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夜,从来没主动挑起争端的她,在回去的路上和他吵了起来。
然后冷战,两人三天没说过话。
第三天的时候,他生了场病,半夜高烧不退,她默不作声地守了他一夜。
隔日他烧还是没退,却要早早赶飞机去另一个城市谈生意。
他还记得,他要下床前,她就是这样抓着他睡衣的衣角。
她不愿意服软低头,却又在意他的身体,便这么死死抓着他的衣角,一声不吭地盯着他,不让他出门。
可那天,他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除了冷漠外没留给她只言片语。
从那时起,他就已将她越推越远了吧。
如果没有这场意外的降临,他大概永远不会明白,这天下最需要他哄着宠着的人,恰恰是他一直不愿意多花心思的人。
那个他以为会永远留在身边的,再怎样忽略也都是理所当然的人。
他习惯了索取,就觉得付出太过多余。
“秦扬风?”苏黎歌见他一动不动坐着,也不开口说话,更加担心。
她挪动了屁/股,挨他近了些。
秦扬风靠墙坐着,墙壁冰冷的温度让他背上火灼般的刺痒舒服一些,他深吸口气,在她的叫唤声里回神,头重重一垂,搁到了她肩上。
苏黎歌身体绷紧僵硬,抓着他衣角的手松开,他唇间轻吐的热气喷在她的脖子上,让她的汗毛根根竖起,下意识就想将他推开离远。
“别动,黎歌。就让我靠一下,一下就好。”他倦然开口,手劲却颇大地抓住她推一的手,另一手更是缠上她的腰阻止她挣扎的远离。
“你松开手。”她停了挣扎,声音微沉。
幽冷的月光下,她显得有些无情。
秦扬风松开手,她却没有推开他,反而又往后挪了挪位置,和他并排靠在了床头墙上,仍旧让他的头靠在自己肩上。
“这样你好点没?”她问他。
他点头,发丝挠着她的脖子与肩膀,让她发痒。
“别担心,我真没事。”
苏黎歌抿紧唇,低垂的眼眸里闪过些怒气。
这男人,还和四年前一样固执并且不可理喻,从来不愿意对她坦白。
罢了,他坦白不坦白,都和她没关系了。
“黎歌?”
敏锐地察觉到她冷去的态度,秦扬风不安地叫了叫她。
苏黎歌不想再对牛弹琴,靠着墙闭了眼。
他又叫了她几声,她还是不理,耳边传来她绵长均匀的鼻息,也不知睡着没有。借着月色,他稍抬头,看到她脸上的倦意,也就闭了嘴不再吵她。
苏黎歌就这么坐着,肩膀被他的头沉甸甸压住,竟在不知不觉间浑浑噩噩,进入似睡非睡的境界。
……
眼眸这一闭,再睁开时房间透亮。
苏黎歌发现自己已经侧躺在床上,薄被盖着腰腹,被角掖进她腰下,将她裹得结实。
初醒时迷蒙的视线渐渐清晰,入眼的第一幕,就是秦扬风在窗前就着斜入的阳光看资料的背影,像四年前的许多个清晨,他总在她入睡之后偷偷起床,在房间露台前的沙发里看文件到天明。
他手肘撑着斗柜,柜子上散放着许多资料,他拿起一页对着阳光仔细看过后,又换成另一页。
屋里很静,他动作很轻,翻阅资料的声音微不可闻。
苏黎歌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起来的,按这男人的尿性,大概昨晚……通宵未眠。
清晨的光线很柔和,窗帘被掀到一边打成结,窗户半开,微风余入,带来夹着海水味的气息。
她盯着他的背影,久久未动。
他身上穿的是件浅蓝的细格衬衫,收腰修身的剪裁,如果搁在平常会将他身材衬得格外挺拔匀称,但是如今……
经过几天的折腾,他的衬衫已经发皱,背上不知在哪里蹭了污渍,灰朴朴的一大片,后颈的领口也被他拉松,原本笔挺的深黑长裤裤脚挽起,露了一截脚踝在空气里。
秦大少爷活到现在只怕都没这么狼狈过。
她忽然想笑,视线一转,又落在他后颈上。
秦扬风身上的皮肤是很浅的麦色,比他脸上的皮肤更白一些,此时被拉松的领口里能看到一小片颈背交界处的皮肤,那上面是成片的红疹。
苏黎歌倏尔收了笑,掀被站起,猫似的悄无声息。
她站在床上居高临下地望去,将他领口里的红疹一览无余。红疹成片蔓延,一颗颗浮得有指腹那么大,靠近领口地方的疹子已被挠破,上面是破皮后的更深的红色,看得她心钝钝地酸疼。
房间小,床与斗柜间的距离更小,她伸手就能够到他后颈的领口。
也不知哪来的勇气,让她忘记了四年前的痛和教训,她用力扯住了他后颈领口。
“秦扬风!把衣服脱了!”
