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转身,走向了一条步行街。
步行街两侧的高楼之间,她的背影笔直,像是清矍孤傲、宁折不弯的竹,她的背影在众多人的身影当中一点一点地变小,似乎要消失不见。在不用直接面对人的面庞时,她没有低着头,只是孤独地一个人走向她的前方。
岑昱站在他和她刚刚分开的地方,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大声叫了一句:“孟词!”
很多人都回头看向他,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大喊大叫起来。他又喊了一声:“孟词!”
那个背影回了头。
孟词的一颤,疑惑地看向站在原地的岑昱,有些不明所以。这个昨天才遇到并且给予她莫大帮助的人,叫住她干什么呢?
她转身,看着他快步走向她。
他问她:“可以告诉昨天到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凝眸不语,只听见他说:“我有预感,你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应该和昨天、今天发生的事情有关,对吗?我只是想确定你的安全,如果今天你出了什么事情,我想我这一生都背上一条人命,我的余生都将在悔恨中度过,因为我有机会阻止,但我却错过了。”
孟词嘴角扯开一个苦涩的笑,她好像,把他牵连了。
她简单地告诉他事情的来龙去脉,她抬起头看向岑昱,却用手背遮住了自己的双眼,她说:“我不会有事。凶手已经走了,娟姐的老公应该也在家,很安全的。”
她试图说服他。
他显然不信:“他大约已经知道你昨天没有报警的事,肯定会迁怒你,怎么会安全?”
冷风吹过的时候,刮在脸上依然冷,她蓬乱的发也因为寒风而胡乱飘舞着。她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岑昱,因为她也知道不安全,但这一趟,她必须去。她的证件、她所有的东西,都在房东那里。
只是这一切没必要都让这个昨天才认识的男人知道。她是谁?凭什么就麻烦别人帮忙呢?也许在生活中,别人经常遇到这样热心的帮助,但这种情况于她而言少之又少。
而且,既然是危险的事,就没有必要把一个很好的人牵扯进来。
她说:“岑先生,你不用担心的。我不会一个人去,我等会儿就找一个避风的地方给我朋友打电话,让她陪我去,这样一有不对劲,我们就跑,然后报警,不会有危险的。”
她刚说完,就听到他略微有些斥责的声音:“胡闹!你身上一分钱都没有,怎么给你朋友打电话?你和人交流的时候会有障碍,不敢看人的脸,谁敢把手机借给你?我知道你不是骗子,别人知道吗?”
语速也加快:“你说的这些话肯定是想暂时把我骗走,你根本不会给你朋友打电话,你只想自己一个人去,对吧?你有没有想过,凶手也许就埋伏在案发现场附近,就等着逮你呢?”
孟词咬着唇,忍住想哭的冲动,别过脸看向地上的某一处,闭了闭眼说:“这和你没关系的,真的。谁还像你一样,说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啊,大家基本都是自扫门前雪的。不怕和你说实话,我也是这样的一个人,我很自私的,我从来都只会为我自己着想,我这样的人,是死是活又有什么关系呢?”
“真的,这和你没关系的,你已经做到了你能做的,是我自己不听,不管我将来如何,那都是我应该有的命运,这和你无关。你不必感到不安,也不必感到愧疚,因为我,”她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从她的唇畔鼻翼逸出的二氧化碳在冰冷的空气中变成一缕白雾,“自找的。”
☆、第56章 chapter55-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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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毛少年彻底的废了,他短促地尖叫了一声,便疼得晕了过去,而他的下/半/身则变得血肉模糊。
等车子停下的时候,孟词像是突然回过了神一样,看着眼前的情况心脏狂跳,慌乱得手足无措,连眼睛都冲了血。她双手放在方向盘上,半晌,才忍住想上前将黄毛少年弄死的冲动,强自镇定飞快地把车里自己的衣物纤维、头发、指纹等等一切和她有关的痕迹都快速地清理了,才下车用公用电话给急救中心打电话:“你好,是120吗?这里好像出了车祸,有一个人倒在地上,还在流血。”
声音中带着路人看到车祸有人受伤的情绪是符合的,她说完,又详细地报上地址,等确定一切都妥当了,她才趁着没人谨慎地在夜色中离去。
等回到家里的时候,孟词心头一阵后怕。她可以确定的是,在刺眼的车灯之下,少年不可能看清楚她的容貌。而且,也没有人知道她会开车,在这个年代,街上也还没有监控探头,这里的罪恶,都是可以被掩盖的。
她浑浑噩噩地洗漱过后,随便炒了碗饭吃完,第二天起床打开电视,就有南城县的地方电视台播出新闻。报道说,黄毛少年被救回了一命,但还没有醒过来。孟词松了一口气,又过了几天,新闻报道上说醒过来的黄毛少年心智已经彻底不正常了,整个人都变得呆呆傻傻的,她才彻底放下心来。
但在放心之后,孟词心中却漫过一阵惶恐,她突然讨厌起现在的自己来。现在的她,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这种巨大的改变让她茫然而无措,就算以后她去了地狱,岑昱大约也不会认识她了吧?
