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江左易轻哼了一声:“就凭你这些年把事业做得一塌糊涂来比较,假若这都还是靠出卖过什么换来的,那你可真是够便宜的了。”
我:“”
他妈的本来我还想稍微感动一会儿呢!
低头看了看他食指上的红印子,我想起来这是刚才叶子发病时给他咬的。
“谢谢你了,没想到你还懂这种急救的”
“没办法,以前手下的弟兄们经常打架,打坏脑子的太多了。
每次社团集会都有人后遗症抽羊癫疯,做大哥的总不能不管吧?”说着,江左易说着就把左手腕伸出来:“你看,多少块劳力士了都?以后我留了个心,先把袜子套上再给咬。”
我:“”
其实我知道他是故意跟我开玩笑的,只不过一点都不好笑就是了。
但是他刚刚这么一伸手,我的目光又落上了他左手内腕的那道十分狰狞可怖的割腕伤处。
看出我的神情的异样,江左易垂下头把手收回袖子内。
“你以前的生活,是不是很危险?”气氛有点尴尬,我只能没话找话。
“现在也一样。”
小零在江左易的膝盖上翻了个身,睡梦里咋了两下嘴,跟啃猪蹄似的。
让我本来十分压抑担忧的心境,突然有了那么一丝忍俊不禁。
“那你既然知道自己时时刻刻处在麻烦中,又怎么会想领养一个孩子在身边呢?”我伸手摸了摸小零毛茸茸的小脑袋。说实话,这男孩挺讨巧的,我第一眼见到他就很喜欢。
江左易习惯性地伸手去摸烟盒,估计是一下子想起来是在医院,又收回了手:“不是我在抚养他,而是他在豢养支撑我。
如果没有一个孩子在家等你,你将永远也无法理解那种哪怕只剩一口气在,爬也要爬回去的心情。”
“那你又为什么要对这么小的孩子坦白他是孤儿的事实?你完全可以咬定自己是他的父亲,这样血缘和爱都会更加”
“废话,”江左易看了我一眼:“那我还怎么泡妞?”
我:“”
“其实对男孩子来说,这样的身世可以让他更加明确自己独立的生存责任。
你看这孩子,小小年纪就懂什么时候逞强,什么时候示弱。
怎么做可以让别人害怕他,怎么做可以让别人对他不加防备”
“缺德吧你…”我小声嘟囔了一句。说看来小零到底不是亲生的,要放到早几年,你还不得教他杀人放火啊?
我只是随意说了句玩笑话,没想到江左易的脸色突然好像有点变化。
就到他突然伸出双手,轻轻掩住了男孩的耳朵。
然后挑起眉眼笑对我说:“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也不过才十二岁。呵呵。”
什么?
我当场石化掉,看他的表情,好像一点都不认真,但着实不像在开玩笑!
***
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我正趴在叶子的病床边上,身上盖着江左易的外套。
他已经带着他家的小男孩回去了吧?具体什么时候走的,我记不太清了。
就只觉得江左易最后的那个笑容,像梦魇一样摄人心魄,也像梦魇一样捉摸不定。
“妈妈,要尿尿”叶子已经醒了,大眼睛咕噜咕噜的,一边玩我的头发一边说。
“好,妈妈抱你去。”我舒展了一下身上的酸痛,把女儿抱起来。正要带到洗手间,就看到叶子涨红了小脸,小心翼翼地哼唧了两声:“已经尿了”
我下意识去摸了摸女儿的小屁股,湿漉漉一片。唉,从教会她自己上厕所那天起就再也没尿湿过裤子了。
三四岁的小姑娘已经有了相对稳定的自我意识,也知道尿裤子是件很羞羞的事。
她扭扭捏捏地往后躲,小声说:“这是晚上的叶子尿的,不是白天的叶子尿的”
我心疼地刮了下她的小鼻子:“小傻瓜,怎么不早点喊妈妈呢?”
“妈妈很累。”
女儿轻描淡写的四个字,一下子就逼酸了我的泪腺。抱着叶子的小脑袋,我柔声道:“妈妈不累,妈妈有叶子在就会精神满满的。”
“妈妈,小零是乱说的对不对,你和爸爸离婚了么?”
我停下正在帮女儿脱裤子的手,心脏猛然一紧。
“叶子。”我用被子盖住女儿的两条小腿,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小零没有骗你,以后叶子只有妈妈了。”
“那爸爸呢?爸爸不要妈妈,也不要叶子了么”
我不想惹哭女儿,裤子都已经湿透了,如果衣服再湿
“爸爸!”
叶子的眼泪含在眼圈里,就像浇灌着睫毛的露水。一下子被门口的身影吸收了回去!