怒斥声和后颈处传来的力量让秦扬风吓了一跳,他猛地转身,苏黎歌正扯着他后颈领口,被他的动作带得身体歪去,整个人从床上摔下。
秦扬风忙把手里的资料丢开,张开双手去接她。
苏黎歌稳稳落到他胸膛上,手里还紧紧拽着他衬衫领口。
只听得“嘶啦”几声轻响,他衬衫的纽扣被她扯得全部绷飞,衬衫大开,领口被扯到了肩膀以下,露出了坚毅宽厚的胸膛,苏黎歌的脸就紧紧贴在他左胸上。
心脏的位置。
她怔住。
秦扬风很无奈地开口:“你……不必这么心急吧。”
这可是他如今唯一的一件衣服啊!
就这么……被毁了。
☆、第20章 草药
苏黎歌没想到自己的破坏力这么强大,在他怀里愣住,手还扯着他的衣领,视线却呆呆落在他□□的肩头上。
阳光斜打在她脸上,照出她满脸错愕。
秦扬风低低笑起,将她抱紧。被她冰凉小脸贴着的胸口,却有火烧般的烫意,一直烫到心底。
“说吧,你要怎么赔我衣服?”他忍不住就想逗她。
苏黎歌回神,耳边是他的心跳声,有着让她脉博频率跟随的力量,她的脸瞬间炸红,表情却沉了下来。
尴尬癌又发作,她决定破罐破摔。
“松手!”她用力挣开他的手,怒道,“衣服脱了!”
她推他转身,将那件可怜的衬衫袖管从他手臂脱下,再用力一甩,把整件衬衫都给剥了下来,同时,她也看到了他的背。
秦扬风的身材很匀称,宽肩窄腰,肌肉紧实,线条格外迷人。
苏黎歌每次看到他的身体,都会面红耳赤,但现在她板着脸,视线只流连在他背部的红疹上,对眼前美/色视而不见。
那些红疹成片蔓延,大小不一,大的像毒蛟子叮出的大水疱,小的只有米粒大小,并不均匀,颜色浅米分,只不过很多地方被他挠破,颜色转深,破皮处还渗出些粘液,看得苏黎歌脸色越发沉去。
秦扬风被她盯得背上针刺似的灼痒又发作起来,忍不住伸手挠向肩头。
冰凉的爪子很快抓住他的手,阻止他的动作。
“不要再抓了!”她的声音很急,“这好像是过敏荨麻疹……你为什么不早点说!”
“我以为只是被蚊虫叮咬……”
“你白痴吗?”苏黎歌气急骂道,“蚊虫能隔着衣服把你咬成这样?你知道过敏严重起来是会要人命的?不然你以为肖童是怎么死的?”
秦扬风被骂,心里反而有些高兴,他捏住她的爪子,讪讪道:“黎歌,我没事,你别担心。”
他不是不知道这疹子起得古怪,只是怕给她造成压力,又想着疹子会自己消失,便一直没说,谁知道竟越来越严重。
“鬼才担心你!”苏黎歌大怒,她抽回手,口里虽在骂,指尖却轻轻抚向他左肩的一个大疹。
他猛地抓回她的手。
“别碰……”他垂垂眼,“脏。”
苏黎歌恨然盯着他,眼眶里的水雾,毫无预警地氤氲而起。
秦扬风心抽动,只想将她揉进怀中,可手才刚抬起,她就狠狠推开了他。他轻轻撞到斗柜上,那上头放的资料被震下,“哗啦”几声洒了满地。
“黎歌……”他胸口堵得难受,涩意满怀。
她已转头,很快速地将床上的草席卷起。
“大少爷就是身娇肉贵,不比我们这些糙人!你背上的疹子是从两侧往中间蔓延,应该是这草席放了太久生了尘螨。你别再躺下去。”
嘲弄的声中有些哽咽,她背过身,他也不知她眼里的水落没落下,但那未现之泪,却已经浇在他心上。
“你要去哪?”他哑了声音问道。
苏黎歌已经夹着草席走到门口。
“怎么?你想光着膀子见人?手别再挠了,呆在屋里等我,我很快回来。”
她说着脚步忽停下,沉默两秒,用一种平静却压抑的声音再度开口。
“秦扬风,对不起,是我害你流落荒岛。你要好好的,你也必须好好的……我不想再有第二个人因为我出事……”
三天了,她深埋于心的恐惧被他勾出。
那一瞬间,她想起杜清凡。
她已无法再承受同样的痛苦。
“第二个?因你出事?”秦扬风胸口灌入飓风,卷得心零零落落找不着方向。
苏黎歌已经出了房间。
这问题,不需要她作答,他也明了。
关于苏黎歌的资料,只怕还压在他办公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