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麻烦你们警方竭力跟进这个案子,需要我们协助的,一定不会推诿。”我嘴上说着官腔,心里却乱得跟坨麻似的。
等警察离开以后,我瘫坐在叶瑾凉的椅子上半天挪不起腰。
他走过来,挨着我的身子靠下去。我一脚蹬了下办公桌,把身体移开。
“叶瑾凉,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说我还记得清楚,你和舒颜还穿一条裤子的时候,几次三番希望我下马。我说我姑且当做你是真心为了我,不愿我蹚浑水。
“咱们中山建业,以前是干过什么不太光彩的勾当吧?宋佳在我们这里做了好几年的财务总监,她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对么?
那天你清清楚楚地对我说,让我想想宋佳去哪了。叶瑾凉,现在是出人命了啊!”
“舒岚,之前我也只是猜测。”叶瑾凉看我实在太激动了,赶紧倒了一杯水递过来:“可是现在,我就更不能说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冷笑一声:“我说你想告诉我,说不定是江左易搞得鬼,对么?”
“舒岚,你有空吧。我想跟你谈谈。”叶瑾凉看了看对面的咖啡厅:“还好,今天还在营业。”
我点点头,说好,我抽一个小时吧。
就这样,我们两个临街坐进了咖啡厅。他要摩卡我要柠檬茶,一成不变的。
“舒岚,江景之都的事,我不想再瞒着你了。”叶瑾凉一开口就把我震惊了,以至于后面的话,我连一个字都不敢漏。
“你可知道中山建业里有多少笔见不得光的黑账?不是一朝一夕能洗的干净的。
江左易来中山投资,其实爸和他一早就约定好了。
协议跟你签,然后再让你放权下野,这样江源集团可以名正言顺地撤资。在与出标商签订的协议书里,我们中山建业有一条这样的免责条款。
一旦因融资方不可抗性撤资,将不会被认定为违约,并获得新接手的开发商一比一的前期费用补偿。
包括之前的宣传,预售合同退款。夹七夹八,大约有一个亿的资产。
舒岚你明白么?这是江左易跟咱爸合作,玩的一场游戏。
他拿走真正的‘江景之都’开发项目,而咱爸,能把中山建业整整一个亿的资产洗的干干净净。以前,呵,我们的父亲也是跟江半城他们这么玩的。”
“你说什么!”我失手打翻了杯子,酸兮兮的柠檬茶顿时弥漫在我们之间的空气里。
“你可以不相信我,所以今天你也可以去暗示着问问爸爸的口吻。”
我说好,那就算是这样又如何。各有所需皆大欢喜,反正咱们家也没那么干净。你跟我说这些,到底是为了让我解职还是挑拨我和江左易的关系啊?告诉你,我知道的事也比你多!
“舒岚,我知道我现在再说这些话,动机是不纯粹的。”叶瑾凉叫服务生过来,把我打翻的杯子收拾干净:“如果江左易按照之前讲好的,真的各取所需那我们没有话说。可是现在事情已经失控了,他要的不仅仅是‘江景之都’这个项目,更要我们整个公司。
你想想看,从他来到这里,一连裁撤换掉多少人?表面上看起来,他是在帮你对付我和舒颜,实际上,不管是秦孟还是宋佳,甚至连莫建林,还有在这里做了好几年的忠心耿耿的保镖……
全部都是爸爸的人!
他这是要干什么啊?宋佳莫名其妙地就死于非命了,却被人提前冠上了偷渡和盗窃的罪名。
你就不想想看,那张伪造的企承汇票一点都不蹊跷么?
他任用杜辰风,只怕是因为杜辰风是我们的朋友,能让我们绝对的信任。可我觉得,也许辰风早就是他江左易的人了!”
“叶瑾凉你够了!”侍应生刚刚帮我上了一杯新的柠檬水,直接就被我泼到面前男人的脸上了。
我说叶瑾凉你知道个屁啊?你知道咱爸做过什么坏事么?就算江左易要对付中山建业,那也是合情合理的。
可是他为了我,他答应过我。现在把什么都放弃了……
“而且我不相信你说的,咱爸会找江左易来合作。就算中山建业以前为江家洗过钱又怎样?一朝天子一朝臣,江半城不在了,江左易跟他养父那是不共戴天的。”
我的逻辑还算清楚
江左易之所以要对付中山建业,动机再清楚不过了。因为我父亲间接害了凌雪,如果我是江左易,站在他的角度我也不会放过这个死老头的。
但是作为我父亲来说,如果他真的干了那样的事,又怎么会对江左易毫无防备?同意借他的手来做这种灰色勾当?
