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睁睁地看着她溜上楼,万般无奈。
伤了手指头工作不方便,特别是打字的时候,裹成棒槌似的指头总是会敲歪。好在没有急件,不然她恐怕加班也做不完。
联系完明天的演出场地和派车路线,陶泓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仍是踩着新闻联播的开场声到家。意外的是邵砚青也刚刚回来,正在客厅脱下外套。
“抱歉,我还没来得及做饭。”
她不以为意,说:“没事,叫餐也一样。要不,我们吃汉堡?”邵砚青搓了搓冰冷的手指,说:“如果不是很饿的话,给我十分钟。”
陶泓安静地在边上等,期间把自己的手指头拍照发给陶隐,并附上‘伐开心,要红包’的留言。面对如此赤果果的敲诈,陶隐迅速作出反击——他发了张香肠集锦图片过来,叮嘱她‘吃得开心,以形补形’。
恶毒啊恶毒!
陶泓正要搜张猎奇图片恶心他,那边邵砚青已经完事,端着碗过来了。她看了看时间,还没到十分钟呢,这效率。
很清淡的青菜面条,初尝味道有些寡淡。这可不像是他的水准,陶泓心里犯嘀咕。可吃了两口就发现面条下面埋了块肥瘦均匀的焖肉片。焖肉是冷切后埋下去的,这会儿已经被捂热,脂油化开渗到汤里,肉片也变成了半透明,软糯香嫩。
面条的清淡和焖肉的荤香,搅拌后汇在一起和谐得出奇。
他另外拿了一小碟肉片,“不够再添。”又问她,“手好些了吗?”
她摸了摸手指,说:“有些痒,有时候还会刺刺的,应该是在愈合了。”又试探似地问道:“你不是又要我去打针吧。”
“你不愿意。”
陶泓笑了,从包里掏出一袋子糖果,“说话算话,给你糖吃。”他哑然失笑,接过来翻了翻,里面有各种口味的软糖、硬糖,还有酒心糖和夹心酥糖。
“不知道你喜欢吃哪种,就每样都拣了点。”
他摩挲着袋子上的小缎带,心里欢喜,“等会儿我帮你换药。”
也不知他从哪里弄来的药粉,用小碗调稠了抹在指头上,凉嗖嗖地一股青草气味。小刷子扫过指缝时她忍不住笑了一声,他手上的动作微微停顿,嘴角弯起。
药粉用完的时候,她的手指也好得差不多了。到了月底,陶泓拿到了小半个月的工资和春节过节费,还发了一箱橘子。
陶泓没有计划回家。因为陶爸陶妈已经报了澳洲旅游团,会在国外过年,而陶隐也有自己的安排。这并不是陶泓第一次离家过年,只不过独在异乡寂寞的感觉更甚从前。
邵砚青知道她没有回去心里自然高兴,不声不响地开始张罗年货。自老爷子去世后他对年节的概念已经模糊了,偌大的房子只他一个人,哪怕整晚灯火通明,将电视声音开到最大,也是形单影支。查小星和丌冬川也曾来给他凑过热闹,但很快被他赶走。过年都讲究个一家团圆,丢下父母跑他这边来过年算什么。
陶泓的公司提早放假了,不过在年三十前本地的员工要来轮值。和她同办公室的姑娘一听脸就拉得老长,说男友订好了去三亚的机票不能改签。知道她留下来便拜托她替班,反正加班费也少不了。
陶泓应了下来。
邵砚青说:“你这样好说话,恐怕以后这样的事会接二连三地来。”
陶泓笑了笑,“我有分寸的。”又像是解释似地说道:“反正在家里也没什么事,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赚点加班费实惠。”
彼时他正在剥芋头,闻言看她一眼,又默默低下头去,颇为失落地想:可我在家里啊。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焖肉面这个,陆文夫先生的美食家里有稍略提到。写朱鸿兴的面,朱自冶每日去吃头汤面,如果哪天没吃到头汤面,整天人都没有精神。
焖肉要肥瘦适中,但如果我来看的话,肥肉多点无妨。用八角茴香之类等料焖烧,烧好后泡汁里冷却掉。扔冰箱里第二天汁都凝固了,这种汤汁挖一勺拌饭也很香。把肉切片的时候也会带点卤汁水的凝固物,埋进面里或是饭里都巨好吃。不管怎么说,用食物本身的热力去催化它,比再次加热来得好!面条烫些,有时肉焖烂了脂肪的部分会化掉。巨——好——吃 !
面条是很素的,但是用猪油拌有奇香。靠,好吃的都不健康。但是有些东西还真必须不可啊!
跪求不打针!
长这样的面条。
☆、吃什么药呀?
