她和我扯上关系这些日子所经历的……我再也不能让她受到伤害了。我已经失去太多……失去父母哥哥,失去眼睛和腿,我不想下一个失去的是她……”
……
“我决定放手了。”王梓眼神灰暗,声音无奈而伤痛,深叹:“走吧,听张博士的,去国外,马上,离她远远的。”
莫莫醒来看到被珍子调了静音的手机上有小四打来的未接来电,知道与王梓有关,立即拨了回去,却久久都无人接听,心里着急。
想去找他可又顾及到孩子的安危,只好求助于珍子。
珍子这几天也忙得够呛,帮莫莫瞒着大家,家和医院两头跑,两边都有一个病人,这几天还要去梓园,去王家老宅找王梓。
然而,哪怕她在外面等得身子都冻僵了,人家门都不让她进。
终于有一天,在莫莫的提醒下截住了去梓园的花匠,亮明了身份,苦苦哀求,人家才告诉她,王梓出国了,桐姨也不在梓园。
除此,再也没有别的消息了。
王梓出国了。
难怪他和小四的手机都打不通。
他就这样离开了她的视线,从她的生活里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连告别的机会都不给她。
大概是怨她,恨她吧。
莫莫伤心流泪,不吃不喝不睡,胎儿情况再一次危急。
而本来就不多的存款早已花光。
珍子正想开口把实情告诉莫莫,把公寓和面包店卖了,没想到莫莫却先开了口:
“我房间的抽屉里还有一对小草式样的玉耳环,再加上这个,你帮我拿去当了吧。叫医生用最好的保胎药,无论如何,我都要保住他。”莫莫不舍地取下脖子戴的星项链,眼前又浮现王梓当初送她时的情景,他让她无论何时都不要取下来。
“莫莫……如今他出国了,会不会回来,何时回来还未知,就算回来你们能不能走到一起也难说,这个孩子……你没结婚,大学还没毕业,你可有想过,就算保住他生了下来,以后怎么办?你一个人怎么抚养?”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现在只想保住他。”
“莫莫——”珍子还想再劝。
“我主意已定。”莫莫看着珍子的目光坚定不移。
那条星星项链只当了五千块钱,王梓怕莫莫戴在脖子上过于贵重反引人注目,故意挑了条便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