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融没立即回答,只盯着她笑,眼神懒懒地、柔软地,眷恋却又带点微微遗憾。
好一会儿,直到夭夭手中的白色桃花都变成了粉色,他将脸扭到一边,闷笑出声道:“夭夭,我十三岁时讨厌你,一心想打败你、干掉你。”
“十五岁,觉得有个妖宠很威风,满门心思放在收服你、驯化你上面。
“十七岁,似乎突然发现你是个美貌女子,想亲近你、想占有你。
“十八岁,求而不得,学会妥协。
“二十二岁,爱到骨子里,开始不安,怕我老死了你却活着,怕你忘记我。想独占你全部,从身体到灵魂,从生到死,你都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二十五岁,明白若想让不爱你的人感动,就得不停退让,有所舍,才能有所得。
“现在,我二十七岁了,不知怎的高尚起来,杜倾戈说,世界上最自虐的爱就是—为了对方开心,不惜一切,即使人家嫌你碍眼,也要躲在背后默默守候。我想了想,发现除了不能接受你离开我之外,其他能让你开心的,我都愿意付诸努力。
“所以,我在讨你欢喜,夭夭。”
他的声音低低、轻轻、柔柔、微微沙哑,像和风掠过平静的湖面,又像羽毛轻搔鼻尖,让她从外到内尴尬起来,指尖桃花的颜色越来越深,越来越深,艳如红梅,仿若滴血。
“谢谢。”她干巴巴地道。
“不用。”祝融摇摇头,他拖着白夭夭坐在草地上,背靠桃树,双手扣在她腰上,从后面搂住她,静了会儿,又笑着说,“有时我不免会幻想,假如从现在开始,我对你很好很好,没有人会比我对你更好,你会不会念着我,会不会像有些神怪小说中描写的那样—等我转世,再续姻缘?”
白夭夭有点儿石化了。
她从不知道祝融居然会有如此“浪漫”的心态!只得讷讷地道:“我……没想那么远。”
“哦,你最远想到多久?”祝融亲着她的脸,懒洋洋地问。
“两三年吧。”白夭夭边躲边说。
“两三年?那不是我们结婚的时间吗?夭夭,原来你这样盼望嫁给我?”祝融咬着她的耳垂,大笑。
贴在她背后的胸膛轻轻震动,满足而欢愉。
她别过脸,忽然沉默下来。
祝融仿若未觉,继续说:“我知道,我们走到今天,一直是我不断强迫你,也知道,你至今心里没有我。”
白夭夭吃惊地回头,正正对上祝融微扬的嘴角。
他还在笑,静静地笑,神色平静,仿佛所说不是锥心之言。
“我曾仔细分析过往,做过各种假设推演,却发现,何其有幸,我走了条正确的路。花一辈子的时间让你感动,花一辈子的时间默默守护,我们都只会是平行线,我只能望着却触不到你,无论人还是心。”
白夭夭撩了下眼皮,又垂下去,继续维持沉默。
听祝融低低笑道:“你是真正的冷心冷情,夭夭。我不靠近谈何感动你?不强迫哪来守护的机会?”
白夭夭不从容了,她要是再淡定,祝融这厮就会阴险地将更多罪名安她头上,什么跟什么啊!夭夭丢个眼刀过去,“别再黑化我洗白你自个儿了,再洗下去,就得当小白脸了。”
祝融的少年情怀立马烟消云散。
跟白夭夭这厮谈心谈情谈爱,就是对牛弹琴弹筝弹琵琶,还没他拿把剔骨刀,虎着脸吼几句效果好。
祝融很快释然,恶狠狠又啃一口夭夭的嫩脸蛋,他将她拉起来,漫无目的瞎逛。
整个院子里全是白桃花,树树相似,枝枝俱同。
“夭夭,为什么男女之间那点事儿叫作桃花运?”祝融眯眼笑得别有内容。
“不知道。”
“为什么故事里妖冶妩媚、魅惑世人的角色多由桃花精和狐狸精领衔主演?”
“不知道。”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祝融装模作样叹气。
“我智商低。”白夭夭木着俏脸。
祝融忍俊不禁:“夭夭,我以前看到你笑就觉得开心,怎么现在看到你苦着脸也觉得开心?”
“你下面是不是要说我其实是开心果树精啊?”白夭夭维持面无表情,语调平平地问。
“咳咳。”祝融笑得呛到了,他眼睛亮亮,神采飞扬。
这么一个人,他爱到入骨,为她哭,为她笑,为她痴傻,为她伤怀,求而不得,辗转反侧,退让,妥协,用尽心机,却从未想过放弃。
这么一个人,她哭,她笑,她无可奈何的叹气,就像天气预报,总会让他的心随之阴晴多云。
顺着无规则小径往里走,渐渐出现了几幢阁楼,竖在空地上,说不上美丽,倒显得有些怪异。
有几个黑影在楼里进进出出,白夭夭定睛去看,见是些还没有完全修成人形的小妖。
“是园丁。”祝融眯眼望着前方,懒洋洋地说道,“要不要进去喝杯桃花酿?”