放假值班其实是件挺清闲的事,特别是临近春节,这层办公楼的大部分公司都陆续放假,连大楼保安都请假回家。
办公室里静得可怕。陶泓便将笔记本带来看电影,正看到精彩部分时手机响了,她目不转睛地接起。
“喂?”
对方沉默着。
“陶隐。有事就吱声,别装深沉。”
“泉音。”
陶泓这才认真地看了看屏幕上显示的号码,她毫不犹豫地挂断,将该号码拉黑。
清静了不到一分钟,手机又响了起来,这次是本地的号码。陶泓迟疑了一下,接起来,居然是邵砚青。
陶泓匆匆忙忙地赶到商场的服务台,一眼就看到低头折广告纸的邵砚青。后者在看到她的时候眼睛一亮,迅速地把折成小船的广告纸揣进口袋。
“你来了。”
她点点头,问道:“多少钱?”他的下巴几乎与地面垂直,鞋尖在地上碾了几碾,报出一个数字。
陶泓刷了卡,一边签字一边调侃:“快过年了,小偷也要拼业绩。”见他闷不吭声,又宽慰他,“只有千年做贼,没有千年防贼的。先去挂失□□,身份证呢?身份证有没有在钱包里?”
“没有。”他钱包里除了一张□□,就只有一些零钱了。东西已经拆封验货不能退,打电话求助,一个关机一个不在信号区。他又不擅和人解释争辩,只好打电话给她,“钱我回家后给你。”
“不急。”她收起存根准备走。
“现在快下班,你还回单位?”
“得回去打卡,不然白干。”
他紧跟在她后面,“一起去。”
单位离商场不远,走路不过十来分钟。陶泓打完卡正准备收拾东西,头顶上的灯忽然闪了两下,灭了。
冬季昼短,这时天已经暗了下来,办公室隔板多光线极差,这时就是一片漆黑。陶泓怕黑,也最恨这样的突发状况。她后悔刚才没让邵砚青跟上来,而是让他在楼下门厅等着。
从包里摸出手机打开照明,她先拉了电闸,再取链锁锁门。手机照明有限而锁孔又小,她费了不少劲才锁好。
准备下楼时才发现电梯居然停了,她脑子一懵,后知后觉地记起同事提过这幢大楼发电机时好时坏,困梯事件时有发生。
只能走楼梯,但那里更是黑洞洞的深不见底,看一眼都能吓哭。陶泓一点没挣扎地掏出手机求救,电话刚打通就听到楼梯方向传来响铃声。
她险些喜极而泣。
“邵砚青。”
“我在。”
借着一个快耗尽电的手电筒,他从一楼爬到二十三楼,在她的恐慌将要攀升到最高点的时候出现了。
手电筒的电耗尽了,不过有人陪着那黑乎乎的楼梯看着也不那么可怕。她开了手机照明,一手紧紧地抓着他。
邵砚青反握着她的手,力道与声音一样柔和,“等了很久?”
“没有。”她也觉得自己紧张过头,或许刚才把他掐疼了,“就是有点突然,黑漆漆的挺可怕。”
他抿嘴笑,找了个轻松些的话题来分散她的注意力,“明天不值班了吧,有时间的话帮我个忙,可以吗?”
“时间大把的,要我做什么?”
他正要开口,她的手机屏幕却闪烁着响了起来。她吓了一大跳,手也松开了。幸好他反应及时地接住,不然这种高度摔下去必定粉身碎骨。
他把手机递给她,声音压低了些,“接通了。”楼梯间这样安静,即使没有开扬声器那端的声音也仍旧清晰地传出来。
“谁在边上?”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线,带着些许漫不经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快。陶泓几乎能想象出电话端头的那位,现在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至今仍有这样的条件反射,令她有些自我厌恶,语气顿时变得生硬,“和你无关。”
再次拉黑了来电。
邵砚青眨眨眼,无意识地用拇指搓了搓她的虎口,像是在安抚她的情绪。可惜她怒气正盛,完全没有发觉他的小动作。
季修白没有再打来。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死缠烂打毕竟不是他的作风。何况他太了解陶泓,这两通电话是试探更是点到即止的挑拔,足以搅乱她的情绪。
他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此时夕阳的余辉被晚霞收敛住缓缓地下沉,很快便没在脚下。站在这样的高度早已习惯了俯视,然而他却怀念起上次和她一起仰望的那片星空。
他记得那时他们的每一句对话,记得她落在自己眼底的笑容,记得干燥的风拂过树林灌木时的沙沙声响,记得他们之间每一个热烈的吻。
他松开领带,走到酒柜前取了支酒。酒精是自控力一贯的敌人,但这时他却想喝一杯,纾解那突如其来的躁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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