我回头看到了叶瑾凉,着实诧异不小。
叶子掀开被子就要跳下床,我一下子就把她按住了
“不许起来,还光着小屁屁呢。妈妈不是说了么,光屁屁的时候不能给别人看到。”我拍了拍女儿的脸颊,安抚她说在这儿乖乖躺一会儿,妈妈去跟爸爸说几句话。
来到病房外的走廊里,我问叶瑾凉有事么?
他把手里的两个袋子拎给我,说在楼下正好碰到林嫂,就帮她送上来了。
刚才叶子尿裤子的时候我就给林嫂打电话了,让她送两件衣物过来。
“谢谢。”
“舒岚,叶子没事吧?”
“恩,只是有点低血糖缺氧。”我不想多解释什么,说句难听的,我的女儿,就是要换肝换肾,也换不到叶瑾凉的血缘。跟他说那么多又有什么意义的?
我也不打算告诉他舒颜接了他的电话后故意隐瞒了幼儿园老师的提醒,如今的叶瑾凉已经被那个华丽的小贱人拴住了满脑子的精虫。我又何必再做个挑拨离间的罪名,去惹人嫌呢?
“没事就好。”叶瑾凉侧过身,往病房的玻璃门里看了看。叶子躺在床上玩枕巾,一会儿折成个方形一会揉成个球。
其实我很庆幸,她还太小,悲伤不会着床,心影不会扩散。
在叶瑾凉给她做父亲的三年里,她不会一直抱着难以自拔的受宠而无法再面对后面的人生。
“岚岚!叶子醒了没?”这会儿李冬夜过来了,已经换下了白大褂,着一身马上要下班的便服:“叶你也来了?”
警惕地瞅了瞅叶瑾凉,李冬夜旋即换上了比较尴尬的一副表情:“那正好,本来我还想直接寄给你的。”
她从提包里取出两份请柬
我们三人心照不宣,本来这请柬写一份就可以了。这回硬生生地得写两张。
“恭喜了,冬夜。”叶瑾凉的微笑很牵强:“我会按时参加的。”
“但我就只写了你一个”
“哎呀别说这个了冬夜,今早不是还要带叶子做个核磁共振么?”
我故意打断李冬夜的后半句话,因为我并不想让这个快人快语的好姐妹为了抱不平而说出自跌身份的话。
我和叶瑾凉已经离婚了,他带不带舒颜出席,那是他的事。
“哦,是啊,我就是过来为这个找你嘛。T室那边的张老师都准备好了,趁着各个科室还没开诊,咱们先插个队过去哈。我这马上也要下夜班了。”
“好,那赶快去。”我进屋就给叶子穿裤子,然后抱她到冬夜推过来的小病床上,一路往外走。
“妈妈!我要去手术室么?大夫会不会出来跟你说,他们已经尽力了
我会死在手术室么?”叶子突然就紧张了起来,这小东西,打针都不哭的,这会儿一本正经地吧唧着小嘴,弄得我真是哭笑不得。
攥着她的小手气道,我用半嗔的口味道:“不是说了不许再看电视剧么?瞎说什么呢!
叶子不会有事的哦,咱们就进去让医生叔叔照一照你的小脑袋瓜。看看叶子以后是不是能上名牌大学”
“会疼么…”叶子转了下脸,期待的目光清澈如水,一滴不剩地落在叶瑾凉的身上。
那一刻我心如刀绞
终于无奈地去承认,有些位置我不能弥补,有些人我不能代替的无力感。
即便从这一刻开始,我学会像个称职尽责的母亲一样守护着她,却还是不能补偿我没能给她留住一个像样父亲的遗憾。
“一点都不痛的,叶子。”叶瑾凉走上前来,拉住她的小手。
孩子的眼神一下子平静了许多,却掩藏不住这大半个月来,模棱两可的气氛里造成的疏离。
谁说小孩子不懂事呢?我知道叶子什么都明白,什么都感受得到。
她未必能体会所谓的婚姻陌路和缘分尽头,却着实能对生活中一点一滴的亲密关系变化感同身受。
叶子怯生生地叫了句爸爸,带点谨慎和若即若离的委屈。
我看到叶瑾凉怔了一下,旋即点了头。他摸了摸叶子的脸蛋,说:
“乖,一会儿会儿就出来,爸爸在外面等你。”
因为今天已经是周五了,李冬夜告诉我说报告最快周一一早就帮我出。
不过大致瞧了下现场的片位,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异常。她叫我放心。
“辛苦你了冬夜。”拉着姐妹的手,我再三表示感谢。虽然认识李冬夜二十几年了,再说这些客套话显得很见外。役肝双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