她心中无比挣扎,不知道自己的做法是对是错。在开车撞过去的那一瞬间,她想得很简单——那个黄毛少年必须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这里的法/律这里的规则惩罚不了他,那她就自己来。
孟词在家里浑浑噩噩地度过了好几天,每一天都生活在噩梦里,她知道自己已经出现了ptsd症状,她会不断地回想那天发生的事情不断地做噩梦,每一次做噩梦,她都好像回到了那一天的恐惧和绝望。
而她每过一天,就感觉好像是最后一天,这种好像一眼就可以看到尽头的日子,她真的很想结束。但阿公和沈信,他们两个人无时无刻不在她的脑海中出现。她知道,不为自己,为那两条命,她就得继续活着。
这样孤独、悲伤、绝望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打破。
因为那件事并没有完。
黄毛少年的车祸成为了无法侦破的悬案,警察怀疑过孟词,但孟词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女生,她不可能会开车,也没有钱买凶。况且,那天欺负孟词的人太多,他们普遍认为,孟词在那极度恐惧的情况下情绪是不稳定的,她不可能记得每一个欺负过她的人。
还有车子的主人,车主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明,而且还是当地有名的富户。
然而,黄毛少年的事并没有给未被沈信伤得过重的其他人以警醒。
这天,孟词在家中浑浑噩噩地看着父亲留下的书籍时,突然听到了楼下砸门的声音。随后,她又听到了有人叫她。
“孟词!开门!”
孟词从窗外探出头去,就看到三四个穿着骷髅头衬衫的少年和一两个衣着暴露的少女猛拍着门,脸上是不耐烦的神色。
孟词几乎是浑身一抖,她想了想,直接拨打了报警电话。楼下的人持续拍着们,口里骂骂咧咧的,孟词感觉自己好像又出现了幻觉,她好像又回到了被欺负的那天。恐惧、绝望、害怕、悲伤、愤怒、痛恨,这些感觉依然还深深地盘踞在她心里。
脑海中那根绷紧的弦被狠狠地拉扯,只需一点外力的刺激便会断裂。她感觉自己就快要崩溃,失去沈信的痛苦在这一刻越发地在她的心湖里泛滥起来,好像要将她淹没。但她知道,在这种时候,她必须要坚强,因为她只有自己一个人了,她还要带着沈信的那一份,过得很好。
所以,她拿出了她爸爸留下的编程相关的书籍以及各种经典对战看了起来。但由于爸爸妈妈在带着她出逃的时候为掩饰身份没有带走电脑,所以她只能自己在纸上写着代码。
而她最喜欢的,是汇编。
她专注地尽量让自己忽视楼下的声音,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楼梯,想直接砸窗。
孟词看到一个长得很抽象的长发少年在窗前敲窗的时候,真想拿过家里的棍棒将人打下去时。但她还没来得及动手,就听到了警笛声传来。长发少年吓了一跳,自己掉了下去,发出“咚”的一声响。
来找麻烦的几个人都被带走。
但这事儿,依然没完。
孟词不可能待在家里不出去。家里除了米和一些腊肉,就没有其他的东西了。所以隔了一天她就要出去,到阿公的地里弄几棵菜回家。谁知她刚出门,没走多远,前天在她楼下敲门试图闯进她家的少年少女们就围了上来,甚至还推了她一把:“哟!果然是重点中学的第一名啊,还知道报警啊。”
少年们满脸戾气。
一个恶狠狠地盯着她,像是恶狼盯着一块儿肥肉:“胆儿挺肥的,他/妈/的敢报警弄老子!那天让你逃了,还没尝到啥味儿呢。”
一个叼着一根烟讥诮地看着她:“我劝你别耍什么小聪明,不然老子弄死你。”
一个则斜起嘴角坏笑:“大腿儿挺细挺白的,老子还没摸够呢。”
孟词浑身都颤了颤,他们离她越来越近:“怎么?怕了?”