“不去了。”白夭夭迟疑了下,转身朝另外一条小路走去。
祝融笑容微凝,顿了下,若无其事地跟上去。
“夭夭,你说找合适的时间公布妖类的存在怎么样?”
白夭夭微微一震,她跟斛澜说过,千年后,妖族不多但却有自己的地盘,建造的似人类社会,人类也知妖族存在,但……那是发生了许多事的未来。
她满眼疑问。
祝融道:“藏着躲着终不是长久之事,一个族群要兴盛,必先被承认。”
Chapter 25救不回曾经的时光
白夭夭摸摸祝融的额头,有点担心地问:“你没事吧?”
祝融:“……”
白夭夭慢慢地道:“你跟妖族所需相同,从根本上说属于对立方,就算因为我的原因,你和他们和解,也不用处得像兄弟姐妹一样。”
“斛澜没跟你说过,我现在是妖族副族长了吗?”
“啊?”白夭夭愣了。
“你就别想那么多了,有我在,不会让你为难。”祝融笑着说,心里却想着,妖族欠他的总归要还,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等妖族自身修出法力,可维持化形和继续修炼,他就分批收回自己的灵气。
换句话说,他决定将妖族的死刑变成死缓,死缓意味着表现好就有机会减刑成无期,无期嘛就不用死了。
这样的话,大部分妖类都可存活,只是道行降低,他也能和白夭夭一样,活得长长久久。同时,禁止斛澜将相关协定透露给白老师,他好伺机打悲情牌,最好能让她因愧生爱。
祝融心里绕了一道又一道的算计,脸上仍挂着温和的笑:“夭夭,总有一天,我死了,你还活着,我放过妖族,是希望你能够不孤单,我想妖族被人类承认,是希望你活得肆意自在。夭夭,我……就是不放心,不做点什么,总是不能放心。”
白夭夭呆住了,只觉得一股热气冲上头顶,冲上眼眶。
她心里涩涩的,嘴上依旧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轻轻地道:“谢谢。”
谢谢你。可是,对不起。
风乍起,吹得满园花瓣翻飞,这时,轻轻的音乐声响起。
“斛澜大人的电话。”白夭夭看看来电显示,对祝融说。
“嗯。”祝融笑着点点头,“我去跟小妖聊聊,看看这儿的工资福利有什么需要调整的。”
“好。”白夭夭这次答得飞快,特干脆,没迟疑,跟刚才怀疑祝融会对小妖不利、拉人家离开时判若两人。
祝融歪过头亲她一记,潇洒离开,白夭夭这才按下通话键,耳麦里立刻响起斛澜的声音。
“夭夭,有件事我想了很久,觉得剥夺你的知情权不好,但让你知道更不好。”
“什么?”白夭夭听得糊里糊涂。
“就是,举个人类的例子吧,你朋友发现你老公跟其他女人交配了,你希望她告诉你还是隐瞒?”
白夭夭:“……”
这什么例子啊,难道祝融同学有情况了?白夭夭眼睛一亮,又恢复如常。
根据祝同学的日常表现,她不得不很快推翻了自己不靠谱的猜测,笑吟吟地说:“就我个人讲,宁愿清醒着痛苦,也不想无知着幸福,您还是直接点吧,迂回不适合大人哪。”
“夭夭。”斛澜轻唤了一声,又顿住了。
白夭夭止住笑,心里有点不踏实。
斛澜沉默了足足一分多钟,才慢慢地说:“近期有批小妖在学变形术,其中一个地鼠精长期混迹墓地,她觉得毕生所见过的墓碑照中当属温氏女烟苒最好看,于是,变成温烟苒的模样兴奋地出去炫耀,被祝煌以及其夫人苏月月见到了。”
“啊。”白夭夭心搏骤停,仿佛掩饰慌乱,她接过话茬儿,明知故问道,“抽走他们这段记忆了吗?”
斛澜没有回答,幽幽的叹息声从电话那头传来,带着些不忍和坚定。
“当时,祝煌抛下苏月月追了上去,苏月月愣了下,待在原地没动,我接到其他小妖的电话,瞬移过去,在抹掉苏月月的记忆时,发现她紊乱的记忆碎片中,有—温烟苒的死因。”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温柔到让人落泪。
“二十多年前,苏月月为了嫁给祝煌,利用偶尔发现的把柄,威胁凶徒杀了温烟苒,并制造意外车祸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