那么,这整件事里到底是谁说了谎呢?
我父亲到底无不无辜,凌雪的悲剧又是怎么产生的。
我总觉得身后有一双无形又阴险的大手,不停地推推,就好像推箱子的游戏一下子进了死角。
两面墙体矛盾重生,终于走到了一个死结点!
一定有个鬼,撒了谎……
后来叶瑾凉坚持要跟我同去监狱,我没拒绝。
这一路开的飞快,但我还是记得路过上回江左易介绍我的一家蛋糕店,给我爸买了两块红树莓蛋糕。
爸上回说过,很喜欢这款。
过年的监狱还是有点氛围的,灯笼和横幅都有,说不定大伙午夜里围着包的饺子可比我们家那顿吃的心安。
只是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舒颜!
她看起来瘦了不少,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把整个人包裹得更加高挑。
脸上惨白的无血色,头发梳的整?。
我顿时万种心绪涌上,一时不知该说点什么。
同样尴尬的,自然还有叶瑾凉。
“姐,恭喜你赢得漂亮啊。”舒颜的笑容还是一样美,带着点病态的嘲讽,让人浑身泛寒意。
“你最近去哪了?”我问。
“我还能去哪?无家可归,就找个家呗。”舒颜用纱巾挡住半边脸,冷笑着看了一眼叶瑾凉:“姐夫,真羡慕你。出去野了一圈回来还有草吃。
爸挺好的,还念叨你呢。进去看看吧。”
说着,她低头看了看我的蛋糕。伸手在上面掸了掸:“还是你有孝心,知道爸爱吃啥。当心点,他血糖可不低了。”
说完,舒颜从我和叶瑾凉之间穿了过去。肩膀瘦得只有一片片,撞都没能撞到。
“颜颜!”我冲着她的身影喊了一句:“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你没有妈妈,我也没有。可你的悲剧从来就不是我造成的!
我把你当过妹妹,是你从来没想把我当过姐姐!你还这么年轻,你可以选择不要恨我,不要恨所有人的。只要你愿意回头,我也”
“舒岚,你永远都不会懂的。我生于舒家,就意味着不能回头了。”舒颜嫣然一笑,却笑得我毛骨悚然。
☆、097 你怎么当妈的!
我没叫叶瑾凉跟我一起进去,我猜他也未必愿意见我爸。
且不管生意上的事怎么讲,但是他跟我离婚又跟舒颜搞在一起。现在又离开舒颜而跟我一同出现这件事就足够老人家心梗几个来回儿了。
我爸说要不是看在自己在服刑需要良好表现的份上,绝对打死这孙子。可我觉得,很多路走到今天,越来越荆棘越来越窄,也未必是某一个人的错吧。
“岚岚,最近……发生很多事啊。”我爸蹲在这深牢大狱里,事情可一点没少听说。
我垂着头,尽量不哭。反而故作轻松地吸了一口气,问:“爸,你说咱现在这样,算家破人亡呢,还是算苦尽甘来?”
推上蛋糕,我看着爸爸的眼睛说:“本来这个家里就只有你和我,那些人无缘无故地登场,现在总算退场退干净了。”
整个家里。不再有莫巧棋怨念的眼神,不再有莫建林唯唯诺诺的身影,也不再有舒颜骄傲又暗黑的内心。
“爸,等你出来了,我们一家人就守着一处不用太大的房子,做做饭喝喝茶,让你看看报,让叶子养个小动物……”
说着说着,我的眼眶就酸了:“我们其实……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呢?”
“岚岚,瑾凉跟你说了吧。”我爸顿了一下,压低了声音。
我点点头,这里不方便把话挑明,但我们彼此都明白指的是什么。
爸叹了口气,用手帕擦了擦眼睛:“想当年,我和震宽兄白手起家。为了能闯出一片天地,让老婆孩子能过上点好日子。
真的是,该干的不该干的都干了。
可惜了你妈妈,没跟我过上几天好日子就走了。再后来,震宽兄也去世了。现在连大嫂也不在了。
岚岚,爸到现在才觉得自己是真孤独啊。”
“爸,我也孤独。我现在是亲妈没了,后妈没了,奶妈没了……婆婆也没了。呵呵,你说咱俩是不是命硬啊?”
爸听完我这话就笑了,笑得人家狱警都浑身发毛。我也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
我说爸,我是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但人既然活着,总还是要往前看的对不对?
不管你以前做过什么。你总是我这世上最亲的人。
你放心,公司和家,我给你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